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说:“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放心的。毕竟我们都是各执一词。”
    陈澄话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服务员领进来一个女人,正是苗静。
    苗静和陈澄女企业家形象截然不同的女人,眼神温柔,气质恬静,圆圆的脸庞,圆润的身材,脸上一点妆都没有,整个人打扮干干净净的很简洁。
    苗静坐上榻榻米,有点尴尬,相比起在场两个女人,她是最晚知道“真相”的,还在消化阶段,有点不能接受。
    所以苗静一开口就这样说:“我不知道你们和何铭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有,我觉得我应该来澄清一下。”
    周垚没说话,只是喝茶,准备先做个局外人,遂抬眼和陈澄交换了个眼神,只等陈澄对峙。
    陈澄不愧是做生意的,言语之间自有一种气场:“我知道这样问很冒昧。但是还是想先把这点搞清楚,苗女士,请问您和何铭传登记领证了吗?”
    苗静摇头。
    陈澄松了口气:“那你的儿子,也不是和何铭传一起生的?”
    苗静:“是我前夫留下的,他去世了。”
    都是有孩子的女人,立刻就多了一条联系。
    陈澄拿出手机,调出自己儿子的照片,给苗静看。
    苗静的眼神瞬间柔软了,听陈澄将她儿子有多调皮,前夫如何。
    两个女人聊了片刻,听她们的言谈,周垚很快理清楚苗静的情况。
    苗静比何铭传和陈澄都大两岁,前夫去世,给她留下一个儿子,一些钱和一套房。
    苗静用一部分钱开了一家美甲店,店面不大,有一个雇员,挣点小钱,也不用多勤奋创业,糊口和给儿子挣将来的学费、娶媳妇的钱即可。
    苗静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和抱负,就想过点安稳的小日子,手里的积蓄足够应付突如其来的疾病,如果可能希望找个有共同追求的男人,能对她们母子体贴照顾,能和她白首偕老。
    如果这个男人坚持,苗静也愿意再给这个男人生个孩子,将来他们老了,子女之间也有照应。
    这些美好的愿景,在遇到何铭传的那一刻,几乎要实现了。
    是的,几乎。
    苗静一度以为,她和何铭传今年就会领证,不用操办喜酒,联络相熟的亲戚们关上门一起吃顿饭就好。
    直到那天早上,身着职业套装的陈澄出现在她面前。
    苗静傻了,她以为陈澄找错了人。
    进而又慌了,下意识的排斥,拒绝再听陈澄胡言乱语。
    陈澄也没坚持,没勉强,留下联络方式和约见的时间地点,只撂下一句:“来不来是你的自由,我不勉强。但如果是我和何铭传之间有误会,你来了也好帮他澄清一下。”
    正是这句话,让苗静决定走这一遭。
    她既然决定了要和何铭传过日子,就该搞清楚情况。
    但若反过来,何铭传骗了她,她也该让自己死得明白点。
    了解了苗静的情况,沉默许久的周垚开了口。
    “何铭传是有情人婚恋网的会员,恰好我和这个网站有点门路,如果将来证实了何铭传情感和金钱诈骗的证据,在法律上要进一步对他裁决,我想请问你们二位,愿意把他送上法庭么,还是打算私下解决?如果要依法办理,我可以和网站这边联系,帮忙取得一些资料。如果要私下解决,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我喝完这杯茶就走。”
    周垚想过,她能帮的也就到这一步。
    如果是情感安慰和调解,她既不是专家,也没有方法论,更没有这个义务去做这件事。
    伤害已经造成,她的三言两语安慰起不到丝毫治愈的作用,就算她们去找心理医生,得到专业意见,治疗也是需要周期的。
    何况在周垚看来,陈澄能经营一家公司,还帮何铭传把公司开起来,苗静能操持一家美甲店,经历了前夫的英年早逝,两人又都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在带,就这些特质来说,她们都是女人之中的强者。
    相比之下,周垚自认不如这二人的坚忍程度,最多也就在她们正值迷茫时,在实际操作上帮个忙。毕竟再坚强的女人,在遭遇情感打击时,都难免六神无主。
    周垚话一出,陈澄和苗静各自沉默了,看着对方,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到决定。
    但事实上,她们心里都有答案。
    就听苗静先说道:“我想把事情先弄清楚。如果何铭传真的骗了我,也骗了陈女士。下一步怎么办,我听陈女士的。”
    周垚笑问:“如果陈女士不愿意私了呢?”
    苗静和陈澄又互看一眼,陈澄对周垚说:“这事不能私了。放了他这回,他还得骗别人,得让他吸取教训。”
    周垚颔首,转而又问:“那如果何铭传分别跪在你们二人面前,表白表忠心,声称以前都是自己一时糊涂,只爱你一个,答应悔改,愿意签下保证书,还愿意公证财产,总之愿意答应一切条件,只要别把他交给警察呢?”
    周垚故意将这个问题摆在二人面前,还是当着大家的面,绝不分开问。
    不为别的,仅仅是杜绝可能会出现的妇人之仁。
    何铭传既然有本事欺骗,把两个人哄得一套一套的,必定有他独到之处,深谙女人的软肋,万一他真来这手,保不齐这二人中间会有一个妥协,甚至两个人都被何铭传这手玩进去。
    听到周垚的话,陈澄和苗静都有点吃惊,她们不是没想过何铭传会苦苦哀求,也想过如果这样自己该怎么办。
    原谅,再给次机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种道理大家都懂,可真当自己摊上了,几个能做得到清醒?
    何铭传对她们是真的好,主要对孩子也关心,小孩子是最不会骗人的,是真的喜欢他,女人一旦遇到涉及自己孩子的问题,立场就没有单身时那么坚定了。
    苗静低下头,想到早上送儿子去幼儿园,儿子和何铭传说“拜拜”时的笑脸。
    但陈澄就比较坚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相信这种人能悔改。”
    见苗静犹豫了,周垚知道这事不好办。要不下猛药,要不她点到即止,让陈澄自己面对。
    想到这里,周垚对上陈澄期盼且坚定的目光。
    叹了口气,她又垂下眼,心里到底还是有点软。
    周垚问苗静:“苗女士,我记得我在录音里听到你和何铭传的对话,他说他要出差几天,去一趟上海是么?”
    苗静抬起头,有些茫然:“他有个姐姐在那边,他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
    陈澄一愣,飞快道:“他和我说他姐姐在老家啊,他老家不在上海,还说他和姐姐关系不好。”
    苗静有点傻眼:“那他去上海干嘛?”
    陈澄皱着眉,也想起点什么:“我记得他前阵子和我说,有个朋友在上海,帮他介绍了一条线,可以开拓新的生意渠道。”
    苗静问:“什么生意渠道,是不是大理石开采?”
    这回换陈澄傻眼了:“是寿山石生意啊,公司还是我给他注册的。”
    话落,两个女人都不说话了,大眼瞪小眼。
    信息量太大。
    显然,苗静根本不知道何铭传的公司是做寿山石生意的,也不知道他的公司是陈澄帮忙注册的。
    周垚放下茶杯,揉了揉太阳穴,一面佩服何铭传编瞎话的功力,一面赞叹他的记忆里。
    两头编的都不一样,难道就不会记错么?
    就像那些电影里演的卧底,每天一觉醒来睁开眼,告诉自己“我是黑社会,我是毒贩”,每天睡前合上眼,再告诉自己“我是警察,我是好人”。
    无论精神上还是行为上都得分裂。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周垚抬眼时,想到了更离谱的重点。
    周垚:“恐怕在上海,还有个女人。”
    陈澄和苗静一起转头,齐刷刷的瞪着周垚,震惊,不可置信,恐惧,爬上她们的脸。
    但这一回,谁都不反驳了。
    这种可能性几乎都不需要证实。
    过了片刻,陈澄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纸。
    经过周垚一提醒,陈澄这才想起来她之前从通讯公司调出了何铭传的短信记录和通话记录,但陈澄来得匆忙,没细看。
    周垚接过一看,很快找到一个和何铭传来往比较频繁的手机号码。
    一搜索,是上海的号。
    周垚想了下,给仇绍发了条信息。
    【帮我查个号,这个人是不是在你们网站注册会员,是不是在上海?这不算泄露会员资料吧?详细原因我回头告诉你。】
    仇绍也没问怎么回事,不到一分钟帮周垚查到了。
    【是上海的,是个普通会员。怎么?】
    周垚只觉得鸡皮疙瘩瞬间爬上手臂,还真是……
    她回了一句:【等我回去告诉你。】
    一抬眼,见陈澄和苗静都盯着她。
    周垚吐了口气,指着那串手机号说:“何铭传去上海见的是这个女人,两人应该是在有情人婚恋网认识的。但这个女人的详细资料我现在不方便问,还得经过网站的同意。”
    陈澄和苗静半晌不说话,脸色都很难看。
    范围面突然变得这么大,这还是她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还不定有几个。
    陈澄率先问:“那怎么办?”
    苗静说:“要不直接把电话打过去?”
    陈澄立刻道:“不行,万一他们两人正在一起呢,那就穿帮了。”
    周垚见状,指了指陈澄的手机。
    “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不难,陈女士你现在上网站检索一下,输入她的手机号,上海所在区,还有我估计她年纪应该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月收入应该是一万五以上。你按照这些条件检索,看看有没有匹配的。”
    周垚又翻看下记录,发现何铭传对这个女人的称呼——“小雅”。
    陈澄照办,很快有了结果。
    “搜到一个,叫张小雅。”
    周垚:“那没错了,应该是她。做什么的?”
    陈澄:“金融理财,上海人,三十二岁,月入一万八。”
    一经证实,周垚抬手撑起太阳穴,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她说:“也许,还会有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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