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浠宁看着胖喜子双手合十,苦笑着连连求饶,一旁小童正睁着惊惧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了想,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便摆了摆手,尽力吐出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滚!”字。
    胖喜子强烈的求生欲秒懂了她的意思,把原本就圆滚滚的身体蜷了蜷,顺着山坡毫不含糊地滚了下去。
    小童眨巴着红肿又不失清亮的眼睛看着钟浠宁,见她蹲了下来,便晃悠着身体,张开双臂迎了过去。
    钟浠宁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这么不认生,这是要赖上她了么?虽然第一反应有些嫌弃,但心底还是被什么东西给熨帖的舒舒服服的,一招手又将他给扛了起来。
    “姐姐,疼,抱抱…”小孩儿被钟浠宁的肩膀硌的有些不舒服,在她耳边软软地说道。
    呃…小屁孩儿事儿真多!
    不过声音好好听哦!
    算了,看你可怜原谅你了。
    钟浠宁将他往下放了放,双手抱着他往前跑。
    小孩儿虽小,却似乎也感知到了情况的危险,虽然仍旧不太舒服,却再没吭没闹,只张开肉嘟嘟的双臂环着钟浠宁的脖子,将自己的小脸埋进了她的肩窝。
    那胖喜子一路顺着山路滚了下去,说不疼那定是假的,大大小小的石子硌的他浑身青紫,有些地方甚至被划破了,至于他那身舍不得撕的宝贝衣服,自然是成了破烂了。
    但他不敢停,也停不下来,直到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眼前晕眩不止,天旋地转,肚子里一阵翻涌,一股子泛酸的黄水喷了出来。
    山匪头子嫌恶地将鞋子往他身上擦了擦,又踹了一脚。
    “大、大哥,呕~”又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大哥,呕~”
    “走吧。”山匪头子一眼也不想再多看了,示意山子扶着自己往前继续走。
    后面的山匪们也都成群结队地追了上来,看见自己的老大变成这样,难免疑惑问上两句。
    因为再他们看来,这里可没有什么危险,那些老百姓都是任他们屠杀的。
    山匪头子也懒得再说些什么,只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往前面冲。
    老大发话了,先到先得,各人自凭本事,抢多少得多少,这样的好事可是不多见的,他们自然是铆足了劲儿往前冲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的山匪格外凶悍恐怖的原因,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当初之所以会干这千人唾万人骂的勾当,为的就是钱。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竟然会突然出现一队官兵。
    他们是乌合之众聚集起来相互壮胆的匪徒,而那群有着统一服装,骑着高头大马,身着轻甲,腰间挎着腰刀的官兵是他们惹不起的。
    这并不丢人,自古以来匪都是怕官的。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为了那看不到的钱财而去跟官兵斗,那恐怕就连现在已经收进腰包里的钱都没命花了。
    这一群为利驱使的山匪们见到策马而来的程文远等人,登时作鸟兽散了。
    “大哥,大哥,快跑,官兵来了!”
    山匪头子松开了山子,自己步履蹒跚地仍旧往前走。
    山匪们都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大哥,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可置信,然而吃惊归吃惊,奇怪归奇怪,生死关头谁又能顾得了别人呢?
    不过凝视了片刻,便都迈开腿往山里林间狂奔而去。
    山子本有些犹豫,但还是被同伴拉着跑了。
    当程文远带人赶到的时候,只能看见山匪们四散在山林间的背影。
    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们不想要清除匪患,但是情况就是这样的无奈,山林是山匪们的地盘,论逃跑,没有人能够强过这些人了。
    钟浠宁从没有这么狼狈过,竟然被一群乌合之众追着到处跑,关键是还有些跑不动…
    再见到程文远的时候,不得不说,就像是在沙漠里行走的人突然看见了一片绿洲,竟然萌生出一种得救的感觉,太丢人了。
    都怪这些日子把她养的面黄肌瘦浑身无力的粥和怀里的这个小人儿,阻挡了她浪起来的步伐。
    “你没事儿吧?”程文远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气喘吁吁的钟浠宁。
    钟浠宁将小孩儿递了过去,自己弯着腰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气息,摇了摇头。
    程文远伸出去的双手上下比划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小孩儿,仍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又换了个姿势。
    没想到那小孩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在程文远怀里拼命的扭动,“姐姐抱,姐姐抱,不要叔叔…呜呜呜~”
    劫后余生坐在地上休息的男女老少们回过神来,“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紧紧缠绕在心头的紧张与恐惧也随之烟消云散。
    程文远无奈地看着怀里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有些窘迫和尴尬。
    他才十九岁,怎么就成了叔叔了?!
    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小孩子太可怕了,怎么可以哭得这么恐怖?
    钟浠宁好容易调整好的呼吸又笑岔了,原来这孩子不是不认生啊!
    看来她还是自带招小孩儿喜欢的属性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同样的,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人一等的喜悦,看着程文远黑着的一张脸,钟浠宁顿时觉得心情格外的畅快,又将小孩儿给捞了回来。
    那小孩儿一到钟浠宁怀里,就像八爪鱼似的紧紧扒在了她的身上,顺带着还回头瞪了程文远一眼。
    就在这样莫名和谐的气氛中,山匪头子一步一步蹒跚着走了上来,原本用来砍人的大刀变成了支撑他身体的拐杖,一步一顿,走得格外缓慢,却又格外的坚定。
    坐在地上的人中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他,一声惊呼,还有些余悸。
    程文远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腰间缠着布条,左侧被染得透红的男人,面色苍白地盯着他们,出于本能的反应,他便上前了一步,将钟浠宁和孩子挡在了身后。
    当然,钟浠宁觉得不是一个会领情的人,这在她看来不是关照,反而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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