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魏家人该死。”
    戚静说的风轻云淡,但江芷兰却从中听出了千言万语。
    结合自戚静回京以来魏府发生的事情,江芷兰有些恍惚,戚静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待修乐到了帝京,便介绍你们认识。”
    江芷兰站在江府门口目送戚静的马车远去,久久不能回神。
    “小姐?”鱼迎疑惑的叫道。
    适才她和水苏离得远,并未听到两人的谈话。
    江芷兰回神,又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的马车,这才转身进了府邸。
    戚静将修乐的消息传达给了良妃,自然也有下一步的计划。
    她料定良妃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若一直潜伏不动,不打破如今的局势,那齐晖将毫无胜算。
    倒不如主动出击。
    何况,不是还有她么。
    她这个助力,良妃若想要,便只能依着她的打算去做。
    这算是合作之前的诚意。
    第二日的朝堂上,皇帝果然为平秋疫病的事发了脾气。
    尤其是有几个大皇子党,竟然开口说要让水苏去平秋治疗疫病。
    水苏看顾着的戚静身子孱弱,稍有不慎就容易丧命的那一种,这大臣也不知是蠢还是如何,竟然敢公然提出这种建议。
    “曹大人慎言。”
    那曹大人似是铁了心的真的这样认为,一番动员真情意切:“江相的顾虑下官明白,虽说水苏姑娘并非朝廷机制中人,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如今是整整十七万的平秋百姓啊,都说医者仁心,想来水苏姑娘不会推辞的。”
    江衍见曹大人不知悔改,冷哼一声道:“既然曹大人这样说,那不如曹大人去戚府走一趟?看一看神仙岛的人,是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竟想拿平秋百姓的性命威胁戚府,想的可真美。
    水苏其人,江衍接触过两次,并不觉得她是那种见人就要救的性格,能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已经是极限了,若是被上门挑衅,甚至还敢戴高帽威胁,那这人可真是嫌命太长。
    自古医毒不分家,神仙岛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多年前神仙岛的神医毒杀匪寨上千人的事,怕不是如今都忘记了吧?
    不说其他,便是水苏想让谁无声无息的死,可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
    曹大人闻言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看向站的稳稳当当的魏壑,见他没有表示,咬牙道:“陛下,臣人微言轻,想必不足以说动元嘉郡主,不如请江相前去,依着江府与戚府的关系,元嘉郡主该不会推辞的。”
    曹大人说着就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皇帝脑子转的飞快,又如何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可如今平秋事紧,若是要派人前往,必得是一个身份高贵之人,才能压得住这场祸乱;要么,就是去一个能够解决这场病疫的人。
    如今看来,似乎后一项才算是最好的方案。
    江相冷笑,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曹大人枉顾元嘉郡主性命有谋害皇室之嫌。”
    “谁人不知元嘉郡主身子孱弱,水苏姑娘恨不得黏在元嘉郡主身边不离开半步,曹大人现在如此坚持要将水苏姑娘调走,分明是居心不良。”
    江衍可不管你是谁的人,什么话敢说什么不敢说,只要是他想说的,便都能说。
    曹大人身子一紧大呼冤枉:“臣只是为了平秋百姓着想,并未有想要谋害郡主之心啊!”
    提督石杜闻言也是冷笑不已:“依臣之见,想让水苏姑娘去平秋也可,但这期间若是元嘉郡主出了一丁点差错,那曹大人便以谋害郡主论处,诛满门,曹大人以为如何?”
    “这……”
    见曹大人不敢开口,石杜继续道:“老子最烦你们这种张嘴闭嘴让别人冲锋陷阵的人,有本事自己去啊,那水苏姑娘为的什么来的帝京,还不是元嘉郡主,若是元嘉郡主因此出了差池,大齐得罪的你以为只是一个水苏么?神仙岛那群疯子能做出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么?到时候别说平秋疫病没治好,就是治好了,那群疯子再给下一个,整个大齐都的完。”
    虽然石杜说的夸张,但皇帝也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水苏离开戚静。
    平秋百姓的命是命,戚静的命也是。
    就在皇帝左右为难之际,与齐曜一同听政的齐晖出列。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齐晖此人沉稳,不争不抢不出彩,只是为了彰显公平皇帝才将他一同放进了朝堂,而齐晖也很听话,从未抢过齐曜的风头,只是这次,却大大的出乎了皇帝的意料。
    自古疫病死伤无数,去平秋无疑是将自己立于危险之地。
    皇帝有些怀疑齐晖的用意,但又一想,去了平秋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回事,还能有什么谋划?面上也带了几分担忧。
    “子敬莫要胡闹。”
    齐晖直视皇帝,眸底带着坚定:“父皇,平秋疫病迅猛,若是不压下百姓的恐慌,怕是要闹出大事来,儿臣身为皇子责无旁贷。”
    齐晖这样一说,一直没开口的齐曜面色便不好看了。
    皇帝倒没觉得有什么,只听齐晖道:“大皇兄要辅佐父皇看顾朝政,儿臣在也是多余,不如便去平秋走一趟,也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进一进孝心。”
    魏壑心底冷笑,觉得齐晖终于是忍不住要开始争功劳了,可这一趟怕是功劳没争回来,小命就要搭进去了。
    他压根不需要做什么周密的安排,只要让齐晖沾染上疫病,便万事大吉了。
    这可是齐晖送到他手上的机会,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到时候即便齐晖死了,也是天灾人祸,命该如此。
    魏壑朝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赶紧附议,对齐晖夸赞不已。
    皇帝叮嘱再三要齐晖小心,还是将人派去了平秋。
    一个皇子的身份,的确容易安抚百姓们焦躁的心。
    为了把此事定下来,防止齐晖后悔,魏壑散朝当天便派人将齐晖不日要去平秋的事传了出去,帝京百姓都知道了当朝的二皇子,是位仁德的人。
    戚静听着消息,对此很满意。
    魏壑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又有个亲妹妹是当朝皇后,亲侄子又是皇帝最倚重的皇子,免不了有些自鸣得意了。
    甚至都不怎么把齐晖,把良妃和裕康公府放在眼里,待他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来不及了。
    “修乐到哪儿了?”戚静问。
    她严重怀疑,修乐挑这个日子回京就是算准了平秋会出疫病。
    往年少雨,今年又没落几滴,稍微细想一下,倒不是什么难事。
    水苏拨弄着药材,道:“快到平秋了。”
    便是到了,那么多人要治疗,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不过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
    戚静又问:“听说姓曹的提我了?”
    这事吧,也没瞒得住,毕竟是大庭广众说出来的,再加上魏壑有心弄臭戚府的名声,便拿这事做了由头。
    重点突出戚静不愿意放人导致二皇子不得不亲自前往平秋安抚百姓。
    这个锅一下就扣在了戚府的头上。
    百姓们人云亦云有之,但也有心里明白的。
    在帝京做百姓,也是要有脑子的。
    这些话听听也就是了。
    水苏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前些天送来的东西里,有一件关于曹立的。”
    曹立就是那个曹大人的名字。
    “工部管工程屯田水利,每年户部拨给工部的银子不少,平秋那样的地貌本就少雨,又不挨河流,早几年便拨了款项去引流,只是迟迟没有进展,负责这事的,就是曹立。”
    曹立是工部右侍郎,平秋若非今年干旱严重,并不怎么受重视,他的工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三五年毫无进展偏生每年都拿了那么多的款项,那这钱,到底都花哪儿去了?
    “派秦艽去平秋查一查此事,顺便照顾一下修乐。”
    戚静还是惦记着当年那个坚强的齐湛的。
    “嗯。”
    “这边也查一下曹立的流水,查仔细些,待此事有了线索,将消息透露给宋家。”
    这事不用她们动手,就有人能将这个锅扣在曹立脑袋上。
    皇帝最近心情也是不好,只有在名兰阁的时候才能睡个安稳觉。
    于是停留在名兰阁的日子越发的多了。
    后宫内皆是敢怒不敢言。
    有了齐玥的前车之鉴,她们可不敢去挑衅皇帝的权威。
    “陛下为国操劳,也要注意身子。”身体好了许多的兰苕站在皇帝身后,细细的给他揉着穴道。
    皇帝闭着眼睛享受,重重的叹了口气:“平秋之事甚大,让朕如何能安下心来。”
    兰苕只是轻轻地劝道:“殿下们皆在为陛下分忧,陛下大可放心。”
    齐晖去了平秋的事并不是秘密,她们早间去长坤宫请安的时候遇到良妃,还总是随口聊两句呢。
    “陛下不若去瞧瞧良妃姐姐吧,二殿下远走,她心中甚是担忧。”儿行千里母担忧,便是知道定然不会出事,却还是放不下心。
    皇帝闻言道:“今日长坤宫可发生什么事了?”皇帝睁开眼拉住兰苕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兰苕顺势最下,看着皇帝温婉的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见良妃姐姐脸色不是很好,便想着二殿下此去平秋,身为母妃的良妃姐姐担忧,那身为父皇的陛下,定然也是忧心的,陛下去陪一陪良妃姐姐也好。”
    皇帝看着兰苕,为她说的话觉得有些心虚。
    他并不曾有担忧齐晖的心。
    皇帝忽然反应道,在他的心中,是不是太过忽视齐晖了。
    便如兰苕所言,齐晖是良妃的儿子,同样也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去平秋那样的危险之地,他竟没有半分的怜惜与担忧,不该是这样的。
    皇帝恍惚,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不也是受尽了不公的待遇,父皇往往偏心喜爱的皇子,却从不看他一眼,他那时候是何等的伤心和不甘。
    不知道这时候的齐晖,是不是与他一样的感觉。
    “他会怪朕么?”似乎偏爱这种事无法控制,他宠了嫡长子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如今再说起齐晖,倒是觉得陌生了不少。
    除了每日的请安,朝堂上的人影,他似乎很少私下里见到过他,甚至不知道他平日里最爱穿什么吃什么。
    兰苕知道皇帝问的什么,浅笑道:“陛下是做了什么会让二殿下怪的么?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的,陛下宠爱大殿下,那是大殿下的福气,陛下也不曾亏待过二殿下,只是不如对大殿下上心罢了,二殿下或许会渴望陛下的关心,这是孩子对父亲的一种孺慕,陛下觉得,二殿下看您的时候如何?”
    皇帝被兰苕直白的话语问的有些发愣,他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儿时的齐晖,他眼巴巴的仰着头看着自己抱着齐曜,纯净的眸子里充满着渴望和孺慕,那双眼睛,像极了他儿时看自己父皇的样子。
    皇帝的童年比齐晖要惨的多,所以他的后宫从来不会出现恶仆欺主的事,每一位皇子都会照顾的很周到,即便他不曾注意他们,也不会让他们在吃穿用度上受委屈。
    他自己觉得这样就够了。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够。
    “你说得对。”皇帝忽然道。
    兰苕闻言只是笑了笑,倚在皇帝胸口便不再开口。
    良妃的确是担忧的。
    神仙岛来人的事出自戚静之口,可这到底是真是假,他们根本来不及验证,时机不等人。
    如今齐晖去了,良妃便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娘娘,喝口茶歇一会吧,膳食马上就上了。”掌宫白露递了杯茶过去,小声的劝着。
    自齐晖出发之后,良妃每每回到宫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眼看着人都瘦了许多,白露看着也心疼。
    “不喝了。”良妃伸手把茶推开,换了个姿势继续颦眉。
    白露见状只得小声的劝慰:“娘娘,您想一想,自元嘉郡主归来,魏府倒霉的事还少么?虽不知为何元嘉郡主要针对魏府,可魏府和魏皇后及大殿下同气连枝,元嘉郡主给我们这个消息,虽说是有心利用我们与魏府打擂台,可咱们敌人一致,元嘉郡主向来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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