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踹了脚脚边倒地的桌子,怒道:“将那个逆子给朕带过来!”
    那模样似要把齐晖给生撕了似的。
    齐曜赶紧上前道:“父皇,二皇弟身侧有龙鱼卫,旁人去怕是不妥,还是儿臣派人去吧。”
    齐曜是打的好主意,将所有的脏水往齐晖身上一泼,自己再叫龙鱼卫去将齐晖身边的龙鱼卫给杀了,换上黑衣人的衣服,到时候就算是齐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之后送皇帝回宫,皇帝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然后将皇位传给一国太子,一切,水到渠成。
    齐晖身上还要背着妄图弑父杀兄谋逆的罪名,裕康公一家,良贵妃,都得死。
    齐曜是真的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或者说,对幕僚太过自信了,也太小瞧水苏了。
    皇帝现在已经失了理智,压根就没想为什么刚才齐曜不用自己的龙鱼卫动手这事,只想着要把齐晖给抓过来问罪。
    “快去!”
    齐曜得了吩咐,转身就朝外走。
    姚邵赶紧开口:“微臣也去。”
    皇帝摆了摆手,让姚邵带着人跟上。
    这里大臣们都已经在了,御令卫也不少,应当不会出事了。
    静亲王府在正厅极周围的人都被控制住了,一路上并未遇到多余的人,他轻车熟路的往后院一处僻静的地方走,门口处正守着两个人。
    见齐曜过来,立刻跪下:“主子。”
    齐曜瞧都没瞧一眼,道:“人都杀了?”
    “是。”
    齐曜笑的更开心了,推开门闲适的走进去,对满地的黑衣人的尸体视而不见,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一会都觉得十分好闻。
    “齐曜!”颇有些狼狈的齐晖被八个或持刀或持剑的龙鱼卫围着,脸色铁青。
    齐曜见状更是满意,慢条斯理的道:“二皇弟,今日大喜啊。”
    齐晖冷笑一声,怒瞪着他道:“太子殿下当真是狠心。”
    知晓齐晖今日必死无疑,齐曜倒是想多欣赏欣赏他这狼狈的模样:“狠心?本宫有什么好狠心的?不过是个妾生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和本宫称兄道弟?富贵了二十年,也该到头了。”
    齐晖是知晓齐曜一直都看不起他们这些庶子的,只不过一直伪装的很好,此刻听到竟是半分不觉得意外。
    “皇后娘娘倒是明媒正娶,可如今不还困在那永坤宫,你也不过是平白占了德妃娘娘孩子的名头,竟还有脸面这般说道!”
    齐晖倒不是故意跟他掰扯这些,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这事,在他母妃心里憋了二十年,敢怒不敢言,甚至还要对魏皇后恭敬有加,事到如今,该说的都得说清楚。
    齐曜只觉得齐晖是苟延残喘,笑的更加肆虐。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谁教德妃这般不知轻重,竟然敢赶在主母之前有孕,若当真是让她生下来,母后的脸面又往哪放?不过你不必着急,用不了多久,你们裕康公府,便会在地下团聚了。”
    “齐曜!”
    “怎么?生气了?生气就对了,一会怕是连气都生不起来呢。”
    齐晖越是失控,齐曜就越高兴。
    他的确是不将庶子放在眼里,可那是建立在皇帝对他的宠爱,以及对这些庶子的无视的情况下。
    眼看着这一年皇帝对齐晖的态度有所改变,甚至还将一些体系的事情交给齐晖,齐曜便不得不重视了。
    更何况有魏皇后一直暗中叮嘱,再加上齐晖与他不过相差一岁,也的的确确给他造成了压力。
    最重要的是,当承德公府覆灭之后,他忌惮齐晖的心思越发的重了。
    朝臣们都是墙头草,若非皇帝宠爱,以他失了承德公府的势力之后的情况,怕是不如齐晖。
    这也是齐曜在皇帝三番两次对其施威,导致他心惊胆战的怕失宠,迫切的希望得到可自己掌控的权利,才会如此冒险。
    齐晖是正对着门口的,在齐曜进来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两人便将门给关上了,门外暗影绰绰瞧不清状况,齐晖闻言却是冷笑出了声。
    由刚才的愤怒转变为平静,抹了一下脸颊上沾染的鲜血,往前走了两步,与齐曜之间仅有三步之遥。
    齐曜没动。
    他这方人手这么多,不怕齐晖动手。
    便是动手,也不可能得逞。
    齐晖大概也知道,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所以你来是要杀了我?你就不怕父皇怪罪?”
    齐曜算着时间呢,为了不让皇帝太过怀疑,这里要解决肯定需要点时间,便主动为其解惑,左右都是个死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静亲王府大喜,陛下亲临,与浩轩厅遇刺,动手的人乃是静亲王旗下龙鱼卫,其心可诛,本太子怒气罪行请缨捉拿,不料静亲王齐晖誓死顽抗,最后尽数被诛。”
    齐晖惊讶,他是惊讶于齐曜的自信。
    在齐曜看来,就是没想到他计划的这般完美了。
    “各府龙鱼卫备案令丘山都有,父皇便是现在怒火攻心来不及查,但事后一定会去求证,若发现被派去刺杀的人不是我静亲王府的,而是你太子府的,你猜,父皇会不会容得下你。”
    答案当然是容不下。
    皇帝这样的人,是不会容忍一个对自己皇位有觊觎之心的人存在了,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看着长大的,背叛,就更不容原谅了。
    齐曜倒是不在意,只是颇有些天真的看着齐晖,道:“父皇这半年来身子虚弱一日不如一日,今日遭逢大难大喜大悲之下身体每况愈下,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你以为,父皇还能好起来么?”
    这样诛心的话,齐曜说的倒是轻描淡写。
    齐晖此时都有些为皇帝不值,不管皇帝为人如何,他对齐曜绝对是真心相对的,却不料自己亲手养了一只白眼狼。
    “父皇这些年待你不薄。”何止是不薄,更是将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齐曜并不意外齐晖会这样反应,只是道:“左右父皇这个皇位都是为本宫准备的,早一日又能如何?再说了,父皇身子不好,早些颐养天年也不错,没听御医天天说父皇的病就是操劳过重么?本宫这也是为了父皇好。”
    谋逆的话都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齐曜也是厉害了。
    齐晖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莫不经心的又问了一遍:“父皇待你不好么?”
    齐曜看着齐晖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出了嫉妒,羡慕,还有愤怒的情绪,他侧过脸冷哼一声,道:“他对我是很好,可这个好建立在他所有的期许的,若是行错一步,这些好变都会化为泡影。我必须一步一步的跟着他的期望走,不敢奢望半分其他的东西,毕竟我所有用的,诚王?太子?这些都是他给我的,他若是哪一日想收回去了,我便会一无所有。”
    “我受够了这样受人钳制的感觉!就好像站在高空可俯仰天地,但实际上脚下却只有一片虚无缥缈的云彩,指不定什么时候老天爷不高兴了,这片云彩就不给你了,让你从天堂一路跌至地狱,直至粉身碎骨。”
    齐曜义愤填膺的说完,盯着齐晖一字一句的道:“我不要做那个站在云彩上的人,我要成为掌控世间的‘天’。”
    而成为那个‘天’的第一要素,便是将原本的‘天’拉下来。
    这个‘天’,毫无疑问指的就是皇帝了。
    齐晖并不闪躲,直接问:“所以当你被魏皇后牵扯的时候,便派人杀了齐玥,以此来诱出父皇的愧疚和同情,用齐玥的命,保住你自己的地位。”
    “是。”齐曜毫不避讳。
    “待日后我做了皇帝,齐玥想要的殊荣我都可以给,她的死能够帮我,她该感到荣幸才对。”
    “你这个疯子!”
    齐晖忍不住道。
    哪里有人将自己的嫡亲妹妹杀了,还如此不知悔改的?
    不是疯子是什么?
    齐晖想起戚静的嘱咐,忽然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齐曜毫不相让。
    “你即便是做了皇帝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心爱的女人还不是对你不屑一顾!有江相在一日,你就休想娶江芷兰!”
    这一点,大概是齐曜如今的痛点了。
    江芷兰他是真的喜欢,再加上她的身份可以给他带来助力,这份喜欢就更增加了分量。
    求而不得,时至今日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可他想啊,一旦他坐上了那个位置,想要一个人,又怎么会得不到呢。
    齐曜怒极反笑。
    “江芷兰会同意的。”他的喜欢不仅仅是说说,他还十分的了解江芷兰。
    “江家的命,对比起入宫而言,相信九畹会有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
    齐曜朝齐晖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她喜欢的那个人,那个戏子,已经死了啊。”
    “是你杀了他。”
    “是啊,一个戏子而已,哪里配得上九畹呢。”
    齐晖是真的觉得和齐曜没什么可说的了,可这时候齐曜,却是开了口。
    “还有那个戚静,不过是仗着父皇宠爱作威作福,承德公府多次在她身上吃亏,到时候更是要一一都讨回来的;”
    “说起来也是,毕竟那戚静长得和戚家那个女人那样像,也难怪父皇宠爱,就此竟还生了别的心思……”
    “为了戚家那女人,父皇先后找了多少替身,淑妃,兰贵妃,如今,竟还将注意打到了那女人嫡亲外甥女身上了……”
    “你猜,若是父皇身子好了起来,那戚静,能不能好端端的活在帝京呢?”
    齐晖只觉得脑袋发麻,他是真的不曾料到,皇帝竟然对戚静有这样的心思!
    “你也觉得父皇过分吧,他还有更过分的呢,当年戚府助他登上皇位,转眼他便派人将戚府灭了满门,还将脏水都泼到了烨王身上,一箭双雕用的可真是好,那女人跟着死了,还做出一副深情人的模样,倒是不想一想,他杀了人家全家,还要睡人家的女儿,够不够丧心病狂?”
    齐晖是真的震惊了!这些他压根就不知道了!根本就没有想过!
    当年戚府满门被灭,紧接着烨王府被抄,他可记得清楚,烨王府所有人被百姓怒骂,便是下葬的坟墓都被毁了多次,最后还是皇帝派了兵料理,这事才算过去。
    皇帝就此还得了一个仁君的名头。
    可谁能想到事实竟然是如此!
    见到齐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齐曜心情诡异的好了起来,他道:“你瞧,跟我做的相比,还是父皇更胜一筹,为了皇位,父皇手上的鲜血又何其少?过河拆桥这种事,他做的可比我做的狠多了。”
    齐晖忍不住手脚冰凉,现在他总算明白戚静回来是干什么的了。
    他忍住惊异问:“空口无凭,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齐曜觉得齐晖真是天真,到如今竟然还肯相信皇帝,嗤笑道:“当年去灭戚府满门的,便是听命于父皇的御令卫,刚才一番打斗并未要了他们的命,倒是可以询问,只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齐曜,皇位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齐曜抬起的手一顿,忽然叹了口气:“我处在这个位置,不往上爬,掉下去,就是深渊。”
    身在皇家,又被皇帝力捧,身不由己。
    齐晖闻言沉默。
    的确,身不由己。
    哪里有什么谁对谁错,不过是立场不同,手段不一样罢了。
    可这手段,也分很多种。
    齐曜所在的位置,和所接触的人教导他的,却是最狠辣最自私的一种。
    齐晖有些庆幸,或许他身处这个不是很重要的位置,没有来自旁人的期待,倒是能活的自在一些。
    虽然迫于某些缘故也不得不挣,可到底,他保留的底线很多一些。
    齐晖忽然有些同情齐曜了。
    “齐曜,儿时我总羡慕你得父皇宠爱,可以得父皇教导,而我好几日都不一定能见父皇一次,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你该多好。”
    齐曜落了笑意,问:“现在呢?”
    “现在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你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一辈子背着旁人的期许和希望活的没有自我,就算你坐上了皇位,真的开心么?”
    “在王府的时候,有一次听你说不想呆在窄窄的书房里,不想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想出去走走,看看山看看水,却被魏皇后训斥了一顿,你现在,还想去游历四方看山看水么?”
    齐曜先是一愣,而后似乎也想起了儿时的事情,可他张嘴说了自己的意愿之后,被魏皇后罚了一夜没睡,抄四书五经,后来他便再也没有说过了。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待我成了皇帝,哪里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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