晋王叹口气,温柔道:“怕什么呢?凡事有孤,你还有个不喜欢理你的夫君。只要你乖乖听孤的话,照孤的吩咐行事,你日后,还是皇后。你会一直是皇后。”
    “你会一直是皇后”。
    这话意味深长,洛女抬眼,倏地想起那晚自己听到的晋王与他随从的话。
    他有不臣之心……他有不臣之心……
    洛女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垂下头,轻声:“你要我做什么?”
    晋王张开手臂,懒懒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孤现在,就请你过来,替孤脱衣,服侍孤。你做得到吗?”
    两人不远不近地对望着。
    一丈之隔。晋王心不在焉地坐着,被与皇后通女干的兴奋感刺得双目赤红,目有贪恋之色;洛女衣衫不整地跪坐着,露出一小节洁白的脚踝。很长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像进行着一场拉锯战,在道德和欲.望之间拔河。
    时间过去了,尘埃在空中飘舞。晋王渐渐等得不耐烦了,他心里一声嗤笑。不过一个女人,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她是李玉的女人。上了她,让晋王有报复李玉的快感。但此女冥顽不灵,晋王也懒得浪费时间了。
    他起身便欲走。
    洛女误会他要去李玉面前告发她,她心脏如被黑暗大洞吞噬,瞬时喘不上气。皇后!皇后!这两个字成为了她的魔障!她这半生,好像都被这两个字束缚住一样!她是风光的皇后!她之前那些说不想做皇后的话都是气话!如果李玉真的废了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洛女从地上跃起,扑过去。她从后抱住那个男人,她忍着羞辱,流着泪,却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解对方的腰带。
    她哽咽问:“是这样吗?”
    晋王怔立片刻,转过身来。他面无表情地俯视洛女:“想清楚了?”
    洛女点头。
    晋王欣喜若狂,立刻将她抱入怀中。他不住地亲吻她,将她放倒在地,他口不择言:“心肝儿,你可算点头了。日后可莫躲着孤了。”“孤那侄儿不解风情,孤可与他不一样……这情.爱之事乃男女天性,宝贝儿,你会喜欢的。”“咱们以后都要在一处儿!咱们要长久地在一处!”
    洛女躺在地上,衣衫薄了下去。男人的手揉.捏,对她又掐又搓。她闭着眼,感觉自己离李玉的距离更远了。她心知她会和李玉的距离越来越远,李玉再不可能属于她了。当她主动放弃,当她选择这么一条路,她便走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踩着脚下尖刀,她被扎得鲜血淋淋。她心中屈辱,她心中不甘。但她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中,她已经没办法了……
    洛女哭着想:若是李玉爱我一点就好了。
    若是他爱我一点,我就敢去他面前求情;我就敢赌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敢去与他说我的害怕。
    但是我不敢赌。
    我怕他不选择我。
    我怕他为了蒙蔽家丑,要除掉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这么死……
    明明我这么喜欢他,我在这段夫妻生涯中努力了这么多年,我拼命地走向他。我望着山,然而望山跑马。我走得越近,他退得越远。我们夫妻,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呢?
    洛女的不归路,就此开始。除却欣喜无比的晋王,未央宫中好像没有别人探查洛女心情一样。时到了十一月中旬,大宴开始,凉国、夏国使臣皆来入席。洛女同样盛装出席,时隔月余,她再见到李玉。前一夜,洛女辗转难眠了一夜。她想见到李玉,又怕见到李玉。她心脏狂跳,想了一晚上再见李玉,她该如何向陛下请安,又如何在陛下眼皮下,掩藏住自己的心事,不让陛下怀疑自己和晋王的私.情。
    洛女忧心了一晚上,她见到李玉后,很快发现她想多了。
    李玉着君王玄黑上衣,朱红下裳,仪容庄重,给足了两国使臣面子。然坐在高处,李玉手撑着额头,额前十二旒晃动,遮掩住了李玉的眼神。众臣在下拜见陛下,只见陛下威严如往日,只有坐在李玉身边的皇后洛女,能看出李玉苍白的面色,青黑的眼圈。
    他看似手扶额头、坐姿慵懒又有帝王之威,洛女却觉得他疲惫至极,几到了强弩之末。
    洛女看到李玉的面色,才想起近日关于李玉生病了的传闻。她一直以为只是小病,现在看,李玉病得很重啊。
    洛女担忧问:“陛下,您还好吗?”
    李玉漠声:“你若一直不停看朕,谁都会知道朕的病情了。”
    洛女闭了嘴,低下眼睛。她放在膝上的手轻微发抖,双眸湿润。旁人难以想象,她会因为李玉对她平声静气的一句话,而感动得想要落泪。也许李玉是身体太不舒服了吧,竟然没有对她如往日那般不待见至极。
    隔不远,太皇太后、长公主李皎、晋王等一众皇室宗亲,也都出了席。他们距离皇帝稍远些,更不会知道李玉的情况。
    旌旗飞扬,群臣入座。李皎初初入席,看到大宴进行得井井有序,心中微畅。凉国使臣入场,郑重拜见李玉。一般情况下,邻国来访,皇帝都会说些客气话。然这一次没有。凉国使臣洋洋洒洒说了不少话,李玉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李皎:“……”
    她招来明珠:“去问问我皇兄怎么了?”
    管弦乐奏起,筵席上菜,宫女们进进出出。明珠的身形离开得不引人注意,再回来时,报告李玉并无不妥,只是风寒还没好全。李皎心中念及不妥,微微皱眉。她没来得及再次吩咐明珠做什么,因为那个凉国使臣再次入席。他站在场中,大肆说了一通,李皎看到译者的面色微变。
    李皎蹙眉:“他说什么?莫非又是想求亲?求娶我大魏的公主?”
    译者翻译这使臣的话:“陛下,凉国使臣说,他此来,带来了西域武功第一的高手。那高手在西域无一敌手,他想请大魏彰显国威,让我们大魏的壮士们,与那第一高手比试比试。”
    李玉:“唔,比吧。”
    译者看一眼那个使臣,仗着使臣听不懂大魏话,他快速告诉陛下:“臣见过那个西域第一高手,他身高九尺,身材魁梧若座大山,在西域无一敌手。恕臣直言,这比试,恐有些欺辱我们。”
    李皎微微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下章回归!与皎皎重逢!
    ☆、第78章 1
    关于西域高手的事,大魏这边并没有讨论多长时间。凉国要求比武三场, 大魏这边使了个滑头, 李皎将凉国的挑衅意思传达给夏国王子赫连平。赫连平不屑地笑一声后, 自知李皎的意思。他如今与李皎是合作关系,长公主既然已经开口了, 夏国使团主动揽下了前两场的比武。
    夏国王子赫连平说得礼貌又轻蔑:“天.朝上国之威,岂容一小国践踏?凉国前两场与我夏国比,大魏最后一场收尾好了。”
    赫连平自是想用夏国武力震慑凉国。毕竟比起大魏, 夏国和凉国的地理距离更近,边关摩擦发生得更频繁。
    凉国使臣则对自家的西域第一高手颇为自信,夏国和大魏都要自取其辱, 他们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
    天色灰沉, 重云压顶,随着夜幕降临,凉意丝丝缕缕地从地面上升起。比武时正是黄昏时刻,皇室宗亲们坐在高台上, 津津有味地观赏凉国的比武。他们的天子李玉从头到尾手撑额头眼皮不抬, 也不知比武入了几分天子的心。鼓乐声喧中,太史令趋步躬身,过来跟陛下汇报:“陛下,今夜天寒, 恐有大雪将至。宴席已近尾声,待比武结束,请陛下登鹿台, 敲鼓鸣威作终。”
    李玉手叩案面,太史令的话说了很久后,他才漫不经心道:“朕身体不适,不登鹿台也罢。让旁的人来登吧。”
    这时因为天寒,众皇室宗亲都移驾高台,坐于李玉下方。李玉的声音虽不大,作为时刻注意陛下一言一行的臣子们,众人都竖高耳朵,听得一清二楚。李玉话音刚落,下方一派哗然。
    古往今来,鹿台具有象征意思。外使来朝,大魏历来的保留节目,一直是陛下在宴席结束后登鹿台敲鼓,检阅军队,以震慑四方小国。这向来是最易展现大国之风的活动,四方来朝,天下共拜。陛下登高,与天同齐,俯视万千子民,该是何等畅快!
    陛下今年却说他身体不适,不登鹿台了。
    那、那谁来登?
    是一国之相,还是宗亲中的亲王来代替陛下?
    众人窃窃私语,都动起了小心思。
    李皎不关心谁登鹿台,她眼睛盯着下方的比武场,眉目攒紧,对眼下情况不太看好。夏国输了不要紧,就怕那西域高手太厉害,最后一场让大魏也输了。那大魏在最后的登鹿台,也就像一个笑话了。她心中起伏时,听到高座上的太皇太后忽然道:“陛下既身体不适,不愿登台,那陛下何不让晋王代您登高呢?晋王是陛下您的小叔,在场诸位中,最能代表陛下出面了。”
    李皎骤然转目,向被太皇太后建议的晋王看去。晋王双目愕然,不似伪作;他在惊讶一瞬后,眸子很快被狂喜罩住,忙站起跟太皇太后假辞:“臣如何能替得了陛下?母亲太抬举儿子了。”
    两人一番推托。太皇太后兴致勃勃,想趁此良机,将晋王介绍给大魏的文武百官。她还想以此拉近陛下和晋王的关系,好在自己千秋后,晋王不至于无人庇护。而且她也没说错,皇室宗亲中,隐的隐,走的走,死的死,到现在,诸位亲王中,与皇帝关系最近的,确实只有一个晋王了。
    李玉不置可否,观赏着晋王的推辞。他看晋王这边热络,丞相那边也不太开心。到底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没有晋王的话,最应该登鹿台的人,就是他了。
    代陛下登台,象征之意如何重,谁人能淡定?!
    丞相闷闷喝酒时,得旁边仆从提醒,猛地抬头,看到陛下瞥目看他,眸色幽黑深邃,暗有所指。丞相心中猝然大跳,他暗自揣摩圣意,心想陛下莫非不愿晋王登台?对,必然是这样。当年晋王是先太子一派,未尝听闻如何关照陛下。陛下现在让晋王回朝,不过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陛下未必多喜晋王。那么丞相的作用是什么?自然是替君解忧了。
    丞相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反对太皇太后:“晋王之形,有碍眼观,不宜登鹿台。”
    晋王脸沉下。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丞相这是什么意思?老身家中之事,倒值得你来说道?”
    丞相有陛下撑腰,自是不退缩,高声答:“太皇太后此言不妥!天子无家事!天子之事尽国事!既是国事,老臣自有权发言!”
    上方太皇太后与丞相吵得不可开交,李皎听了一会儿,已听出些门道。她一心二用,一边听上方两人争执,一边看着下方的比武。那西域第一高手果然雄壮,赤胸坦背,肌肉夯实。李皎见过赫连平身边的武士,也算高大,然上了台,与那第一高手才打个照面,气势就输了一半。
    李皎叹气:“恐怕要输。”
    她话音才落,比试第一轮,夏国就输了。赫连平的脸色当即不太好看,立马吩咐夏国的武士下台,换人上第二轮。李皎蹙着眉,心中却开始忧心大魏的第三场怎么办。她招手,让明珠去问一问,大魏的武士们可有把握应付第三场。
    来来回回的功夫,第二轮,夏国派去了一个身子灵活的侏儒般的武士,在场上与那大山似的西域人周旋。侏儒武士机灵轻盈,在场中给笨拙的西域人造成了一些阻碍。双方很快斗了几十招,李皎脸色却始终不太好,对侏儒武士并不看好。
    明珠回来后,安慰公主道:“以巧制胜,也未可知。”
    李皎:“大概我是被郁郎传染了吧。总信他那一套所谓的一力破万法。这个小个子现在看着厉害,等他力气耗尽了,还是不如那西域高手。我大魏看来有些危险了……再叫人去问问,看他们有应付之法没。”
    明珠愁眉苦脸:殿下也说了一力破万法。看这西域高手使刀使得赫赫生风,魏国的武士们无人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赢啊。
    她只好再去跑一趟。
    李皎与侍女专心致志地看着比武,陡然听到皇兄唤她的声音:“信阳长公主!”
    李皎应了一声,抬头看去。
    李玉温和地看着她:“等比武结束,你替朕去登鹿台吧。长公主是朕唯一胞妹,她即代表朕。祖母和丞相这次没有意见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番剑拔弩张后,登鹿台的好事落到了长公主身上。这、这也不是说长公主不能代表陛下,但是长公主一介女子之身,不太妥吧?不过太皇太后和丞相转念一想,他双方争执不下,李皎不触动他双方的利益,李皎登台,他们确实没道理再反对了。
    双方入座,哪怕下方还有人不满,最大的两个大佬默认了,他们的小打小闹显得特别没意思。
    众目睽睽下,李皎放下杯盏站起身。她款款走出案后,到殿下向陛下拜谢,欠身称是:“喏。臣妹愿往,一解君忧。”
    她站直身子,秀美端庄,容貌明丽,大方雍容。长身玉立,她转而望向其下诸臣,臣子们面色各异,当公主殿下缓慢走下丹墀,当公主殿下冰雪一样的眸子一眼眼看过去时,臣子们被丽色所逼,低下了头。
    李皎这般出尽风头,皇后洛女如隐形人般一句话也说不上,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李皎的秀长背影,几多嫉妒她得李玉的宠信;然比洛女脸色更难看的是晋王,太皇太后为他争取这么好的机会,那丞相老匹夫却跑出来搅和,最后便宜了李皎。
    登鹿台!
    李皎一个女郎登鹿台干什么?!
    这样的大好事,若能让他这个晋王去,天下臣子看他的眼神,才会真的不一样!他才能真凭此走入长安的政治风云中!李皎完全浪费这个机会!然李玉宁可让李皎浪费机会,也不给他机会!
    李玉那个混蛋!
    晋王暗自把自己气得快吐血,放在案下的两手一阵哆嗦。他看群臣给李皎让路,看太史令领着李皎出去,他努力地掩饰自己狂烈的嫉妒之心。听到太皇太后咳嗽一声,晋王才吃力地把羡慕的目光收回来,勉强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李玉垂着眼,将群臣反应落在目中。他哂笑一声,觉此十分有趣。
    李皎这时候已经去了鹿台,天色大寒,明珠为她披上斗篷。二女站在台下,风卷袭扑来,她们扶在栏杆前,继续观看比武。解决了谁登鹿台的难题后,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台上的比武上。而果然如李皎猜测的那般,侏儒武士一开始占先机,到他们观看的时候,那侏儒在场中狼狈滚逃,气喘吁吁,已经渐渐吃力。
    宿卫军的长官得召,披铠持刀,来鹿台下见长公主。
    李皎直接问:“第二场夏国眼见要输了,我们大魏第三场的儿郎,你可有选好?”
    宿卫军长官答:“已选好。”
    美丽的女郎侧眼看他:“几成胜算?”
    对方没回答。
    李皎顿时明白了,手握紧栏杆,眉头皱得更深。双方无语,只听到旗帜在空气中飘荡的声音。明珠想起什么,忽然凑过去跟李皎说:“殿下,您还记得江唯言么?那个现今还住在郊外寺庙里的小郡主李明雪,您不是猜她身边的扈从是江唯言吗?江唯言此人谨慎无比,自婢子派人去访,他从未在郡主身边露面。但是我们可以试探一下……”
    李皎心烦气躁,抬手止了明珠的话:“我只是一个猜测,并不知那人是不是江唯言。而若真是他,你觉得他会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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