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也过来摸了一下,见似雪如霜,心中闪过一句话,好似死人手。才闪过这句话,随即又在心里怪自己不该胡说,她六神无主:“赶快到老太太房里去!”
    此时最暖和的地方,就是安老太太那里。
    掌珠初始也让方姨妈叫声吓了一跳,但随即起来的是幸灾乐祸。表妹你又出了什么事?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没事就敢和我比拼,这下子又有笑话给我看了。
    独她不害怕,见母亲婶娘护着两个妹妹走开,掌珠对撑伞遮雪的丫头使个眼色,什么人用什么丫头,她的丫头也全是跟着她淘气的,主仆往方姨妈叫的那房外走去。
    那房门大开着,门帘子也没有放好。掌珠走到台阶下面,就清楚地把房内动静纳入眼中。这一觑,她结结实实的又是一跳!
    表妹真的出事了!
    她能有这样的想法出来,是她和方明珠斗来斗去,面上再红眼,心底未尝不知道是表姐妹关系。
    在掌珠的心里,再盼望方明珠出事,也没幻想过她是眼前这个样子。
    首先,方明珠五花大绑,这已经不是亲戚模样,而是阶下囚。
    方表姑娘素无家教不是一天两天,既不讨喜又不体谅下人。又是私情这样的大事,而且当着家人的面,她为攀扯住余伯南亲口承认过,家人不捆她那是怪事。
    方姨妈正扑在她身上哀哀痛哭,从方姨妈的发上看去,正是方明珠的面颊,两边皆肿,有男人的手指印子。
    掌珠问自己,怎么看上一眼就知道是男人的手指印子呢?这是直觉吧。不是男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还有那手指印子修长,这个男人的手可不小。
    再看红肿印迹下面,唇边俱是血迹,已半干,但颜色还是鲜红得触目惊心。
    同来的丫头怕了,又怕掌珠也受惊吓生病她吃罪不起,低低地道:“姑娘我们也去暖和暖和吧。”
    这嗓音虽低,也惊动房中的人。
    方姨妈恼怒在心无处发泄,不管外面是什么动静都愤然回身,而方明珠也在此时狠地睁开眼,母女四道眸子与掌珠眸子碰撞上去,掌珠好似撞上冰山,不由自主后退半步,丫头扶住她。而方姨妈眸中的憎恨已入掌珠眼中,再来方明珠更加痛恨让表姐看到笑话。心由境生,方明珠以前对表姐是张狂和不服,此时则是狠毒的诅咒般。
    在这样的眼光下,掌珠后背有凉气顺溜而下直到尾闾,冰得她打个寒战,不能再站,逃也似的夺步去祖母正房。
    正房门外,梅英不让邵氏等人进去,微笑和气地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家人自惊自怪白惊到,老太太好着呢,奶奶小姐们回去吧。”
    邵氏等人虽然疑心,那香兰苑里喊贼都快震天地的响,老太太偏说没事。不过没事正好,女眷们巴不得回去睡觉。有情况也明儿起来,从容的再来问候。
    “没事就好。”邵氏张氏扶着玉珠宝珠正准备走,雪地里站出来一个人,方姨妈浑身寒气散发,好似复仇女神一般。她往院中一站,一字一句地道:“怎么没事!有事!”
    邵氏一愣,不是她怕事,她是怕极了有事。忙道:“姐姐有话好说,姐姐能有什么事?”方姨妈几步迈上台阶,邵氏见她气汹汹,伸手打算扯住她,让方姨妈狠推一把,撞上宝珠,宝珠又撞上玉珠,玉珠尖叫:“作死么,反了天了!”
    方姨妈陡然停住,眸子似不会转动的狠狠盯住玉珠。好好好!方姨妈在心底想,这一家子人没有一个是对自己母女好的!亏得自己早请安晚奉承的,就奉承出这样的人来!
    她自己不知感激,不明事理,反而黑白颠倒,认为别人不感激。
    心更一横,方姨妈再推开梅英,径直闯进去:“我要见老太太要个说法!”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张氏慢吞吞地对邵氏道:“二嫂,你姐姐和明珠又干下什么好事儿?你看看,把四丫头撞的,把我们丫头撞的,还有你,也撞得不轻吧?”
    邵氏涨红脸,低声下气解释:“我也不想留她们,这不是老太太的意思……”
    房中忽然传出一声叫喊:“姓余的我和你拼了!”接下来是乱七八糟不知撞上什么的东西,然后有狠狠的一记巴掌声“啪!”
    再就仿佛天地风雪全静住!
    脚步声纷乱,梅英等大小丫头蜂拥而去。张氏肩后,有人温和有力地道:“奶奶小姐请让让,让我进去看看老太太。”
    张氏回身,见却是孔青。忙让开身子,孔青一步就迈进房门,门帘子紧紧的放下。
    宝珠在那叫声出来后,就觉得天地全压到眉睫上。果然是余伯南!
    第五十八章聚拢人心
    内室中,倒了一把椅子,方姨妈扶着腰倒在椅子上面,腰以一种扭曲生理弯曲的姿势搭在椅上,让她疼痛难当,半天没爬起来。
    安老太太面色铁青,不屑又鄙夷,鄙夷又讥笑,讥笑又傲气。她用眼光表明了自己的心思,你方氏想把我拉下马,你还早的很。
    方姨妈没功夫注意老太太的面色,她正一面流着黄豆大的痛汗,一面用恶狠狠但底气明显没进来时足的眼神瞪余伯南。
    不过她现在只敢瞪着了,因为刚才那一声“啪!”,是方姨妈见到余伯南就心中明白,扑上去就撕打,而余伯南正恨她入骨,攒足了力气给了方姨妈一巴掌,然后方姨妈撞倒椅子,椅子撞到茶几,茶几虽然没倒,却带得上面的茶碗茶盘茶食等物乱晃,是丫头及时进来扶住才算安稳。
    方姨妈的底气由此不足,因为她不但品尝到余伯南杀人般的心,还回想到余伯南的话:“你敢走露风声,我杀了你!”再说余伯南挡在安老太太面前,依然还是杀人般的眼光盯住方姨妈。
    如果可以,余伯南想把方姨妈也就地钉死。
    这个老贼婆!
    丫头团团站了一地,有把老太太围住的,有给老太太倒压惊茶,没有一个人管地上的方姨妈。孔青进来,看上一眼就能明白,道:“扶方氏起来,我还有话问她!”
    方姨太太从天落到地上,从姨太太变成方氏。孔青也懒得管她本姓是什么,出嫁后贯夫姓本是应该。
    两个丫头扶起方姨妈,再扶起椅子摆成原样。孔青再道:“出去问吧,这是老太太内室,在这里闹真不像话!”
    把方姨妈又含沙射影骂上一句,孔青率先退出,丫头们强着把方姨妈拉出来,不出来也不行。房中只有梅英在内门处站着,安老太太和余伯南两人在时,安老太太用帕子拭拭面容,镇定地道:“我的儿,我一直疼你,宝珠丫头也一直拿你当亲兄弟看,我们安府的名声就系在你手里了!”
    余伯南痛苦得不能自持,才要摇头,安老太太昂然起身,梅英上前接住她。这老人挺直腰板,还是几十年的骄傲姿态已出去了。
    她一出来就愣住,邵氏张氏掌珠玉珠宝珠全进了来。
    原来掌珠胆子最大,又好奇心最浓。她力主进来看。而宝珠心如乱麻,方氏母女也好,余伯南也好,稍有言语上的不慎,就能毁去她不少名声。宝珠也答应进来看看。借个名头儿,里面在闹,总需看看祖母可好?
    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婆子早全进来看视老太太,这一行女眷们无人挡道,就从容而进,各自找座位坐下,摆好不走一定要听内幕的姿态。
    张氏是生气方姨妈推撞到女儿,她的丑事非听不可。邵氏虽在老太太手中有把柄,越过日子越胆小,可事关她的亲姐,她也必须要听。
    数道目光投向安老太太,安老太太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在常坐的榻上坐下。梅英送上白银手炉抱上,内室中才又走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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