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爷爷请说。”
    “听好。他要是避难的赶路的,这半夜里谷外面哪里不好去,随便寻个地儿搭个帐篷过一夜就行。犯不着往不知名的山里走。”
    钟南恍然大悟状:“是是。”
    “他要是打发散兵游勇先探路,咱们进来的时候知道,十几个人只能喂蛇喂豹子。他再等会儿,天就亮了,这会儿进不来。他不打发散兵游勇却赶这黑灯瞎火的劲儿,是他知道值得冒险。你说,咱们中间最值钱的除去小王爷还有别人吗?”
    顺伯胡子一撅:“他为你南公子来?犯不着。为我老头子来,和我老头子有仇的,一个一个全死了,我如今在战场上没有仇人。冲我家二位公子,二公子刚到,这方圆还没有人认得他们呢。”
    钟南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他们是在外面见到战哥打出来的王旗,”
    “是了,当时不知什么原因,或者是战哥小王爷回营早,他没有跟上。但他存上心,想着一回出营就有二回,这一回让他赶上了。”
    “他以为是王爷游玩?”
    顺伯笑容满面:“越猜越对。”
    “顺伯,现在还有一点儿我顺不了。”
    顺伯含笑:“说。”
    “咱们是一早进的谷,他要是跟后面,他下午不来,一定赶半夜里吗?再说战哥这一路上可没有打出王旗?”钟南大睁眼睛。
    顺伯笑道:“南公子,你来的路上马崴了蹄子,还是扎了刺?在离军中五百里路的地方换过一个马掌吧。”
    “出鬼了出鬼了,你不是顺爷爷,你是神鬼才对。”钟南茫然:“我又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顺伯好笑:“等你在这里十年八年以后,你也看得出来。”
    “哎哟”,钟南跳了起来。顺伯往后退退。钟南旋风似的赶上来,喜不自胜地道:“我知道了,我全懂了。难怪您说来的人经验丰富,他是在山外面认出战哥或者加福坐骑的马掌痕迹,就知道他们在这里面。又不知哪一天见过战哥打出王旗,所以见到马掌印就贪功冒进,只怕还认为是王爷。”
    顺伯抚须笑:“是小王爷也行啊,可以挟制王爷。”
    钟南兴奋出来:“因为他经验丰富,他就跟来了。而战哥比他经验更丰富,这会儿打出王旗诱他来。”沮丧没打招呼的击飞钟南的笑容,让他垂头丧气:“从没有想到战哥这么聪明,我大他好些,远远比不上他鬼精。”
    “那是自然的事儿,小王爷是老王爷教出来的还能有错?他要是不鬼精,侯爷也不放心把福姑娘给他。”
    顺伯说着,在风中又嗅一下,招呼道:“南公子,你再闻一闻,估计你现在能闻得出来一些。”
    钟南用力一嗅,只觉得花香依就,野兽怪味儿也还有,但另有一丝不经顺伯提醒,就分辨不出来的突兀气味。
    “除了这个,再闻不出来有别的。”
    顺伯郑重的道:“这是刀兵味道!十年八年以后,你自己能分辨。还有,你没有闻出来不爱洗澡的味道吗?吃多了牛羊肉的味道吗?”
    “真的是敌兵!”钟南绷紧身子。
    “是啊,小王爷让把帐篷扎的地方,夜晚风向一变,在下风口儿上,可不是白扎的。梁山王府家学渊源,与别家不同,与别家不同呐。”顺伯说着,也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钟南开动脑筋,赶紧把这些记下来,全牢牢地记住。他知道以后用得上。
    在苏赫等到来以前,钟南已转为欢喜。顺伯说虽一条直路下来,路上猛兽太多,还可以睡会儿,他回到帐篷里睡不着,坐着盘算他能立多少功,再就按顺伯说的尽力感觉。
    那没有让花香等干扰的好感觉,顺伯说练得出来。钟南不时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搅和几下帐篷味儿,再放到鼻子前面嗅个不停。
    要是有不知道的人见到,还以为他晚上没吃饱,在和手指过不去。
    ……
    苏赫这一条路走的颇为艰难,先是蛇,再就是斩蛇呢误跑到一只老虎的地盘,虎吼半天就是从这里出来。等他再找到路,又遇到几只狼。等他看清这是一条直路,又是往下风口儿去,苏赫明白对方要有个精明的人,早就知道有人逼近。
    这就跟他伏击过的中原人一样,有的衣上有薰香味儿,有的身上有极洁净的味道。
    与其说这是嗅觉,不如说这是直觉更多些。就像此时风往谷中吹,苏赫闻不到篝火的味道,但大旗烈烈的动静他却能感觉出来。
    一面硕大旗子在风中,“啪”,笔直了,然后扇动中的声音,和吹动树枝的沙沙声甚至极似兽吼的声音也不一样。这也只有对大旗风声如在耳边的人听得出来,苏赫显然是其中的一个。
    天色,微微的有了明光。清晨随时随地都会到来,苏赫不占地利,也不想让早到一天的萧战等人借黑夜占据过多的地利——苏将军不是瞧不起梁山王的儿子,而是按钟点儿算,不相信萧战能探太远的地势。
    当篝火出现在眼前时,“杀啊!”苏赫带头狂呼大叫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营地中冲去。
    他要快,不让梁山王小王爷有机会躲到草丛里,就在篝火明亮的营地上解决。
    以他的阅历,往草丛中看有没有埋伏,也往树上看有没有哨兵。这些他都能想到,只有一大圈儿的陷阱他没有想到。
    萧战的安置得当,先烧出一条隔火带,免得夜风带动火势把周围的花草点燃,再把营地烧了。
    隔火带表面焦土用于迷惑,下面的陷阱本打算捉猎物当早饭,这会儿正用得上。
    “扑通扑通”地响声里,苏赫和冲在前面的人没有意外的掉到陷阱里。后面的人及时勒马,抛出带的绳索,掉转马头猛冲,这陷阱困豹子都行,马是上不来,人却救回来。
    但不等苏赫喘口气,好些巨网从草丛中升起,把紧随他们,救他们的人和马吊到半空中。
    这陷阱是为豹子老虎而设,考虑到有敏捷的跳出来逃走,就在跳跃落地的位置上,浅浅的埋下鱼网。苏赫的人是骑马来的,回马救人,恰好踩到鱼网里。
    半空中,就多了好些挣扎的人和马,不住的摇晃着。这网挺结实,一时半会儿马也没有坠断它。
    苏赫应变还是及时,大喊对网中的人道:“拔刀砍断绳索。”又让地面上余下的人马:“迎敌,咱们中埋伏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出来,众人簇拥出一位黑脸儿大脑袋,个头儿颇高的少年。
    凡是对梁山王刻骨铭心——比如对王爷有仇的人——都不难认出小王爷。但苏赫的眼光不由自主的一滑,受到指引似的落到萧战身边的两个少年面上。
    他们也让人簇拥着,他们也在大笑。大笑的时候面容总会有些改变,而且胖脸儿和英俊脸儿有区别——但在仇人眼里例外。
    苏赫硬生生从执瑜执璞的胖墩墩面上寻找出他的杀父大仇人——袁训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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