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抗衡。
    当然,他也并没有想就此放弃,他这个人,并不是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主,如果他忍了,只能说明他后续有更大的壮举。
    比如这六年来的暗中调差。
    今次的事,本就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不过是多得知了一个真相,多拉一个人下水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
    文寇这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骨子里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戚静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让这件事自然发酵。
    皇帝会如何做,戚静算的清清楚楚,而文寇的反应,自然也是在意料之中。
    三月底,齐晖出宫开府,封静王。
    这个王爷的位置皆在大臣们的预料之中,可皇帝对静王大婚意味深长的意思,倒是叫人捉摸不透。
    什么叫做无合适的?待两年便给指婚?
    两年后及笄的,到了该成婚年龄的女子,配的上静王的可没几个。
    静王对此倒是很平常心,一点都不着急。
    谢了恩,便穿着王爷的服饰带着亲信出了宫,今日开府,府里还有人要招待,在宫里不宜多待。
    皇帝瞧着静王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若贤妃还在,那孩子不知是何等模样……”
    那正想了想,虽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突然提到已逝的贤妃娘娘,但还是接了话茬:“老奴觉得,大概是似静王这般俊朗吧。”
    也不知是不是人到了年纪,对膝下的儿子们关注也不如之前少了,除开一直宠爱的齐曜,便时常会想起其他孩子,近日大概是心里想着事,见齐晖也到了开府的年纪,便不知不觉的想到了已逝的贤妃,和那个夭折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总是避免自己去想那个孩子,可如今忽然想起来,倒也没了当初那样的痛苦,时间果然是治愈伤口的良药。
    “去看看良妃吧。”今日齐晖开府,不能时时见到,良妃心里想必是难受的。
    那正赶紧吩咐人去传话,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着。
    自从兰苕进了宫,除开前几个月独霸盛宠之外,皇帝去其他宫的次数也变得很均匀了,这其中当然除不开兰苕的功劳。
    这也是兰苕独得盛宠,魏皇后却无法挑唆其他人对其下手的原因之一。
    再者,名兰阁前前后后都是皇帝的人,即便掺杂着旁的人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兰苕这时候正在去看淑妃的路上。
    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兰苕给小七小八绣的荷包,胖嘟嘟的锦鲤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走到一半,又冤家路窄遇上了出来散心的齐玥。
    不过这次不止齐玥一人,还有四殿下齐孺。
    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瞧着表情都挺精彩的。
    既然遇上了,兰苕也没有不理之理。
    “见过公主殿下,四殿下。”
    齐玥这些个日子安静的很,就怕皇帝一个不小心想起来还给她配了个夫婿。
    只是和兰苕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着兰苕她可受了不少罪,就连魏皇后都在那次落水事件上吃了委屈,往常不遇上也就算了,如今碰上了,如何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
    齐孺虽说不如齐曜,但脑子也是有的,见齐玥要发作,赶紧伸手拉了她一下,兰昭仪盛宠犹在,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齐玥不甘,可想起魏皇后和齐曜的吩咐,也只能忍了,心道等我大皇兄坐上了皇位,本公主定叫你生不如死!
    “日后别往本公主跟前凑,本公主看着烦。”
    兰苕面色不变,轻轻颔首便带着人走了。
    甘蓝悄无声息的瞟了齐玥一眼,快走几步虚扶着兰苕。
    “何苦跟她计较。”齐孺倒是看不明白了,只是齐玥在宫里素来嚣张,因着父皇宠爱兰苕在她这里吃了亏记着也是应该的。
    他其实是有些看不上这些的,女子内宅总是因为一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
    “因为她父皇如何待我四哥不知道么?若非她风头正盛,母后也忌惮,本公主岂能如此便宜了她!”
    齐孺便是再不明白,再看不上,也得站在自己妹妹的前面啊,只能点头应是,安抚道:“来日方长。”
    齐玥也明白齐孺的意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是啊,来日方长。”
    待大皇兄上位,兰苕的生死还不是她说了算。
    兰苕到的时候,淑妃正在教训小七,气的脸都红了。
    “堂堂一个皇子,竟然学着人家打架,本宫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额?”
    淑妃气炸了,虽说自家孩子占了上风,可到底还是伤着了,她又心疼又恼怒。
    “我知道错了。”小七也不争辩,反正打赢了我就高兴,你随便骂。
    淑妃就是被他这副样子给气的。
    她这个小七也不知道像谁。
    “你听到有人嚼舌根说六殿下如何,那你去给你父皇告黑状也成啊,干什么非要自己动手?人六殿下动手了?”
    小七闻言挺起胸膛,道:“六哥那么弱,我护着呢!不用他动手!”
    淑妃听罢抬起手就戳小七的额头,死脑筋!
    一点都没继承为娘聪明才智!
    唯一值得淑妃庆幸的是,小七打的虽是大殿下一派,可他是自己动的手,而那方人多,年轻气盛,三五个人打小七一个,小七不仅没吃亏,还狠狠地将人教训了一顿!
    尚书房那些个世家子弟,一个个教养的嚣张跋扈,仗着自己祖辈搭上了齐曜的关系,便一个个嚣张的谁都不看在眼里,竟然敢在背后议论皇家,当真是不想活了。
    “不许给他上药,走,给你父皇请罪。”
    小七可怜巴巴的道:“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
    淑妃怒其不争:“那你打人就对了?!反正这事咱们占理,可不能让他们恶人先告状!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说淑妃不想和齐曜对立,但她与良妃走的近,与魏皇后一派本就不对付,左右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平白了让人欺负,便是最后魏皇后如了愿,良妃背后还有裕康公府,她不在意这些,却也不能看着魏皇后得势对她侯府出手。
    左右小七与六殿下也交好,顺其自然就是了。
    淑妃说罢带着小七就要出去,迎面就撞上了过来的兰苕。
    “这是怎么了?七殿下怎么受伤了?”
    兰苕瞧着小七脸颊上一大块伤口,蹲下来细细的瞧了瞧,没敢摸。
    淑妃叹气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给了小七一个白眼:“一个个都不省心。”
    兰苕闻言道:“姐姐去便是了,妹妹看顾一下八殿下,姐姐也能放心。”
    淑妃这才笑了,瞧着后面宫女端着的东西,道:“劳烦妹妹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分开。
    兰苕看着淑妃带着人离开,自己则在宫女的引领下进去,放下东西又去瞧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八殿下,索性便不走了,在外间的软榻上坐下。
    这厢淑妃领着小七先去了勤政殿,得知皇帝去看了良妃娘娘,这又转道过去。
    去的时候,良妃和皇帝正坐在一起喝茶。
    瞧着也是一片岁月静好。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良妃姐姐。”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良妃娘娘。”
    皇帝朝淑妃招了招手,淑妃起身却没有坐过去,站着道:“臣妾今日是带着小七来给陛下请罪的。”
    “哦?”皇帝一阵惊奇。
    小七虽然活泼好动,却也是知分寸的,这是闯了什么大祸,竟让淑妃亲自领着来请罪?
    小七没有起身,而是拜了一下低着头道:“今日儿臣一时冲动和几个尚书房陪读的世家子弟动了手,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好久没见小七这样一本正经的了,顿时来了兴致,问:“他们可是招惹了小七?”
    “并无。”小七虽然是一本正经的认错的,但这完全是应着淑妃的话才这样做的,心里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护着兄长有什么不对。
    不过打人的确不对,但既然打了,总不能让旁人占了先机来告状啊。
    所以说,小七还是很了解淑妃的意思的。
    于是,小七一本正经的道:“父皇,儿臣觉得尚书房陪读不能只看世家高低,最重要的是人品德行。”
    皇帝很喜欢和小七说话,年岁出来的话稚嫩,在大人听来又有些有趣,但小孩子也是看的通透,没那么多利益纠葛,听着也有几分意思。
    “就如今日儿臣与之起冲突的这几位,虽然家底丰厚有权有势,可教养出来的孩子不知娇惯成了什么样子,嘴巴里不干不净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连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
    皇帝也算是了解小七的,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能够让小七这样说的,怕是那些人当真是不知道说了什么被小七听到,这才怒而出手。
    皇帝正要问那些人说了什么,外面宫女进来汇报。
    “陛下,六殿下在外求见。”
    皇帝瞧了眼背脊挺直的小七,挥挥手让小六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妃,见过淑妃娘娘。”
    小六自小体弱,虽说年前经过水苏的调理好了不少,但到底比普通的少年羸弱几分,说起话来也是软软的。
    “康儿身子不好,快起来。”
    良妃生齐康时的艰难他是看着的,齐康身子弱他是知道的。
    “儿臣不敢,今日小七动手皆因儿臣所起,望父皇明察。”
    皇帝倒是不知道,小六和小七关系这样好。
    一个活泼好动在一个地方难得能待半个时辰,一个坐在房间里好几日不出门都不嫌闷,这俩人怎么会关系好?
    “那你倒是说说,是为了什么?”
    小六拉了拉要开口的小七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自己道:“儿臣身子不好并不是什么秘密,那几个人不过多言了几句,似开了句玩笑,恰巧被小七听到,小七听不惯这些,便动了手。”
    小六并没有直言告状说那些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而是轻描淡写的带过,看似不是重点,却又将这个问题加重划横线,就等着皇帝问。
    小七却是憋不住话,道:“才不是!那些人说话有多难听你又不是没听到!什么叫做病秧子活不了多久?!他们才活不了多久呢!”
    皇帝本想问,却被小七说了出来,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小孩子童言无忌,本来没什么,可这话断不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若非家中人常言,就是与他们身边的人有关。
    齐康不管如何,到底是皇子,其母良妃又不算失宠,有什么人家会如此诋毁说道齐康呢?
    皇帝心底冷笑,除了将良妃母子视若眼中钉肉中刺的魏皇后,还有谁敢如此!
    而那些人的父母倒是心大,敢如此教导稚儿。
    “小七!”
    小六叫了一声,低头对皇帝磕了个头,道:“父皇,童言无忌,本不是什么大事,莫要因为儿臣起什么波折了。”
    皇帝看着小六苍白的面色,心道小六听到那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易身处之,若是他,他又是什么心思呢。
    “哼!”小七不满意了,原本抵着的脸也抬了起来,看着皇帝道:“父皇,那几个人平日里在尚书房就不把六哥和儿臣放在眼里,这些儿臣都无所谓,但他们若是还敢在诋毁六哥,我见一次打一次!”
    皇帝心底的怒火被小七这样信誓旦旦的一说,顿时散了不少,面色也好看了些许。
    “那朕是不是还要夸一夸你英勇?知道护着哥哥?”
    小七下巴一抬,道:“嗯。”
    皇帝见他这小模样顿时就笑了,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一国皇子亲自动手像什么样子,不是带的有人么,都是死的?”
    小七狡辩道:“儿臣自己动手,打着舒服。”
    皇帝无语,这大概是小孩子的乐趣,有仇自己报?
    “小七。”淑妃眼睛一瞪,特别想戳小七的脑门。
    “行了行了,孩童心性罢了,这事朕知道了,小六快扶着你七弟去瞧太医,这一下伤的可不轻。”
    小六见皇帝不计较,赶紧谢了恩拉着还要说什么的小七出去。
    淑妃乖乖的站着,不说话。
    皇帝见状敲了敲桌子,道:“怎么?”
    淑妃委屈巴巴的道:“这多年来,臣妾都没动过小七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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