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哎哟!”
    宝珠和卫氏齐声叹气,再对着:“唉!”
    “哗啦!”有什么在院子里响起来。
    主仆三人往外面去看,见张氏玉珠也披衣出来。而掌珠手中拎着一个盆,怒气冲冲走回房。再看方姨妈,浑身上下全是凉水,在夜风中即刻打起哆嗦来。
    农历的七、八、九三个月,是秋天。白天虽热,夜里却凉上来。
    “不用你去了,”宝珠嗔怪红花。红花咧着嘴笑,居然开心得拍了一记巴掌。张氏和玉珠闻声只眼角往这边微转,就转身回房。卫氏也道:“姑娘也进去吧,这秋凉了,明儿你也病了,姑爷要问,可怎么说。”
    她进房后,在菩萨面前上了三炷香:“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姨太太马上就病吧。”
    宝珠抚额头,一脑门子的乱心思。
    她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不撵方姨妈走,虽不愿意做诅咒人的事情,但宝珠也觉得,方氏母女可以走了。
    有这样的一种人,到哪里哪里不好,就是方氏母女这样的人吧。
    老太太房里,一直没有人出来。
    谁也不知道她想什么。难道让气糊涂了?那还有侍候的人,也应该出来说句话吧?
    ……
    “娘,你怎么了?”一大早,方明珠的哭声就响遍院中。掌珠直气得后半夜才睡,这就让吵醒,主要是她一会儿出来瞅一会儿出来瞅,看方姨妈几时才病得往地上一倒,掌珠就打算不管祖母说,指使几个人把方姨妈抬到大门外面去。
    当娘的都走了,当女儿的还能不走。
    她恼得从床上跳下地,哗拉一下,扯开房门,对着院子里近似咆哮:“还让不让人安生!滚!”方明珠也怒声而回:“我娘病得快要死了,要死在这里,我和你没完!”
    张氏本来不想出来,听到后也气得出来:“方明珠,你娘病死在这里,和我们不相干!”玉珠在房里也气:“就是,不关我们事!”
    宝珠在房中痛苦:“我才睡着!”她也想了半夜才睡着。
    红花昨天夜里就想拼命,见院子里吵得热闹,揣起剪刀就出去。卫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红花小身板儿呼的出去,还没愣住,“呼!”红花又回来了,张口结舌:“姑爷来了!”
    院外的天上,天边的淡月还挂着,才透出白光。
    宝珠还没有起来,闻言吓得一缩脖子:“什么钟点儿,他来作什么!”也不披衣服,下地就往窗户上看,见果然是袁训进来,而且面如锅底。
    袁训又是一夜没睡,而且心事重重心情不佳。他本来想在二门外面找个地方睡会儿,天亮了再进来看宝珠取笑几句,开开心去当差。老王头才开门,他就听到里面在吵架,他就进来。
    本来就没好气,进来更没好气。
    怕女眷们有衣着不整的,他在二门上先重重一嗓子:“嗯哼!”掌珠虽糊涂他来得早,也赶快进去,张氏也进去,红花就是这时候听到是他,也缩回去。
    独方明珠傻了眼,抱着浑身发烫的母亲,傻呆呆看着一个英俊的少年直直进了宝珠房。这是谁?
    “明珠,去求老太太,去求她,”方姨妈真的是拼死一搏。
    方明珠张张嘴,家里全是女人她不怕,可来了一个男人。她扶起方姨妈,没心没肺又出来:“我说不要用苦肉计,你偏不听!先回去换衣服我去请医生。”
    早上寂静,掌珠在房中问邵氏:“你听你听!这是苦肉计!”
    张氏往地上重重啐道:“不要脸!”
    卫氏和红花来不及骂,因袁训黑着脸在走廊上坐下来,眉头拧得成一小块儿:“谁大早上的家里乱!不怕惊到祖母,吵到家里人!”
    没有人再奇怪他来得早,他自己也想不起来这种时候,天才蒙蒙亮,坐到这里不合适。
    他觉得合适,他就坐着。
    袁训声音不小,掌珠在房中大声回:“去问余伯南,幸好你来了,让余伯南把他家的带走!”张氏想想,也在房中大声道:“这家里没王法,总算有人来过问!”玉珠倒羞得怪她:“您又插什么口!”
    张氏道:“老太太假好心,什么也不管了,没个人过问还行!”
    宝珠在房里大气儿也不敢出,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早把表凶不和自己客套银子的事丢到脑后。表凶早就知道余伯南喜欢自己,说不好明珠的事他也清楚,表凶性子不好,一不小心他就迁怒……。
    “红花,姑娘呢,这么乱了还睡得着?还不起来!”
    宝珠委屈,见天也是起的时候,慢慢腾腾起来,但缩在房里不出去。
    袁训在走廊下面一步没动,喝了几碗热茶精神上来,那脸还是黑得跟包公似的。方明珠自然不敢来闹,邵氏见到也安心:“掌珠,你以后找女婿就得找个这样的镇得住人。”掌珠咦了一声:“这大早上,他来得不对呀?”
    张氏在房中见到,也对玉珠道:“看看,他是不会放过的,等我梳好头,出去好好对他说说。”玉珠气道:“您少说几句吧,您倒是先去问他,大早上的他怎么能闯进来!”
    “什么叫闯!家里只有姑娘,有了姑爷自然当家。闯什么闯!”张氏不理会玉珠。
    又过了半个时辰,老太太房中有人道:“请四姑爷去说话。”袁训丢下茶碗,往安老太太房中来。
    见老太太是匆忙起来,头发才梳好坐在榻上。袁训问安道:“昨儿一夜没睡,侯爷应该也是一夜没好睡,才从门外面过,累得不行,我说门房歪一歪,就听到家里吵闹。是什么原因要吵,又是谁敢在这里吵?还想问祖母,祖母倒不是不明白的人,怎么由着她们闹?”
    掌珠只会发飚,这话让袁训给问出来。
    安老太太淡淡,倒不是太生气。她半晌不说话,袁训就等着。
    “你说,以前做错了事,对别人好些,是不是可以更改过来?”安老太太忽然问的,却又是这样的一句。
    袁训结结实实呆住。
    这是句什么话?
    见窗外白光渐起,翠色木叶渐清晰。老太太面容衬在翠色上,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更不是优柔寡断:“那一年她们母女初到我们家,我看她们可怜留下。以后呢,可以解闷。留下。人做好事情,其实受益的大多是自己。但做了对事情当了好人,遇到这不懂事的人,也没有办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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