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侯每每流泪:“家门不幸,出叛逆之人,我们跟着受累不打紧,只是委屈您的好孙女儿,无颜见您呐。”
    “快不要说这话,大孙婿回来,你就要抱孙子,你喜欢喜欢,你的病就好了。”
    看过文章侯,再去看二老爷,最后和掌珠到小厅上,看着她把药喝下去。
    掌珠和玉珠不一样的心情,祖母亲自熬,亲自送,自当珍惜,不管丈夫在不在,一气饮干,老太太看着笑容满面,掌珠又问老侯的病,老太太推说时疫,过了春天就好,掌珠家里有两个病人,分身乏术,不能去看老侯。
    老太太出这个门,再在心里暗叹一声,能听到喜信儿也是好的。
    这般三下里送过药,心情难免不好。直到回家去,见门楣光辉,家人奉承,绣廊画径,往来会见宝珠的人不断,老太太重有笑容。回去戏台前坐下,不是老侯病重,她要招人非议继续看戏,是老太太有随老侯而去的心思,这就照看不误,锣鼓点儿一打,让她能暂时放松不少,这就再去看戏。
    也就是她看过老侯回来依然看戏,才让宝珠一直没想到老侯病得很重。
    戏台上一开始,宝珠就叫过陪房何氏来问老侯病情,听过更觉得等不得。一心等袁训回来,夫妻同去探视。
    ……
    草坡向阳,几枝杏花都想闹枝头,花尖半吐,几点嫩蕊隐约可见。
    下面嘻嘻哈哈不断,织锦绣衣各种颜色都有,雪白,雪青的,玉白的,绯红的,黄青紫蓝,比真正开花时颜色都全,三五做一堆,不时大笑爆发。
    “小袁,你他娘的还跑不跑?”有人吆喝。
    袁训带笑回骂:“去你奶奶的,不跑不成怕了你!”
    说话的人斯文相貌,惫懒气质。天还没见多热,楠木扇子先握在手上,在这里倒不显突兀,马跑得热,扇子忽闪不停,听过袁训的话寻思:“你骂我奶奶,我祖母是什么人,你难道忘记?”
    这位是太上皇膝下最年长的公主,最长的孙子,年纪不大,十四都不到,在这里充大人,小袁长小袁短的叫,其实论起来,低了袁训一辈。
    闻言,全都乐,有人笑道:“那你骂他娘,他的娘又是什么人?”
    那位小爷咧咧嘴:“好吧,咱们全是亲戚,谁也别骂谁!”
    放眼看看,这里不管哪一堆儿,不是皇叔,就是皇子,不是公主门第出来的,就是七牵八绊的勋贵子弟。
    清一色的富贵闲人,吃饱了没事做,别人忙得不抬头,他们先跑来游春赛马。
    袁训和他上马,往远处赛一回,自然袁训的战马快,但怕他哭鼻子,回来时让他同时到,有人眼尖看出来,大声笑骂:“不要脸的送人情!”
    那位骂人正不过瘾,对骂起来。袁训带笑把马缰给关安,往杏树下案几上寻茶喝,一个人走过来,向他背上轻轻一拍,道:“我案上有酒,过来喝酒和你说话。”
    袁训回身看,见是排行第四的皇叔,当今皇帝的四皇兄。他现管着一些宫务,过来找自己说话,袁训脑袋瓜子飞快转动,暗未只怕是出难题来的,当下答应一同过去。
    四皇叔的案几在水边儿摆着,大大的锦垫,一角还坐着几个抱琴鼓瑟的家乐,袁训先取笑:“皇上可忙着呢,”
    四皇叔手点住他:“我来是过了明路,皇上说皇族子弟武艺不可荒废,我监督他们骑射,你这将军射箭有名气,所以才请你。既然来了别挑眼儿,挑我也不怕你。”
    袁训皮头皮脸坐下:“给我好酒,我就不挑你。”
    四皇叔大为满意:“行!以前就看你小袁爱交朋友,现在你也没有变,我的酒,给你喝个够!”
    他是小玉杯,袁训握在手里轻呷,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四皇叔微笑:“不用担心,我就一件事同你说。昨天送进宫一批太监,有两个是我送的,中你家寿姑娘用不?”
    “中她用,她说了也不算。”袁训装糊涂。
    四皇叔挑挑眼皮子:“你我之间不装相,皇后娘娘还管不过来,嫔妃们都有插手,都想着老太后把宫务交卸,都想分点儿。”
    袁训轻笑:“这又不是分糕饼。”
    “你还不知道吧,前天张贤妃娘娘兄长来见我,说端午节宫宴摆在御花园的好,”
    袁训含笑:“不错。”
    “到下午欧阳容妃父亲来见我,说端午节有歌有舞好。”
    袁训笑容不改:“挺好。”
    “到晚上赵妃娘娘母亲来见我家王妃,又是一个主张,”
    袁训笑容满面:“甚好。”
    “好的很,我都快让指使得没主张!这全是娘娘们,趁皇上刚登基,娘娘刚入主中宫,还没上手,她们全上来了。再向你诉个苦,”
    袁训眼皮子瞟瞟一旁的家乐,再瞟瞟手中美酒,四皇叔大笑:“你少和我打暗谜儿,这酒乐的乐,与诉苦无关。”
    袁训好笑:“皇叔请说。”
    “我虽是皇叔,但不敢胡乱得罪这些娘娘。她们给我算提个醒儿,我就找你来了,我送的两个太监,为人可靠,服侍上放心。让你家寿姑娘挑去用吧。”
    袁训笑眯眯:“这是宫务,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四皇叔压低嗓音:“你又装上来!有太后在呢,这阵子瓜分宫务,你家寿姑娘再不抢点儿走,可就没了。”
    “她七岁还没到,怎么抢?”袁训反问。
    “有太后呢。”四皇叔露出精明,嗓音就更低:“我不是乱指使,我是从皇上登基看到今天,我是明白过来,我再不想法子,我送的人全不知道到哪个爪哇国去。我送的,你还能不放心?”
    “放心,但按皇叔说的,最近是全没主张。”袁训握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一紧。
    四皇叔盯着他不放,等他下文。
    “我女儿不犯着掺和吧?”袁训面上谨慎出来。
    四皇叔一哂:“没听说你是个傻人,今天倒说傻话。宫里年年岁岁月月日日是这德性,我宫里长大我比你清楚!放清醒,别以为小就能置身事外,大家一哄而上,谁管你小不小?这你是正牌子的国丈我告诉你,换成别人我还不说。”
    把下巴一昂:“你当什么容妃贤妃她们家人不知道巴结我?我懒得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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