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至喝一口,余下酒意又去大半。让儿子和自己一同坐下:“等水干坐着,你也过来了,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好奇?”
    柳云若眉飞色舞:“总算让战哥吃了个瘪。”眼前日子似开个新的视野,柳云若想想萧战那强装蛮横却不得不屈从的脸儿,就笑得抱住肚子。抬抬眼角,又想从父亲面上也找些乐子看。
    柳至眉毛也没动一下,对着儿子似笑非笑。柳云若不对味儿,慢慢的收住笑容不太乐意:“父亲您不为我开心吗?我赢的可是战哥。”
    柳至更不捧场的双眼对天翻动一下,懒洋洋地道:“小子,你赢他有什么不对吗?”
    “可他很横,很难收拾……。”柳云若一气说出来十几条,却看到父亲的面容越来越讥讽。无奈住嘴:“好吧,请父亲告诉我,你看出的战哥弱点?”
    “我没正眼看过他,一个小子哄哄闹的不行,我哪有功夫为他花心思。我对你说说他的爹吧。”
    柳云若也觉得不错:“好好,父亲请说。”
    “他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京里时常是我和你岳父戏耍的对象。”
    柳云若吃吃:“不会吧?”
    “那时候没有夜巡,太子党名动天下。他的爹吃饱撑到,又因为要接梁山王的班,犯不着当太子党,见皇上收的人多,心痒痒的总想试拳脚。他纠集一帮混混总和我们对着干,太子殿下看他手中有人颇能帮忙京中治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们不放过他,有个原因就把他的人抓走,跟他对着跳脚。”
    柳云若笑出了声:“真的吗?父亲再说些给我听听,让我学学对付战哥。”
    “福王的人早几年根本进不来京城,他造反前后那几年,我们都大了,到了任官职的时候。梁山王也去军中,准备接老王爷的帅位。后来我们和皇上分析这事,京中空落下来也是原因。这就是我们当年收拾梁山王府的出处。如今战哥并不像他的爹无事就在外面生事情,他最大的乐子就是跟着加福,”
    柳至也笑上一笑:“所以你能收拾下来他,我虽不吃惊,但再收拾一回,你得等个机会。不然很快战哥就走了,你可得抓紧。”
    “真的要走?我不信老王爷有能耐放他。”柳云若也不难听到岳父和老王爷在宫里对着争执。
    柳至看看袁训的笑话:“你岳父跟我打挺能。但这一回梁山王发狠,我听说三天就回来一趟马,公文往兵部,私信送王府。我要是猜的没错,接下来梁山王府又要去袁家门外大骂了。”
    柳云若摩拳擦掌:“太好了,我去帮忙,别人不打,只打战哥。”但嘿嘿乐没有两声,又有气馁:“加福帮着战哥,加喜还小,不懂得帮我,貌似我真这样做,对比之下我又要吃亏。”
    “加喜还小,正是你的机会来了。她小呢,还没有到记事的时候。我冷眼看着你为战哥教她而烦恼,不必,很快他就要走了。今年不走,也难撑到明年。梁山王发起狠来的劲头,我知道,皇上知道,小袁他们也都知道。不达目的也得撞上几撞。他要儿子是正当,他不会罢休。”
    “那父亲您就不用装和岳父生分了是不是?”柳云若欢欢喜喜。
    柳至斜眼:“谁是装的?我就是看他装腔作势喊不纳妾想踢两脚,就这意思!你不定亲我也踢两脚。”
    柳云若打个哈哈:“您和岳父真好,是兄弟才这样是不是?”
    柳至忍不住也一笑:“你今天晚上嘴上抹了蜜似的,我倒好奇上来。”
    “可以问吗?”柳云若笑眯眯。
    “可以。”
    ……
    准备水的小子见到老爷小爷说话,蹑手蹑脚过来。柳至打个手势让他不要进来,继续装不耐烦应付儿子。
    “父亲,我怕问过您会很生气。”柳云若小脸儿认认真真。
    柳至轻轻哦上一声,呷着茶还是他浑然不在意的神态。
    “您和岳父在宫里打架我可以明白,但为什么把拉架的也打了?而安王殿下离得还远,为什么要得罪他?您平时说心地要好,无事不结怨,这分明是结怨。”
    柳至在心里闪过一句话,他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当时不在面前也能看到这里,眼睛里笑意闪动更多。
    “说起来这话,又要说到老丞相。他对我着实不错,但有些事情着实做的又太错。”柳至嗟叹一声,似有不尽的回味在心头,但也没有让儿子等着,强笑一下说下去。
    “曹操逃难的时候冤杀吕家,误以为吕家要杀他。可他长坂坡怜惜赵子龙,下邳生擒关羽后,不但不杀反而待遇丰厚。以曹操的多疑,难道看不出来赵子龙也好,关羽也好,以后是他的敌人?”
    柳云若脱口:“他们有才啊。”
    “正是如此!”柳至对儿子满面笑容:“我知道你问的其实还是太子虽青春,但未必没变化。你能想到这里,而不是依仗有太子和娘娘就以为无事可忧,云若,你是真的长进了。所以你应该学会再想一层。”
    柳云若睁大眼睛。
    “我柳家不是凭裙带而做官,我柳家不得娘娘照应的时候,反能照应娘娘和太子。”
    柳云若心头也涌出自豪之感。
    “什么是朝廷基业,百姓?得力官员?都是,但不是全部的百姓和全部的官员。就像林允文大天教能一呼百应,那种百姓皇上有难时指望不上。就像图名利而相中林允文的官员,皇上有难时指望不上。我柳家却不一样,我们可以称为朝廷基业的一部分。”
    柳云若用力点着头。
    “纵使太子没有封太子,我柳家要么能办成这事,要么也能让别人得登大位时倚重再三。”
    “父亲我懂了,安王殿下不敢得罪咱们家才是。”
    柳至微微一笑:“知道在心里就好,倒也不必说的猖狂。以后你要记住,做人要当这样的人,做事要办这样的事。山石一样的重,千万年风雨动不了,天地只能承认你的存在。”
    “嗯嗯嗯……”柳云若有了激动。
    “再来说安王,那天我和你岳父打架,当值的都不管,他凭什么上前拉架?太子在旁边装看不见,独他是有脸的?用心就是犯糊涂也透着居心叵测。我和你岳父不抡起人来砸他还能砸谁?”
    柳云若忍俊不禁。
    “宫中斗殴罪名可大可小,皇上放过去又可以说无。让安王把我们收拾下来,百官们都要瞧不起我们,墙倒众人推的事情最寻常,我和你岳父还能好得了?”
    柳云若走上前去,握住父亲的手摇晃几下:“父亲您才是最能干最通透的那个人,以前是我错了。”
    “知道吗?如果太后不是太后,十年亲事到今天,外人看着我肯照顾小袁,以前老丞相得罪死的人家也会和我们好的。做事情还真是都有私心,但私心也能很光明。”
    柳至暗想以皇后的性子,如果太后不是太后,早有别的宠妃对付她。而自己并不能直接手伸到后宫,因本朝皇帝实在不弱。能做的最大限度不过是度量大些,为皇后在宫外争取更多的人。
    ……
    这个晚上柳云若注定睡不着,怕房中奶妈们催促担心,他睡下来,但在床上大睁眼睛看着窗前明月光,脑海里转动着父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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