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年皱皱眉,去背包里翻出充电器,一点点绕开长长的线,一边接到电脑上,一边去接桌子后面的插销。
    然而,插销刚刚接上,整个房间的灯忽然闪了一下,火花声响起,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江嘉年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赶紧去拉开了窗帘,但天色已晚,北京又有,透进来的光线依旧少得可怜。
    没有电,连固话都不能用,江嘉年用手机照明,离间时也没敢关门,怕一会进不去。她一路小跑地下了楼,找到了酒店前台反应问题,前台听了一会后温柔地给了回复。
    “对不起小姐,您的房间之前的确存在过连电的问题,之前已经检修过,可能是还有一点小问题没解决,我这边马上让人上去给您修,您看可以吗?”
    江嘉年不喜欢为难别人,但她心里还挂着工作,所以问她:“多久可以修好?”
    前台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要看是什么问题了,电工师傅上去的话应该能告诉您的。”
    江嘉年不喜欢面对不确定因素,直接道:“那算了,给我换个房间。”
    前台一愣,为难道:“抱歉小姐,因为天气原因,机场多次航班取消滞留,很多乘客和机组人员都来我们这里休息了,已经没有余房了。”
    江嘉年惊讶道:“普通标间也没了?”
    前台点头:“是的,普通标间也没了。”
    真倒霉。
    江嘉年冷下了脸,平日里下属瞧见都要噤若寒蝉,更别提前台了,一时情不自禁朝后缩了缩。
    瞥了一眼楚楚可怜的美貌前台,江嘉年皱着眉回到了七楼自己的房间门口,电工师傅倒是来得快,可检查了一下之后就告诉她:“小姐,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才能修好,这次连电比较严重,旁边几个房间也都没电了,我们要一起修。”
    两三个小时。
    现在是六点多,按照三个小时算,那都九点了,根本没多少时间拿来看文件了。
    “那么久?”
    江嘉年焦灼地低语了一句,电工师傅表示也没办法,和另外一个电工去敲响了她旁边的房门。
    “您好,我们是酒店的电工,请问有人在吗?”
    电工师傅很客气地询问屋内的房客,连续敲了大约三次门,那扇门才姗姗打开。
    门开了,江嘉年都忍不住看了过去,得是多心大都没电了人居然还在里面毫无所觉,这一看不得了,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中国的成语真是博大精深,可以完美地形容此刻的情景。
    瞧瞧她在门后看见了谁?飞机长先生穿着松散的衬衣、笔挺的裤子走出来,立在门口微眯着眸子朝外看,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片,他一出现好像整个明亮了起来,江嘉年弯弯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夏经灼望过来时恰好瞧见。
    “先生,抱歉打搅您休息了,因为这位小姐使用插销时连电的原因,附近五个房间都没电了,我们现在要统一检修一下,可以麻烦您在外稍等吗?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话,可以到酒店大堂坐一下。”
    电工师傅很礼貌地道歉,夏经灼也很好说话,立刻便侧开身让出了位置。
    两名电工走进去,本以为可以开始工作,却听见男人在后面冷冷清清补充道:“不要碰我的东西。”
    电工愣了一下,连忙称是,夏经灼这才后退几步,来到走廊,几乎就站在江嘉年身边。
    他侧过头,斜睨她的视线令她感觉不适。
    这是什么眼神?
    联系到在飞机和机场上的遇见,江嘉年思索了一下还是说:“你该不会以为我知道你的房间号是多少,特地住在这一间,还闹出这种事故来创造机会跟你见面吧?”
    男人并不怎么重视地转开视线,淡漠道:“我并没那么认为,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这么一说,她上面的话听着就跟做贼心虚一样,江嘉年没什么表情,转开视线看着一边说,“看你模样,我应该大你几岁,都可以叫你一声弟弟了。我很抱歉因为我的错误打搅到你休息,但我也不知道这间酒店环境那么差,我只是想给电脑充个电而已,谁知道就……”解释了这么多,人家再次丢了个眼神过来,她所有的解释就全都变成了心虚的掩饰。
    好像再多说,就更显居心不良,缓解尴尬的最好方式似乎就是退缩地沉默。
    可惜,在江嘉年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这两个字,要说这位机长自信也有自信的资本,可她根本不是那种花痴,他非要用冷冰冰的眼神攻势污蔑她,她怎么受得了?
    那既然都被当作那种人了,干脆就坐实好了,不然岂不是白担了罪名又没福利?
    江嘉年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直接道:“行,我不解释了,站着也是站着,不如我请你吃饭,楼下有自助餐,看起来还不错,去么,弟弟?”
    她语调悠长,略带调侃,拿准了他不会答应,就只为恶心他。
    谁知道对方凝视了她几秒钟,居然说了句:“带路。”
    江嘉年眯了眯眼,说实话他的反映出乎她预料,但也没关系……
    不就是跟人较劲么?八年职场生涯,这件事她最擅长了。作者的话:在下太极张三丰,请赐教。
    第四章
    宾馆本就不是什么好宾馆,餐厅自然也不会太好。
    江嘉年买了两人份的餐券,端着餐盘在餐点前转了一圈,除了水果,什么都没拿。
    再回头看看身后,很巧,陌生男人的餐盘里夹的东西都和她一样,全都是水果。
    发现江嘉年在看他,夏经灼漫不经心地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小碟咸菜,便转身去找座位了。
    江嘉年扫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又多拿了点水果,也不再拿其他的,跟在他后面离开。
    夏经灼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这里有一扇窗,透窗望去,可以直接看到机场的停机坪,雾霾遮挡着人的视线,此刻的停机坪展现出来只是一片红光。
    他一坐下,视线就一直定在窗外,江嘉年一边吃水果一边观察他,觉得这人很奇怪,他话很少,看似凡事都不在意不了解,却又给人他什么事都明明白白,运筹帷幄的感觉。
    还有一些时候,这人那么好看的嘴里,总会吐出许多让人尴尬不适的话。
    就比方说此刻。
    在江嘉年打量他的时候,夏经灼倏地回眸看向她,视线在她的脸和餐盘之间来回流传,微勾嘴角笑意凉薄道:“难怪那么瘦,原来江小姐是喝露水的仙女。”
    江嘉年顿时连吃水果的心情都没了。
    她放下叉子,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片刻,就那么盯着他深邃冷沉的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我姓江?不,我或许应该问,你为什么要去看我的名字?”
    夏经灼面不改色地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好看的人就是做什么都好看,连喝粥吃咸菜都那么儒雅有礼,风度翩翩,瞧瞧他握着筷子的手指,真是优雅极了,单看动作,还以为他在吃西餐。
    就是在这样若无其事的背景下,他慢条斯理地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复。
    “飞机长负责任地阅览全部乘客名单,这有什么问题么?”
    这是第一句。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
    他说这句话时抬起了头,带着些隐晦的笑意睨着她轻声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也想问江小姐,你为什么要摸我?”
    摸我。
    这俩字太有歧义了,不知道实情的人听见估计要以为江嘉年把他怎么样了。
    活到三十岁,江嘉年一直是下属眼里的女魔头,副总眼里的眼中钉,到哪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是头一回在别人面前处于这样窘迫的局面,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话题。
    大约是还嫌她不够尴尬,男人干脆放下筷子,看了她一会,又接着说:“你又为什么要抱我?”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其实也是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她的问题——因为你摸我、抱我,所以我才看你的名字,看看这个肆无忌惮的女人到底叫什么。
    江嘉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就好像在喝酒一样,喝完了就感觉脑子不清醒,整个人有些发懵。
    这男人给她很不好的感觉,她只要一面对他就会很泄气,完全不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模样,连面对林寒屿的时候她都没这样,这男人有毒,江嘉年这样想着,放下果汁站了起来。
    “慢用,走了。”她拉开椅子准备离开,转身之前说了一句,“还有,飞机上的事我跟你道歉,那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可以忘记我的名字了,因为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语毕,江嘉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路过服务小姐时对方差点撞到她,连忙不断给她道歉,她简短地点点头,继续快步离开,好像要逃避瘟神一样。
    夏经灼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桌子对面留下的果汁杯子,手指轻轻擦过唇瓣,无谓而冷清地笑了一下,继续转头盯着窗外的机场停机坪。
    隔着一段距离看那里,依然看不到全景,停机坪那样大,每天有那么多的飞机在这里起飞和降落,每一段航线,都像是一种人生,总有起,也终有落。
    次日。
    雾霾散去,航班恢复飞行,江嘉年特意避开了ap5105次航班的回程,购买了其他航空公司的机票,在头等舱休息室举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会议直播。
    在悦途旅行,同事的上下关系,应该都还不错。唯一不对付的,就是江嘉年和许欢颜了,偏偏她们俩还一个是总裁,一个是副总。
    许欢颜比江嘉年年轻,可以这么快坐到副总的位置,比她当年可是厉害多了。
    但这并不是江嘉年不喜欢她的原因。
    江嘉年还满喜欢有能力的同事,这可以减少他们很多的工作量,不但节省时间和精力,也给公司带来更多效益。她之所以不喜欢许欢颜,还是因为林寒屿。
    这一次林寒屿出差,是唯一一次没有带许欢颜一起去。在许欢颜进入公司之前,每次林寒屿出差,都是她跟着去的,可自从许欢颜来了,江嘉年就变成了留守公司的人,美其名曰,公司需要总裁坐镇,可在对方来之前,为什么就不需要呢?
    嫉妒让人变得恶心和丑陋,江嘉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她必须得承认她也是个大俗人,她就是忍不住。
    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人,还比她更多接触到自己喜欢的人,她怎么忍得了?
    看看手机屏幕上的视频,即便是这种苛刻的光线,依然不妨碍人们看到正在做汇报的许欢颜美丽的侧脸,江嘉年看着看着就心烦了,直接切断了联络,抬手按了按额角,靠到了椅背上。
    会议室里。
    许欢颜做完汇报坐下来,助理就低声凑到她耳边说:“许总,江总刚才提前切断了视频。”
    许欢颜挑挑眉,摆弄着手里的钢笔说:“是吗?可能是要登机了吧。”她话是这样说,可是从得意的表情上来,分明不是话里说的那个想法。朝对面安平航空的人点头致意之后,许欢颜又对助理说,“下午咱们的江总应该就回来了,也是巧,林董刚好也是下午回来,等明天他们都来了公司,还有个惊喜等着江总呢。”
    助理不解其意,但许欢颜并没打算给她解惑,收回闲杂的心思,专心地谈项目。
    北京这边。
    因为航空管制的问题,江嘉年所乘的航班延误了,她坐在候机室里看着玻璃窗外一架一架飞机飞走,其中大部分都是安平航空的飞机,虽然不太确定里面是否有5105次,但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就还坐那班飞机,干嘛矫情地非要躲开,大不了定经济舱,离驾驶舱十万八千里,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叹了口气,江嘉年转身准备回到座位上去,站了一会脚有些酸了。
    走了没几步,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她举起来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名字让她一直不太好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她赶紧按了接听键,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兴奋,她还深呼吸了一下才开口打招呼:“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嘉年,是我。”
    他还没自我介绍,江嘉年就说:“我当然知道是你,你是不是到江城了?”
    电话那头正是她朝思暮想,准备这次他回来就要确定恋爱关系的林寒屿。
    “还没有,我大概晚上才能到,飞机延误了。”林寒屿在电话这边解释说。
    江嘉年闻言不由一笑:“是吗?我这边飞机也延误了。”
    林寒屿意外道:“你还在北京?”
    “嗯。”她轻轻应声,感觉心软软的,方才因为等待而产生的焦躁和不耐烦全都烟消云散了,好像爱人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你不管处于什么不好的状态,都能够立刻满血复活。
    林寒屿关切地说:“你还好吧?吃饭了吗?记得好好休息,前几天跟你视频,我看到你黑眼圈很严重,是不是最近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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