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看了眼高高挂在天边的月亮,宗朝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已经等着这么多年了,不能功亏一篑了。
    拨开盖子,宗朝渊近乎粗鲁的抬起酒壶一饮而尽。
    裴子业在回廊处朝这边看过来,刚好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眼中下意识闪过一丝暗色。
    宗朝渊一口酒下去,动作反而渐渐缓和下来,幽幽道:“裴大人既然来了,不妨一同赏月吧。”
    “将军好雅兴。”
    既然已经被发现,裴子业也不遮掩,慢条斯理地从回廊处转出身子,朝宗朝渊走过来。
    宗朝渊轻叹一声,放下酒壶定定的看了一眼裴子业:“裴大人是难得的聪明人。”
    “将军谬赞。”裴子业对宗朝渊的夸奖状若未闻,自顾自从容地在宗朝渊对面落座。
    宗朝渊见裴子业不多语,轻笑一声,将倒扣在托盘上的青花瓷胚酒杯翻了起来:“上好的桃花酿,裴大人可要试试?”
    “将军盛情,子业怎敢拒绝?”裴子业的视线微不可见的从宗朝渊素白的大掌上掠过,轻轻道。
    宗朝渊眼中闪过一丝暗色,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情绪。
    翻手将整杯的桃花酿递到裴子业面前,一抬手道:“裴大人,请。”
    “宗将军请。”
    二人见状相视一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朝堂之上。
    裴子书手中握着昨日收上来的折子,一颗心却是激动不已久久无法平息。
    “好了,老三还有多久到?”宁文帝看了一眼傅殊,缓缓开口道。
    吴明忠算了算时间,拱手出列恭敬回道:“启奏陛下,若是一路无事的话,大约明日三殿下便能到达荆州了。”
    他是沈玄珩的亲舅舅,自然对沈玄珩的事都放在了心上,别说问行至何处了,就是问他昨日用的什么他一样都知道。
    自从沈玄珩前往荆州赈灾之后,吴居正便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一样,内阁的事索性全部撒手交给裴子文去管了。这在裴子文看来是万万没想到的,从前吴居正对手中权柄看得极重,他在内阁十多年都没能真正插的进去手。
    可现在,吴居正居然一副说放就放的态度,看得他心中十分疑惑。
    宋烨看了一眼吴明忠与吴居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吴大人倒是清楚。”傅殊立在一旁,闲闲开口道。
    宁文帝的目光一暗,盯着吴明忠的视线也越发深思起来。
    吴明忠讷讷道:“臣是三殿下的舅舅,自然上心些。”他与三殿下的关系是铁打的事实,不是不说便能当做不是的关系。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摊开了来说。
    沈玄珩极少离开上京,他这做舅舅的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想通了这一点,吴明忠腰也挺得更直了,下意识道:“贤妃娘娘乃臣唯一的妹妹,血脉情缘乃是天性,臣对三殿下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很多事情摊在台面上了,反而不好置喙了。
    宁文帝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摆了摆手示意此事就此作罢。
    他这些日子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偏偏还不能就此罢手。
    徐福看了一眼宁文帝,宁文帝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退朝!”
    沈玄裔负在身后的手冲着裴子书打了个手势,裴子书按住激动的心上前一步高声道:“且慢。”
    宁文帝一听裴子书的声音下意识便蹙了蹙眉,但还是强忍着不耐道:“裴爱卿有何事要奏?”
    裴子书垂着眼眸快步走到中间,定定开口,目光直指傅殊:“臣裴子书,参摄政王傅殊隐瞒军情!”
    摄政王?
    隐瞒军情?
    朝臣一下便沸腾起来,谁不知摄政王傅殊一心为国,这裴子书竟然敢当众参傅殊隐瞒军情。
    这罪名往小了说是贻误军机,往大了说便有谋逆之嫌了。
    毕竟傅殊手中握有二十万傅家军的兵符,还有御林军与南营的虎符,手中势力可直接护卫皇城。
    这样的人,你参他隐瞒军情,这不是找死吗?
    宁文帝闻言怒极反笑:“好,好,好!”
    他从前知道裴子书是老五的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在他还没做出决定之前不能轻易打破三、五之间的平衡,便对裴子书屡次纵容。
    想不到,今日竟然将手伸到殊儿头上。
    沈玄裔心中一紧,面色如常可心中却情不自禁敲起了边鼓。
    众臣本以为裴子书当众发难,依傅殊的性子只怕今日非要将天捅破不可,谁曾想傅殊闻言却是一言不发。
    宋烨看了一眼傅殊,也在心中细细揣摩起来。
    朝堂之上,众人都在等着看傅殊的反应,连宁文帝也是如此。
    可傅殊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知。
    裴子书看了一眼傅殊,冷笑一声:“陛下容禀。”
    “说。”宁文帝收回视线,看向裴子书淡淡道。
    “是!”裴子书一拱手:“臣前些日子便收到奏报称燕国边境有异动,于是便派人前去边境查探。”
    宁文帝闻言,沉声道:“接着说。”
    裴子书见众人都被挑起了兴趣,勾了勾唇角接着义愤填膺道:“这才知道,燕国人早在半年之前便屡屡试探我大宁边境,而摄政王手中的傅家军便是在这半年期间戍守边境尽心值守。”
    话便适时地停在了此处,裴子书看了一眼宁文帝的脸色接着道:“摄政王尽心为国,臣不敢置喙,可今日事情捅到臣这里来了,那臣便壮着胆子冒昧问一句摄政王,既是尽心为国的好事,那为何不曾在朝堂之上提起过?”
    宁文帝一张老脸脸沉如水。
    “好了。”宁文帝终于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不耐道:“想说什么直说,磨磨唧唧就住口。”
    他实在是不耐烦裴子书那副装模作样的模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被宁文帝训斥,可裴子书还是老脸一僵,讷讷道:“臣怀疑摄政王傅殊有谋逆之嫌。”
    若傅殊的傅家军真的在燕国边境起了战事,而这事确实没有在朝中爆出来,那么裴子书参傅殊有谋逆之嫌确实是有迹可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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