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能在第二天早上离开。
    因为下雨了。
    昏暗的天空中,偶尔划过天际的惊雷,说不出是何种形状,忽然间的闪过,转瞬即逝,以及哗啦啦的下着的瓢泼大雨。
    村子里的路没有修过,都是前人硬生生的踏出来的土路。
    一场雨落下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泥泞不堪。
    踩上去一脚的泥,实在是没办法走。
    极端的天气里,不管是从山上走,还是从山脚下绕路,都是不安全的。
    所以他们就又留了下来。
    虽然这种天气对修士来说,根本造不成影响。
    但他们在老妇人面前可没有说过自己是修士之类的话,而且他们的行为处事都是更加的偏向于普通人。
    时瑄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零零碎碎的梦境中,尽是些看不清形状的庞然大物,躲在阴暗处,伺机冲出来做些什么。
    他从杂乱无章的梦境中醒来,房间中仍然是漆黑一片,耳边传来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恍惚间,他有种不知此身在何处的错觉。
    昨夜激发的那张照明符,早就已经不堪用。
    偶尔苟延残喘般的冒出点点白光,在漆黑的房间中反而是更加的惊恐。
    光线的不足,让时瑄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在床上又躺了半天,满脑子都是那些可能躲在暗处的阴邪之物,心有余悸之下,他又激发了一张照明符。
    刹那间,屋内光芒大盛,四周纤毫毕现。
    与堂屋一般,房间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以及一个一人高的衣柜。
    衣柜的门半掩着,里面黑不隆冬的,倘若有人躲在里面,外面的人也发现不了。
    人都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的。
    尤其是在一个人独处时,思维最活跃。
    什么恐怖的事情都能想象的出来。
    时瑄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直打嗝。
    他也顾不上现在是什么时候,手里攥着照明符,慢吞吞的挪移到墙边,贴着墙,远远的绕开半掩着的衣柜,打开门,转过头就去敲着隔壁的房门。
    “你们醒来了吗?”
    敲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有人回应,仿佛整个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时瑄忍不住从储物袋中拿出攻击力强的符篆出来,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甩手就把符篆丢出去,也能为自己赢得疑点逃跑的机会。
    有双手从他的背后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一阵阴恻恻的凉风。
    嗷的一声,时瑄手中的符篆如同仙女散花般的全丢向了身后的莫名存在,他整个人则像个兔子似的往前一窜,冲进房间里,反手关上门,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
    没有激发的符篆就跟普通的草纸一样,摔在脸上,除了一点轻飘飘的感觉外,就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宿臻揭下贴到他脸上的无名符篆,锤了下关紧的房门:“时瑄,你出来。”
    “你敢用符篆砸人,你敢开门吗?快开门!”
    时瑄顿住,目光变得飘忽不定,外面喊话的声音很耳熟,可是谁能保证那不是妖邪之物假装的呢!
    他的背部抵着门,很没底气的问道:“你叫我开门,我就开门吗?谁知道你是人还是鬼呢?”
    话说比起那些可以看见形体的妖物来说,时瑄更害怕飘忽不定的鬼物,内心阴暗不说,还能无处不在,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存在了。
    宿臻锤门,满脸的不开心。
    慢他两步的贺知舟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他一眼就看到洒落在地上的那些符篆,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在后世不曾见过的品种。
    他把那些符篆都捡了起来,一张张的看了过去。
    符篆上的纹路,大体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浅显的符篆,单看上面的纹路就能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想要自己画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深奥些的符篆,除了原理上让一般人琢磨不清,更多还有画符的人,在应有的纹路上还添加了一些笔触,故意误导着后来的人。
    “这些符篆都是时瑄的?”
    贺知舟问着宿臻,他对这些符篆可以说的上是见猎心喜,大有找个空地方,照着符篆模仿着画上两张。
    犹在梦中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时瑄,又听到了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抖着手,暗自思索。
    现在是不是还在梦中呢?
    外面说话的人到底是真人,还是他臆想出来的鬼怪呢?
    简直是个令人头秃的抉择。
    宿臻不再折腾那扇看上去破破烂烂,实则十分结实的木门,他扭头看向贺知舟,道:“是他的,我刚才在他背后喊了他半天,也不见他理睬我,我还以为他耳朵坏掉了,就拍了下他的肩膀,谁知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符篆,全丢我脸上了。”
    说到这个,他就非常的生气。
    一大清早的,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人打上脸,搁谁都得生气。
    “吱嘎~”
    时瑄悄咪咪的打开了门,谁知木门一点也不靠谱,它还带着响儿。
    门外的两个人齐齐的看过来,让人很有压力。
    时瑄不好意思的看向宿臻:“对不起啊,我……我就是一时手快了。”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把宿臻当成了鬼。
    直觉告诉他,他要是那样说了,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别人都已经勤勤恳恳的道了歉,再追着不放就有些小过分了。
    至少在宿臻的一贯为人处世中,别人道了歉,事情基本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
    比如说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算了。”宿臻抿了抿唇,不再追究,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外面的雨下的很大,我和贺知舟本来是准备找村里人给我们带路,把我们带到附近的城镇去,但现在的路况不好,应该也没什么人愿意跟我们走这么一趟。”
    “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就此离开?”
    时瑄昨天还在说村子怪怪的,有几分停下来查看的想法,今天就碰上了一场大雨。
    也许这场雨可以叫及时雨?
    他想了想,说:“既然雨太大,不好走,那就在村子里再逗留几日,你们应该也不急着去什么地方吧?”
    时瑄这是以己推人,他外出闯荡是没有个规划可言的,完全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想来面前的这两人应该是与他类似的吧!但也不排除会有其他的可能,所以他就多问了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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