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上京已经闷热起来,有心人发现,自打去年夏季以后一直到今年七月,还未下过一滴雨,此刻天越来越热,井水也是一日日往下退,上京中人心惶惶。
    今日朝堂上爆出一件大事,南地的雍州竟然爆发了旱灾,百姓颗粒无收。若非户部派人往雍州视察,只怕这雍州知州马通明还能继续瞒着。
    宁文帝震怒,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扔下去,口中骂道“:好一个马通明,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简直岂有此理。”
    谁都知道旱灾并不可能一日形成,旱灾之前水位下降,百姓颗粒无收,这些他通通不知道。
    宁文帝越想越气,若非马通明有意瞒报,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理由。
    立在下方的五皇子沈玄裔捡起被皇帝扔下来的折子,翻开看起来,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差,末了,沈玄裔向前一步跪下请命“:父皇,雍州之事迫在眉睫,儿臣请命赶往雍州赈灾。”
    三皇子沈玄珩直觉不能让老五去,正要反对,就见一蓝衣小太监双手高高捧起一份周折小跑进来,边跑边喊道“:雍州奏报,雍州奏报。”
    裴子书立在群臣之中,早已满头大汗,早在皇上当众叱责雍州之事他就知道不好,可他事前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还给马通明的政绩考核评了一个优,这下他真的完蛋了。
    宁文帝大手一挥“:将奏折呈上来。”
    身旁的刘福闻言小跑下去接过奏折,恭敬地递给宁文帝。
    宁文帝打开奏折,看得过瘾,一拍大腿“:好!好!好!”
    三个好字让台下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是雍州的奏报吗?为何雍州之事陛下这么开心,他们现在该怎么附和呢?
    宁文帝似乎是忘了台下众臣,将手中的奏折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三次,还是一旁的刘福看不下去了,轻轻咳了一声。
    沈玄裔迟疑道“:父皇,可是雍州之事有了转折?”
    宁文帝点头笑道“:周文康,朕可是送了你个宝贝啊。”
    说罢,宁文帝笑眯眯地看向奏折末尾那个字迹。
    户部侍郎周文康本来还提着一颗心始终没放下,此刻听到陛下的称赞,不由喜道“:陛下,可是宋烨?”
    宁文帝哈哈笑道“:就是他,朕果然没有看错他。”说罢将奏折递给刘福,示意刘福将奏折念出来。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臣至雍州见异频生,刺史闭城锁政,隐旱之事,百姓民不聊生,民愤遂起。臣已怒斩刺史,平息雍州之乱,望陛下遣粮赈灾,天使到达之际,臣即刻负荆上京。”徐福尖细的嗓音念完奏折,朝堂之中针落可闻。
    兵部侍郎左锋率先回过神来,心中暗暗赞道:好!好胆色!好一个宋烨!
    左锋此刻心中懊悔,要是早知这宋烨有如此胆色,真该将其要到兵部来,若是兵部有这样的人才,那还有何惧?
    沈玄珩皱眉道“:父皇,这宋烨胆大包天,区区从五品员外郎竟敢私自处决从三品刺史,简直目无法纪。”
    “老五,你怎么说?”宁文帝看了一眼老三,还是一副急脾气,心中暗暗摇头,又将目光移到五子身上。
    沈玄裔也认为宋烨胆大包天,可他比老三聪明,父皇要是真的认同老三的话也不必来问他了。
    这样想着,沈玄裔敛声道“:禀父皇,儿臣以为这宋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敢于以从五品之身怒斩刺史,其心性之坚定,儿臣佩服!”
    “诸位爱卿怎么看?”宁文帝一双老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立在文官之首的裴正清身上“:恩师以为如何?”
    听到自己被点名,裴正清神色并不慌张,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宋烨是对是错自有陛下判断。”
    听到老父的话,人群中的裴子书眉头皱得更紧了,父亲到现在为止都没流露出对五皇子一丝一毫的亲近之意,这让五皇子对他也是诸多不耐。
    宁文帝似笑非笑:恩师这话甚合朕意。”
    “老臣惶恐!”
    “户部接旨,即刻派粮前往雍州赈灾。”宁文帝挥了挥衣袖,御笔批注。
    周文康上前领命“:臣,遵旨!”
    宁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裴子书,若是朕记性不差的话,你们吏部给马通明的考核是优?”
    裴子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此事臣不知情,消息是前去雍州考核的郎中传回来的!”裴子书现下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多等两天呢,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提前将马通明的政绩报上去,这下连反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本来吏部与其他部不同,涉及到官员的升迁调动,是历来人事最复杂的部门,那马通明已经连续三年给自己送孝敬了,本来按照惯例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考核的成绩提前报上去并无不妥,甚至连皇帝都是知道吏部的弯弯绕绕,因此这些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得到这马通明竟然都快把雍州的天捅出个窟篓了,这可真是害苦了他!
    宁文帝冷哼一声,自己抓不住裴正清那老狐狸的尾巴,这不就有裴家人自己送上门来?
    “恩师,你怎么看?”宁文帝不死心,将球抛给了裴正清。
    裴正清苦笑一声“:但凭皇上发落。”他知道,他不能求情,一旦他开口求情或许能保下老二一次,可无异是在宁文帝本就怀疑的心中又埋下一根刺。
    裴子书心中冷笑,又是这样!从小到大,他在父亲心里永远比不上大哥和三弟,现在他被人连累,父亲竟然连替他求情都做不到,又怎能要求自己一心向着裴家呢?
    “既然理不清吏部的事,就将侍郎的位置让出来。”宁文帝皱着眉,想了想目前似乎并没有合适的空缺“:回家呆着吧。”
    “陛下!”裴子书哀嚎一声。
    宁文帝揉了揉脑袋“:嚷什么嚷,来人,将他拖出去。”
    刘福见状,唤来两名侍卫“:将裴大人请出去!”因着裴正清和裴子文还在朝中,自己尚且给裴子书一点面子,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不配被称作大人了。
    毕竟一句回去呆着吧,裴子书极有可能再也进不了这朝堂了。
    裴子文忍着一口,他知道父亲为何没有求情,他也知道这样做才是对裴家最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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