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惨白着一张脸,她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从她踏进这福寿堂那一刻好像所有人都看着她,老夫人更是当着这么多人指责她好几次了。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裴老夫人一把拉过长宁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问道“:宁姐儿,祖母之前给你送去的首饰呢?是不喜欢吗?”
    “孙女很喜欢,只是…”长宁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只是什么?”
    “孙女有错,请祖母责罚。”长宁眼里噙着泪,嘴唇喏喏,作势就要请罪。
    三夫人坐的近,一把把长宁拉住道“:宁儿,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事儿”
    “祖母赠给孙女的首饰不见了。”长宁低着头,两个食指缠绕着。
    “不见了?”裴老太爷当年也有好几房姨太太,全都被老夫人治得服服帖帖。她也是在后宅浸淫了大半辈子的人,焉会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孙女自从前段时间痊愈以后,就发现祖母送来的首饰已经所剩无几了。孙女也曾私下问过花枝,她说她一直在照顾孙女,并没注意到首饰啊。”
    “反了反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做得出偷盗主家这种事来。”裴老夫人怒了,清贵裴家百年传承,竟在她手里出了这等腌臢事。
    “刘嬷嬷,你亲自带人去观澜苑,把观澜苑的丫鬟全部收起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给我搜。今日若是抓不到人,便将那些丫鬟全部发卖了,我裴家不留这种有异心的丫鬟。”
    “是。”刘嬷嬷神情严肃,老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且此事事关大小姐,今日怕是不会善了了。
    站在长宁身后的玉香此时心如鼓擂,她也不明白,好不容易能跟在大小姐身边了,怎么碰巧遇上这样的事。
    长宁轻飘飘给花枝递了个眼色。
    花枝精神猛的一震,挺直了腰板,终于轮到她上场了。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高呼“:奴婢求老夫人替小姐做主啊。”
    抑扬顿挫的语调听得长宁眼角抽了一抽,她想起从前带着花枝趴在城中张员外桥头,那员外有一房姨娘戏子出身,争起宠来就如这般带着唱腔。
    长宁向花枝眨着眼睛,会不会太过了?
    小姐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花枝挤眉弄眼的。
    好吧,是她低估了花枝的戏精程度。
    “有何事?替宁姐儿做什么主?”裴老太太眼风扫视着屋内众人。
    “老夫人啊,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啊!”花枝一唱三叹,长宁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找错了人,谢七看起来比花枝靠谱多了。
    “你快说啊,到底出了何事。”老太太很着急,这小丫头满嘴抓不着重点。这哪里像是来告状的,分明是在这福寿堂搭起了戏台。
    “是,是小姐本来还剩几支钗子的。都是回裴家那会,老夫人您亲自吩咐刘嬷嬷送来观澜苑的。小姐平日也舍不得戴,还是昨日去谢府的时候才戴出来的。可咱们回府的时候,碰到了门房的马嬷嬷。”花枝说的有点累。小姐说的没错,这演戏还真是个体力活。
    “然后呢?”裴老夫人还没开口,旁边的三夫人追问道。
    “然后那马嬷嬷张嘴就指责小姐不守规矩,说她在裴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小姐这样不守规矩的女儿家。”花枝抹着眼泪,一边说一边叹气。
    “她还要走了小姐的簪子,老夫人啊!那是您给小姐的,是她最喜欢的簪子啊!”花枝越来越入戏,涕泪交加,说到动情处抽噎了起来。
    裴老夫人感念她对长宁的一片维护之心,遂温声道“:难为你这样护主,起来说话吧。”
    “老夫人,奴婢还没有说完。那马嬷嬷不光抢走了小姐的簪子,还羞辱小姐长于山野,粗鄙不通礼数。”花枝看到长宁微微翻了个白眼,赶紧一口气将话说完了。
    “放肆!这个老虔婆。”裴老夫人气的脑袋一阵眩晕,长宁及时将老人家扶住。
    “宁儿委屈你了。”老夫人拍着长宁的手,心里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裴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看守房门的老虔婆品头论足了?
    “祖母,孙女不委屈,只是可惜祖母送给宁儿的首饰,宁儿一件都留不住了。”长宁含着泪摇头,看向裴老夫人的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好孩子。”裴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钱嬷嬷,你带人去把那马婆子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夫人,门外来了两个庄子上的佃户。说是来告状的。”门房的丫头来禀报。
    “哪个庄子的人?”裴老夫人问道。
    “就是京郊那座。”
    “让他们进来吧。”裴老夫人用手用力掐了下眉心,眉心留下两道浅浅的印子。
    一旁的二夫人陈氏心里咯噔一声,今日她是做了什么孽了?先是一进门被老夫人斥责,再是哪个叫花枝的臭丫头告状观澜苑丢了首饰,扯出了马婆子,现在连庄上都来人了。
    她就是再傻也看明白了,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转过头对上裴青衣的眼光,却看到女儿并不如自己一样惊慌。端庄秀雅的脸上挂着一抹让人心旷神怡的笑容,若有似无的冲陈氏摇了摇头。
    陈氏略微焦躁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兀自坐在一旁饮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长宁将眼前一幕尽收眼中,心中冷笑。今天只是收点利息,陈氏,咱们来日方长。
    不一会门房丫鬟领着一位妇人进到屋内,那妇人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只挽了一支木钗,虽然浑身上下整洁干净,进到屋内也没有东张西望,来人正是叶大娘。
    叶大娘进了屋就跪了下来。她不会行礼,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内心的不平。“求老夫人开恩啊。”
    “大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的你撒野放肆。”陈氏皱着眉,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她此刻只想快点将这妇人打发走,不想牵扯出庄上的事。以至于她忽略了自家女儿眼中的不满。
    “二嫂稍安勿躁,这妇人是来找娘告状的,不如先听她将话说完。”三夫人刘氏轻声说着。
    “娘,不如就听听吧。”裴青衣扯着陈氏的袖口。
    陈氏看到女儿眼中的不耐,不说话了。
    “罢了,你说你来喊冤,喊的什么冤,告的谁的状?”裴老夫人开口道。
    叶大娘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大声开口“:老夫人,民妇为庄上三十多户佃户喊冤,告裴家大夫人勾结庄上管事草菅人命。”
    这,众人猝不及防。秦氏在一旁坐了一早上没说话此刻也是惊得不行,她什么时候勾结管事草菅人命了?
    反之陈氏听那妇人说替庄上佃户来喊冤时,心还紧紧揪作一团。待听清要告的是秦氏时,将心稳稳落回了肚子,眼里的喜意藏都藏不住。
    “放肆,你可知污蔑官家太太是何罪名?”裴老夫人重重的拍了拍桌子,面色森沉。
    “民妇不敢污蔑夫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叶大娘磕了两个头接着道“:裴府大夫人纵容亲戚为非作歹,逼的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老夫人明察啊。”
    “秦氏,这事怎么回事?”裴老夫人皱着眉问,秦氏嫁入裴家这么多年,性子如何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凭心而论,她是万万不信秦氏能做出这种事来,只是这妇人确确实实是来告她的。
    “母亲,媳妇儿没有做过。”秦氏摇着头,她性子是软弱,可她不傻,长宁去昆仑那几年她就已经很少管事了。
    “母亲稍安勿躁,祖母在呢,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地上的叶大娘听这声音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遂壮着胆子抬头一看。眼前这人虽半垂着眼,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替她儿子治好手,并派人接她上裴府告状的小公子。
    想到这里叶大娘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那日在庄上这位小姐就已经说过是朱管事污蔑的大夫人,而刚才听那话,大夫人还是这小姐娘亲,哪儿有当女儿的叫人来告自己娘亲的事?
    “老夫人,钱嬷嬷回来了。”有丫鬟进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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