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固定在岩壁顶上的那些照明符以外,贺知舟他们从上面带下来的照明符仍然是漂浮在半空中的,这会儿漂浮着的照明符忽的闪烁了两下,就如同流星般坠落下去,掉落在地上后,砸出个不小的坑洞来。
    沉重的声音很快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宿臻与贺知舟。
    “怎么……”宿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照明符里面的灵力用尽了而已。”贺知舟简单解释后,又看向一旁的侯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短短的时间里,侯平身上老去的迹象似乎已经变得更加的明显了。
    侯平倚靠着背后的岩壁,为了最后的一点小面子,没有直接滑下去坐倒。
    小姑娘默默的转回到宿臻的身边,眼神扫过右边的酒坛子:“宿臻说那些酒闻起来有一股子血腥味,它们会是血酒吗?”
    她重复宿臻说过的话,自己却对酒水的气味闭口不谈。
    也不能算是闭口不谈吧。
    她只是没能闻到酒坛子里面还有什么气味。
    不过,她能感觉到两边酒坛子给人的气息不太一样。
    倘若是用人来比喻的话,左边的那些应当是风光霁月的才子佳人,而右边的那些却是躲在臭水沟里的脏老鼠,简直就是臭不可闻。
    侯平但笑不语。
    明示也好,暗示也好,他的提示都已经给出去了。
    揭晓答案的事情,就不要再来找他了。
    “右边的血酒也在鹤闻需要你酿造的酒水之中,只是他没有在食材单子上面列出来而已。”贺知舟沉思片刻,“我能问一下,用来酿造血酒的血液是从何而来么?”
    酒水是分别送给正道与邪道的人饮用的。
    正常酿造的酒水仍然是猴儿酒,它们是用来招呼正道人的。
    剩下的血酒自然就是用来招待邪道的人。
    能被称为邪道的家伙,有几个会是好人,他们喜欢着的口味,不能一概而论,但可以确定的是,都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口味。
    那么血酒的来历自然也就是可想而知。
    “你们怎么那样看着我?”侯平喘了几口粗气,感觉到身体带来的负荷越发的严重,就连他的动作也变得迟钝了许多,贺知舟的问话于他而言就像是隔着一层水面,断断续续的传过来,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等他好不容易把那些话在脑子里转上好几圈,东拼西凑出原来的意思,再抬起头时,就瞧见宿臻与贺知舟两人都对他投以诡异的目光,那眼神看上去有些渗人。
    被质问的两个人却是一脸茫然。
    他们不过是正常的等待着侯平的回答,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然而依照侯平的意思,似乎他们做出了让人很难以理解的动作。
    宿臻见状,扭头与贺知舟对视了一眼。
    如果侯平不是故意在针对他们,那就只能是侯平他自个儿出现了问题。
    贺知舟挑眉,他看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侯平昂起了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那种看人的方式,贺知舟很是眼熟。
    贺知钰的眼睛近视之后,她忘记带眼睛,又非常想要看清远处的某个东西的时候,就会像侯平那样,眯起眼睛来。
    不过她那是近视了,才会那样做。
    虽然那种做法对眼睛的伤害挺大的,但实际上的效果来的还是很迅速的。
    而侯平这个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身体开始老化,眼睛方面也出现了老花眼等症状么?
    话说老花眼眯着眼睛的时候,能看清前面的东西么?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呢!
    侯平伸手揉了揉眼睛,放弃了继续眯着眼睛看人,不管他怎么做,现在都没办法看清远处。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再挣扎呢。
    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还能节省些力气,何乐而不为。
    他放下手,在宿臻与贺知舟共同的注视下,回想着刚才的话题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方。
    “血酒,对,就是血酒。”侯平的手在空中划了一圈,“用来酿酒的血,我肯定是不可能用外人的血,也不可能是其他的猴子,所以当排除掉那些个选项之后,我能弄到的血自然也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说是他自己,实际上仍然是这具身体里的血液。
    身体并不属于他,血液自然也不能属于他的。
    “你的血?”贺知舟摸了把下巴,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东西。
    宿臻偏过头瞅了眼酒坛子,他现在已经能看见酒坛子上面的黑气了。
    “应该不止是那么简单吧!”宿臻道,“如果只是普通的血,酿造而成的血酒又怎么会像是那样的……可怕,我现在站着的地方离那些酒坛子已经算是挺远的,可就算是站在这里,我也还是能够感觉到酒坛子之中传来的不好的气息,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让人很难忍受。”
    侯平愣了一下。
    他虽然清楚血酒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可他也没有感觉到宿臻所说的那些负面情绪。
    不过仔细想来,宿臻的那种想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大概还是和血液有着莫大的关系吧!”侯平看了眼摆的整整齐齐的血酒,沉默片刻后道:“这具身体原本并不属于我,它应该是侯安的。”
    尽管身体是在侯安请求鹤闻的前提下,心甘情愿的送给他使用的。
    可那并不代表侯安心里就不怨恨他。
    事实上侯平一直认为侯安最后离世之前,应当是十分怨恨他的。
    所以才会请求鹤闻将他们两个的身体对换,就连命数也都一起替换掉。
    侯安并不是真的在期待他能够长生不老,他的内心仍然是希望他能够得到惩罚,并且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用来酿酒的血是这具身体的心头血,而心头血通常是带有灵性的。尽管侯安代替我去死,并且将他剩下的生命全都赠送给了我,但实际上他只是想用这漫长的生命告诉我,倘若我没有抛弃他,妖物的生命足够悠远,他是可以为我养老送终的,只要我愿意再等待一两年,他甚至可以用人类的身份与我一起生活。”
    “然而,我抛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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