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是必然的,但速度也就能出来。为防止有人徇私舞弊,这道圣旨是头一天才下。当殿阅卷的时候,也是一份试卷三个人各阅一遍,取综合意见。
    谁有可能批到自己的试卷都不知道,考生也不能在一天时间贿赂完所有的官员,几无作弊可能。
    柳明和鲁豫等着太子中殿试,他们手中握着一些宫人的语言,均对太后不利。
    要说能把太后扳倒,皇帝是她亲生的,她没有把皇后往死里送,宫人的言语也不过就是太后对皇后的事诸多要听,引起大家的疑心罢了。
    柳明要的就是这疑心,要别人疑心太后与皇后不和,不是表面上太后的一片慈爱,听鲁豫说过,力证鲁豫要呈上去。
    鲁豫跟他想的肯定不一样,鲁豫会私下里呈上去,显摆自己的能干。皇帝怎么发落,他倒不管。所以他含糊的告诉柳明有证据,但是哪些宫人,又说的是什么话,鲁豫没告诉他。
    柳明没受伤以前是打打杀杀的干活计,比不上能文能武的柳至。他听到鲁豫说一声有证据,而且鲁豫是刑部二侍郎之一,跟柳至比肩,柳明就欢喜,和鲁豫约好等太子殿试一过,太子名声天下再扬,就把这事情捅出来,为皇后报效一回。
    别人对今年当殿出名次或忐忑或欣喜,这两位是心怀鬼胎。
    ……
    第二天晴光万里,夏天扑面而来。韩世拓对着桌上的素色夏衫胸臆酸涩。
    以前的他在京里,最喜欢夏天薄薄的衫子。他以前最爱的还是轻俏颜色。
    轻粉的,嫩黄的,浅紫的,水绿色……把世子爷骑马练就的好身板儿亮出来,不用说话就能迷倒青楼人。
    从他出京历练以后,就改成清一色的黑与深青石青老酱紫等不招眼的颜色。
    他的衣裳归宝珠管,宝珠不肯给他穿俏的,韩世拓自己也不曾置办。
    夏光还是旧日的夏光,就是房外从小看到大的石榴树都没有变过,只有世子变了。
    握起衫子他还是不穿,他由旧事到今朝,由粉衣到素色,他巴着今天换上官袍。
    那将是他一笔一划一吟一诵,是让小二表弟骂的狗血喷头换来的。
    穿上一定是舒服滋味儿。
    “还不走吗?”掌珠挺着大肚子出来。夏天衣裳更显得肚子大的吓人,韩世拓不错眼睛带上笑看一会儿,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上一声:“是男孩吧?”
    掌珠撇嘴:“你这话敢当着祖母说说看?祖母说是女孩像加寿的品格儿,是男孩要像执瑜的品格儿,你敢说要男孩,祖母会骂人的。”
    掌珠自己也只想要男孩,但有孕的妇人都一个通病,她自己可以乱想,别人说不可以,这就抬出安老太太把韩世拓的话驳回。
    韩世拓做个俯首的姿势,嗓音也压低:“见到祖母千万别说,祖母说男孩女孩都好。”
    “可不是,不能让祖母听到。”掌珠再这样说,看着韩世拓换过衣裳,端正过发和簪。掌珠正要说辞行和高中的话,见韩世拓施下一礼:“夫人,再回来,我可就是个官了,下官先这厢有礼,侥幸我得中,不枉夫人好些年的操持劳苦。”
    掌珠眼皮子一跳,心慌意乱又上来。换成平时要笑话还没有下场就敢说中,但今天她回不出来。掌珠认为要付出的辛苦完全没有,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她就抓搔不着又不能分辨,因为这个家里的人全这样说。
    就是那挑刺的四太太,在韩世拓中春闱后也躲着自己走,掌珠自己纳闷,我到底做了什么?
    把二房三房四房全撵出去?
    掌珠认为自己最大的功劳,这是一件。
    见韩世拓往外面走,掌珠跟着送出几步。二门上文章侯夫人等让掌珠留步,她有了,不敢比袁家待宝珠,也顿成家里人的眼珠子。
    老太太侯夫人文章侯兄弟等送韩世拓出大门,文章侯三兄弟送世子到宫门,一起上马离去。
    大门内,老太太泪眼婆娑:“今天就能中?这是菩萨可怜我老了,怕我等得着急。”
    侯夫人也道:“是啊,今天就中,免得熬人神魂。”
    四太太鬼鬼祟祟从影壁后面露出脑袋,听到这两句大不以为然。你说中就能中,你是那考官吗?
    但见二太太是一样的话:“有个状元当先生,哪能不中?我看,必然中!”
    三太太更是一个附合的:“阮二大人名动天下,我娘家听说他肯给世拓讲书,也请想他去给我家兄弟侄子讲书,二大人家里不缺钱,根本不理会。说一声给太子殿下讲书不再收别人,也就请不来。这是给太子讲书的,肯到咱们家里来,我看世子也是必中的。”
    四太太从来不服人,听到别人比她强,不管真和假,先出口伤人的能耐,就是让这句话压下去。
    她满心里不服,但袁家太有本事,为世子请来在京里出名好些年的夸口状元公阮英明,阮二大人最出名的就是先夸口再中状元,四太太不认得他,也折服一二,就不敢伤人在先。
    而老太太孙氏、文章侯夫人等深信不疑会中,也是因为阮小二的名头儿高。
    一是吹牛,二是吹中了。
    看着文章侯父子叔侄四个人背影不见,女眷们谈论着进去,四太太避开她们让出道路,跟在后面气鼓鼓。
    世子要是中了,这家里越发没有自己站的地方。四太太有心老一老面皮,跟着嫂嫂们说几句,但又巴望韩世拓不中。
    最后一拍大腿,等中了再说。她回房去不提。殿试的当天,这又是一个心怀鬼胎的。
    …。
    宫门上韩世拓父子叔侄下马,近年来沮丧心思重上心头。
    自从福王造反后的这一年里,文章侯都不敢往宫门外面走。韩世拓改邪归正,文章侯想让儿子袭爵,也迟迟不敢上书。
    他怕皇帝没想到还有一个他们家是太妃亲戚,他往上一冒头,皇帝想起来,这还有一个爵位要拿掉,一句话的事儿,他的侯府就此不保,他可对不住一家人。
    恍然对宫门,文章侯有多年不见之感。其实他昨天因为儿子要入宫殿试,才偷偷摸摸在不远处逛着看过。
    韩世拓就要进去,这三兄弟反而一起气馁,韩世拓心里明白。旧年的伤痕割的太深,如果不是皇帝仁德,夷起族来文章侯府早就不在。
    对着父亲和叔叔们打一躬,如对掌珠的那样:“我去了,等我得官回来。”
    心想此时说得官的话,才能安慰家人。
    文章侯不由得流下泪水,正要勉励一番,跳脱的四老爷和阴沉不爱抢说话的二老爷一起低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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