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及笄宴在正阳宫举办的消息传到二房。
    裴青山盯着他的两只手,手心的黑气已经慢慢消褪了,若不细看,当真与从前没有区别,可只有他知道,他的手彻底废了,再也运不了力了,连提笔都是极耗力气的事。
    裴青衣抿了一口茶,伸出柔荑整了整鬓间的绒花,幽幽道“:大姐姐真是好命,及笄宴也有皇后操办。”
    裴青山将手重新拢入衣袖,定定的看着裴青衣,按理说陈氏死后,他们兄妹更应该互相扶持才对,可他只从妹妹脸上看到了欲望。
    “母亲的死绝不简单,云秋失踪了。”裴青衣见大哥并不打话,轻叹一声“:母亲称病之后那些日子,咱们兄妹也进不去平秋苑,苑里的奴才也被大姐姐清理干净了。”
    哪里是进不去,分明是裴青衣光顾着讨好老夫人,母亲是给老夫人下五食散才被禁足的,她哪里愿意冒着招老夫人厌恶的风险去看已经失势的母亲?
    裴青山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使劲,却徒劳松开,不耐道“:事已至此,你想如何?”
    “妹妹是想提醒大哥,大哥是我们裴家小一辈唯一的男丁,来日是要继承裴府的。大姐姐若是想对我们动手,首当其冲就是大哥。”事已至此她也不愿意再揪着陈氏不放,已经死了的人哪有活着的人重要?
    她已经想明白了,报仇什么的有大哥就好,她的伎俩在她大姐姐面前怕是还不够看。
    到底是从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同胞兄妹,裴青山哪能不知道他妹妹又在挑拨他对付裴长宁了。若是从前他是不屑对女子出手的,可裴长宁害死母亲,又废了他一双手。
    新仇旧恨加起来,怎么能不报?
    虽是这样想着,裴青山睨了裴青衣一眼。他从前还真以为他妹妹不光美貌过人,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可是现在嘛,他还真是看走了眼。
    裴青山真的误会裴青衣了,她并非没有脑子,只是陈氏从小教导她万事多动脑子,切记不可自己出手。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需开口而已,陈氏自然会替她将事办妥。
    “不劳妹妹操心了,为兄心里有数。”还在守孝期间,裴青山不愿与裴青衣多说,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裴青衣在原地若有所思,兄长似乎比以前暴躁了许多。她知道大哥先前伤了手,也不知道手伤好没有…
    清风苑
    裴青衣越想越是心底没底,眼下陈氏已死,父亲在前朝听闻也是步步维艰,大哥伤了手变得喜怒无常,连同她的婚事也被搁浅了下来。
    整个二房死气沉沉,细细算来,裴青衣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是从裴长宁从昆仑回来那日起,原本的轨道便一步步开始偏离。
    裴青衣坐在妆台前面,镂空的青铜镜上倒映出她隐隐有些衰败的容颜。虽然依旧貌美,可眉眼之间似乎总有一股看不见的雾气。
    裴青衣手中紧紧握着象牙小梳,五指收紧,手上骨节分明,关节处隐隐泛白,直到小梳嵌进肉里,手上才无意识松开。
    她分明还未及笄,可眉眼之间的憔悴就连胭脂也遮不住了。
    铜镜中,原本苍白的容颜渐渐变得鲜活,裴青衣双眸圆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因还在小孝中,她周身并未佩戴首饰,头上只别了两朵白色的绒花。可铜镜中那人,盛装打扮,头戴凤冠,眉心一抹嫣红的花钿越发衬得女子容颜绝世。
    这…分明是她的样子,可又并不十分相似。
    “你…是谁?”裴青衣颤抖着伸手抚过镜身,喃喃问道。
    很奇异的,这一幕虽然惊悚,可裴青衣却从未想过镜中女子有可能会害她。
    女子不屑地睨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上挑,似是在无声唾弃她的落魄。
    “没用的东西。”
    女子开口,声音泠泠如月。
    裴青衣猛地怔愣住,这声音太熟悉。
    “我,就是你。”镜中人见裴青衣的模样,轻笑一声“:你也可能不是我。”
    空气似乎被瞬间抽离,四周极静,针落可闻。
    裴青衣与镜中女子对视良久,最终败下阵“:你到底是谁?”
    “愚蠢。”镜中人冷笑一声“:我能赢过她,为何你不能?”
    “谁?”
    裴青衣不自觉追问,她觉得她今日的遭遇或许就是她未来的转机。
    镜中女子轻叹一声,神情温柔,朱唇轻启“:别与我打太极,你应当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你!”心思被戳穿,裴青衣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你说你就是我?”
    女子点头,笑吟吟补充道“:可你也可能不是我。”
    裴青衣抓住关键问道“:为何?到底是怎么回事?”
    “准确说来,我是你的前世,你我本是同一人。”
    “你的发饰…”镜中女子发饰妆容分明是已婚模样,头顶的凤冠…莫非她终于梦想成真了?
    镜中女子闲闲地把玩起刚染好的豆蔻,轻笑一声,她太了解她了,虽然眼下落魄了,但骨子里的东西跟她一模一样。
    “本宫是皇后。”女子的声音深深烙进裴青衣心中。
    皇后…这么说,她真的会当皇后?
    喜意卷上水眸的前一刻,镜中女子出言打断“:我已经说过了,你有可能不是我。”
    “裴长宁,她与前世不同了。”
    裴青衣心如鼓擂,她长久以来关于裴长宁的那些隐秘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
    她想起那一日在宏悲寺,妙德为她批命时裴长宁的异常,迟疑着开口“:莫非,她真是妖物。”
    “哪有什么妖物,她只不过是比常人多一世记忆罢了。”这样想着,镜中女子吃吃地笑着。
    她的好姐姐啊,果然良善,即使经历了前世的事,她今生依旧无法对她下手。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镜中人惋惜地轻叹一声。
    若是换了她,必会在苏醒那一刻径直将二房除去。
    也不知道大姐姐日后可会后悔?不过…已经没机会了,现在她来了,就不会再让裴长宁得意下去。
    她能赢她一次,自然能赢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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