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若用眼神疑问,谁?
    “你要跟加喜好,可不能得罪元皓他们。”
    柳云若没有问镇南王世子吃错哪门子药,而是一听就懂。按太子说的走后门,按捺不下想看看动静,和小子换过衣裳绕到太子正门来看。
    拐角上小心翼翼露出头,见不下一或两百个人在外面等候。胖嘟嘟看上去鼓囊囊的镇南王世子刚听人说过话,脑后有个人进去。而他转向台阶下几个孩子,柳云若认得神骏的小马,名叫韩正经、好孩子等人,还有他的小舅爷小六小夫妻。
    “他不在太子哥哥这里,他家里也没有,这是畏罪潜逃,咱们走,分头找他。”镇南王世子人儿小小,神气活现如冲云天,俨然捉拿柳云若的大将军。
    柳云若一吐舌头,一两百人往太子府来,这京里也只有你敢,还安然无事的来,没事人的走。又皱眉,幸好我从后门走了,不然让你当成畏罪潜逃的拿住还有好吗?
    耳边小六他们乱哄哄:“潜逃的人往城门上找,苏似玉和我去一个,正经你和好孩子一帮,小红跟上表弟,走……”柳云若逃之夭夭般回到家中。
    门人简单说过,柳云若咧嘴苦笑:“从今天开始,再来人说我往城外田庄上去了,惹不起我躲着。”走去看母亲,见到她气色恢复,喝过安神汤香甜入睡,柳云若自回房中。
    晚饭独自用,翻来覆去直想到一更以后,让自己小子约请父亲到书房。父子在烛光下相见,见父亲气定神闲跟他惹出事,重新得罪袁家不过吹阵风般,柳云若更能确定,到底太后不是一小股风。想好就是直截了当,即如此问:“请您告诉我这又什么内幕?”
    柳至懒洋洋,用父亲威风摆摆手:“就问这个?”
    “我已问过太子哥哥。”
    柳至觉得儿子真的大了,反问道:“殿下怎么说?”
    “太子哥哥让等他回复,但说岳父还是我的岳父,又让我和加喜好好的。”
    柳至又看高儿子一眼,居然能从太子那里得到这看似不明白其实确切的答复,犹豫一下要不要和盘托出,儿子也能察觉老子心神动,柳云若坚定的道:“我要听实话,就现在,您是怎么想?如果又和我岳父约上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闹腾。”
    烛火似跳动到他眉头,闪动着三个字,我要听!
    “好吧,你看看房外窗外,过来坐我身边。”柳至说着,从他居中独一份儿没有邻居的座位上起来,挪到左首一排椅子上一个。柳云若很快过来。
    ……
    “这件事情只有你能担当,云若。”
    “什么事情?”柳云若神情凝重。
    柳至微偏头问他,也方便探询的眼光放到儿子面上:“你怎么看梁山王小王爷?”
    “战哥?嗤!”柳云若有无数坚挺的理由对萧战嗤之以鼻,表示自己的不喜欢和轻蔑。
    但父亲的意思显然他都没猜中,柳至轻声道:“他太讨好你岳父和加福了是不是?”
    柳云若一惊:“什么?”
    “你看小王爷对加福有多好,大家眼里全看得到。以后在猜忌上面,梁山王府又没有老王爷的时候,都知道不管任何事情,将和袁家共进退。”
    话语在柳云若面前掀开新的一扇门,十二岁年纪的他以前没想过这么远。
    “云若你是我的儿子,是时候想想就眼下来看,我们家是太子外戚,袁家是太子妃外戚,我执掌刑部,小袁执掌兵部,你和加喜定亲,梁山王又是你岳父的亲家,这会让多少人睡不安稳。”
    横竖无人在这里,柳云若说个明白:“您是指安王殿下还是齐王殿下?”
    “谁也没有指,也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以后出现的人。福王皇叔也能造反。而你看看史书去,谁都有可能。”柳至不自觉的坐得笔直,柳云若看出来有了自豪。父亲这是拿自己当大人来谈话,这是他郑重会议时的姿势。
    “我柳家世受皇恩,到我和你这一代上,皇后娘娘虽不能掌控六宫,太子却大局将定。说将定是提醒你我不要大意。我柳家是忠心的。”
    柳云若急忙点头。
    “你岳父也是忠心的,即使他女儿不是太子妃,我和他都不会忘记皇上当年的知遇栽培之恩。如今加寿又将是太子妃,他没理由不忠心,我也信他。所以当年老丞相所作所为,从我和他的交情来看,还是从你岳父的能耐来看,我都不能不管他。当时局势是我照管他,现在局势是他照管我。而以后照管整个朝中猜忌风向的人,只有你。”柳至对儿子眼神犀利。
    柳云若又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是重要的,但没有想到会有这般重要,有热血翻腾上来。
    “老丞相当年是糊涂的,眼光也不久远。在他任宰相时得罪打压的人不少,太上皇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是皇后的时候,以为他可以托付,把加寿定给太子。万万没有想到老丞相素来行为助长他的野心,他看不到小袁纵然没亮明身份也是皇上心爱的人,也看不到太子他年以后,以我的年纪、小袁的年纪、阮梁明等,我们将是太子一朝的老臣重臣……”
    柳云若默然不语。他在幼年的时候听多家里的人痛恨袁家,说话的人大多是对老丞相怀恩。
    “不管是交情还是他的能耐,我决定保下他。就有儿女未生先定亲事这话出来。”
    柳云若涨个大红脸儿,原来是这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已足够他内心震荡,又一个大震荡过来,抗拒亲事真的是他错了。
    “那年忠毅侯夫人已有执瑜执璞,两胎生下三个孩子。你母亲也还没有你。我不敢保证你母亲生下就是儿子,也不敢保证侯夫人还能再生。这亲事不过是我对兄弟的承诺。当时我已把老丞相撵下家主位置,不能看着他用整个柳家去惹皇后。但老丞相为官数年,朝中另有基业。我意表明不管老丞相再有后续,我坚定会保你岳父。”
    柳至轻轻一笑:“现在想想,我给他的承诺,却成了他对我的承诺。”
    柳云若慢吞吞:“那一年,呃,我岳父知道他是太后的亲戚吧?”
    “怎么会不知道呢?早在太子府上可是拿他和我一样对待。又借用淑妃娘娘为借口,假托为她的亲戚还不行。现在想想我明白了,他当公主师,是当年皇后想多多的见到他。而瑞庆公主以兄称呼,应该也是早知道的人。”
    柳云若让这巨大的情意震撼住,这完全颠覆他过往听到的当年袁家以弱势也拼丞相的认识,分明,就是父亲护他,他护父亲的万重相知。父亲固然想到以后,不惜在岳父离京以前登上家主,决定给予一生的周护。而袁家也在当时当年还了同等份的。这得多知心才能在彼此身处矛盾中还能想到还能做到?
    在柳云若长这么大的目瞪口呆中,独这一回最为吃惊。
    旧事中沉浸的柳至面上浮着笑容,没有看到。自顾自说着:“在亮明他的身份以后,曾经恨他。后来想想与其让他踩,好过被别人踩。再说对上你岳父可以不客气,可以一拳砸过去,对别人行吗?只怕中招还要陪笑。”
    野湖边上一次一次的挥拳,一次一次的质问……柳至悠然满意:“可没有少打他。”
    柳云若继续震惊中。反复问自己,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没有早看出来,怎么没有早看出来……虽然重回过去,他不认为这叫明显。但听过父亲的话,柳云若自责的心涨潮般云涌风起。
    “哎呀扯远了,本来是说你亲事。”柳至清清嗓子:“有二妹的时候我写信问了问,那个时候知道是沈家的。但我想还能生,兴许再生一个。再生是加福,我心想这倒不错,刚好有了你大上一岁正好成亲事。没想到那年打苏赫,去什么板凳城什么城的,又福王乱,收信晚了,让梁山王强抢了去。这一家子整个强盗窝!亏老王爷老王妃还有脸上家里来闹,还有脸天天对你母亲说难听话。”
    柳云若一笑,又迷茫的问:“沈家为什么比我早?”明显见到父亲踌躇过,低低道:“这话你烂在肚子里,沈家是头一个定亲的人。”
    片刻以后,柳云若直直站起,面上迅速没了血色。他一直鄙夷萧战抢亲事,也是他面对萧战从来不低头的底气。却原来太子哥哥也是横插一杠…。
    “太后作主谁有办法?”柳至无奈说过,又语气赞赏:“不过我给你找个好岳父吧,他上金殿上退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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