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兰苑
    秦氏愁着脸,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看向门口,口中道“:李嬷嬷,宁儿还没来吗?”
    李嬷嬷叹了口气“:夫人,您别急。”
    她怎么能不急,自从左府赴宴以后,她就不敢和陈氏再如从前一样相处了,那日陈氏口口声声想要陷害宁姐儿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这才两个月不到,就没事儿人一样来请她一同去宏悲寺为母亲祈福。
    秦氏直觉不是好事,可无法直接拒绝,她若是拒绝就是不孝,传出去连带着宁姐儿也要一起被人戳脊梁骨。
    今日风云书局开业,长宁一早就到了。
    风云书局拢共有两层,第一层极有规律地排着书架,书架上摆着不同类型的书。
    二层主要是给买不起书,来借读的人用,这些人多为学子,因此二层做了很多隔断,隔成大大小小的屋子。
    二层尽头特意留出一间厢房留作休息用。长宁此刻正坐在的厢房里,桌上摆着一壶茶,正和花枝一起听着前面的热闹。
    此刻风云书局门口搭了个大戏台,高约一丈,台上青衣花旦咿咿呀呀唱着,唱的正是这段日子火遍上京的泯恩记。
    “小姐,太厉害了,这戏已经演了半个月了还有这么多人看。”花枝笑道。
    可不是吗?先有谢家和傅家为这戏撑场面,后有上京各家夫人将鲁家班请进门。
    百姓们对这出深受贵族喜爱的戏码早就耳闻,今日有机会能看到,当然纷纷不肯离开。
    “还是多亏了你,写得不错。”长宁看花枝一副求表扬的模样,若是身后有尾巴,只怕都要摇上天了。
    两人正说笑着,谢隐从梁上跃下。
    花枝吓了一跳,嗔了谢隐一眼“:你这是想吓死小姐吗?”
    谢隐闷笑道“:小姐没被吓着,怕是吓到了你吧。”
    花枝闻言耳根微微发烫,索性背过身子。
    “出了什么事?”长宁含笑道,谢隐是暗卫,自然隐于暗处,寻常若是无事是不会出来的,可他神色轻松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子,芳兰苑那边有消息,二夫人邀请大夫人和您一同去宏悲寺为老夫人祈福。”谢隐有些不屑,就二夫人那个猪脑袋,没安好心四个大字只差写在脑门上了,真把别人当傻子不成?
    “母亲怎么说?”长宁沉吟道,想来也是之前的泯恩记太过火热了,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出手的意思了吗?只是不知道,这宏悲寺是不是二妹妹的手笔了。
    “大夫人还在等主子的消息。”
    长宁有些无奈“:去吧,都说是为祖母祈福,哪有不去的理由。”
    谢隐应了一声。
    “算算时间宋烨应该已经到了吧,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长宁也知道这次雍州的事情是难为宋烨了,现在的宋烨将将进入官场,为人处世稍显稚嫩,要他贸然以从五品之身对上从三品的马通明,实在是难为他了。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今次宋烨能平息雍州之乱,来日必定不可限量。
    花枝掰着指头认真算了算“:小姐,这会宋大人怕是已经到了快四天了。”
    长宁没好气地瞥了花枝一眼“:昨日的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您说赶着时间,因此走的不是官道,用谢家的情报网,只用两天就能到雍州。”
    “辛苦了,你下去吧。”
    “欸。”谢隐答应一声,就退下去了。
    “小姐,你说这一次二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呢?”花枝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这次泯恩记的事她已经不怕二房了,左右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自己跟着小姐还没吃过亏,戏本子就是她写的,她们还能生吃了她?
    “能有什么好主意,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宁微微蹙着眉,提到宏悲寺,她想起了藏在宏悲寺后山的粮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出去才行...
    办个时辰后,秦氏接到长宁的回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了。
    三日后,一行人准备启程。
    宏悲寺离得不远,就在上京南边的红山里。每年定安王妃都会去祈福,也有许多宫中的老太妃会行着供奉。
    这次去宏悲寺,计划在庙里待上三天,需得日日素餐清心,方能显示其诚心。
    因着这次出行的全是女眷,每一房各一架马车,大房的马车理所当然排在最前。因是去祈福,一路随行的侍卫只二十余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出了上京向南再行十多里,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红山。
    宏悲寺就立在山顶。
    秦氏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络子,看长宁时不时撩开帘布,打趣道“:宁姐儿还是坐不住吧,别急,还有一会就到了。”
    长宁见母亲误会了,也笑笑没说话。
    她并不是耐不住性子坐不住,而是自从进了这片树林就察觉到了异样,空气中似有几道浑浊的喘息。
    倏地,耳畔气流波动,似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长宁看了眼还在打盹的花枝,眉头皱起来,嘴角微微抿起。
    像是约定好一样,树上跳下十几个黑衣人,径直朝着第一架马车冲了过来。
    秦氏和李嬷嬷对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外面传来马夫的惊呼“:有刺!”
    谢隐三人从暗处现身,抽出腰间软剑就杀了进去。
    紧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马车便失去了控制,如离弦的箭般向前冲去。
    “主子小心!”谢隐一刀砍断身前黑衣人的脖颈,转头看到长宁乘坐的马车失控,当即喊道。
    花枝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掀开帘幕向外看去,只见早上还笑着跟她打招呼的侍卫已经倒在血泊中了。不由惊呼一声“:小姐...”
    “不好!”长宁目力远,远远看道马儿奔跑的方向是一处断崖。
    长宁看着马儿脖子上插了一把刀,隐隐已入肉半寸,正在吃疼狂奔。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控住马儿。
    “别怕,护好头!”说着长宁坐上了之前马夫坐的位置,马车驶上一块石子,长宁身子一歪险险跌下车去,随即运起了内力稳住身形。
    秦氏目眦欲裂,骇然道“:宁儿!”
    “娘!我要斩断缰绳了,你们护好头。”长宁转过头对马车内笑笑,发髻已经微微散乱了,可脸上的从容没由来让秦氏微微心酸。
    她的女儿啊!从小离家,没享这样过半天福,却硬生生长成了这样令人安心的存在,这背后又吃了多少苦?
    马车一路颠簸,跌跌撞撞。
    长宁稳住身形,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对着缰绳猛地砍下。
    马车轰然落地,被惯性带出几米。长宁坐在马车头,缰绳一断,饶是她早有准备也无法避免的就地滚了一圈,才堪堪止住。
    马儿没了负担,步子迈得更大了,似是不知眼前是断崖,竟然直直就跃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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