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都在这呢!”那坦胸露乳之人一咕噜爬起身来,拍着自己白花花圆滚滚的肚皮。
    一旁的云礼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上前一步抱拳作揖“云礼见过阮凌前辈。”九歌、李尔听闻不由得瞪大眼睛,这光天化日坦胸露乳之人竟然是大文人阮凌。
    “罢了罢了,又来一个无趣之人!”阮凌说着连连摇头欲继续躺下晒他的肚皮。
    “我看你该晒晒头!”九歌的话让阮凌一滞。
    “晒头?为何啊?”
    “阮先生既然知道晒腹,自然能懂为何晒头”九歌言罢,头也不回的嬉笑着跑开了。
    云礼眼神中满是宠溺的看着跑远的九歌,不忘回身作揖。
    ……
    “公子,他们那是在干什么?”九歌指着围坐在溪流两旁的人问道。
    “曲水流觞!”云礼盯着那些人,眼中满是羡慕。见九歌有些懵懂便继续解释道“他们堆砌石块,改变溪流的方向,然后将盛满酒的酒杯放入其中,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立刻作诗一首。”
    “能参加曲水流觞的可都是当世大家!”
    九歌见那些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或瘫坐在地,或和衣而卧,衣衫不整,面容邋遢,哪里有平日里那些名门大家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由得十分惊讶。
    ……
    “快,快爬!”
    “赶紧啊!别输给他们!快爬!”
    九歌被一旁乱哄哄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一群人,将路旁的一颗果树围了个水泄不通。
    “公子”九歌抬眼看看云礼。“去吧!”云礼自然知道九歌这声公子后面想要说的是什么。
    得了公子的许可,九歌便也跑了过去,凑凑热闹。奈何九歌个子有些矮,又是个女子,即便跳起来也实在看不清里面到底是在干什么,便拉住旁边一位从里退出的玄衣袍长者“先生,不知他们围在此处在做什么?”
    “他们几个想吃果子,正让侍从们比赛爬上去摘果子呢!”那长者说完笑兮兮的摇摇头,正欲走。听闻九歌叹了一口气:“那酸果子,摘下来也不能吃,费这个劲儿做什么!”
    “哦?姑娘怎知那果子是酸的呢?”九歌这么一说,,那位玄衣长者来了兴致。周围的人听了去,也纷纷回头观望。
    九歌被众人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便作了个揖“这果树位于路旁,却满满一树的果子,可想而知此果甚酸,不然早被过路的人摘光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
    “哈哈哈,姑娘此言甚是有理啊!”那玄衣长者摸着胡子大笑几声。
    “呸呸呸,酸死了!”此刻只见刚刚嚷嚷着要吃果子的那几位,邹着眉头闭着眼,一脸痛苦神色,把刚咬了一口的果子往地上一掼。
    众人看正如九歌所料,嬉笑着把目光转向九歌,九歌脸一红正欲走,却叫那位玄衣长者拦下了去路“再下琅琊山涛,请问姑娘芳名?”
    九歌从未被人如此以礼相待过,连忙还礼道:“再下九歌,见过山先生!”
    见九歌与人畅聊,云礼一时好奇,与李尔快步走了过来,九歌忙声介绍到:“这是我家公子!”
    “再下季云礼,见过先生!”
    “可是季州牧的三公子?季云礼?”
    “正是再下!”
    “哈哈,你那篇池中赋写的真是荡气回肠啊!”
    “先生居然读过再下的文章?”云礼一下子又惊又喜。
    “季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文采,确是天赋异禀!”
    九歌只知道从小季云礼便是黎老夫子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那些在他们看来晦涩难懂的典故史籍,云礼常不经夫子解释便通晓其意,再加上季光常带云礼出席各类会席,席间云礼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名声早已在外,此刻这琅琊山涛认出云礼,几人倒也并不惊奇。
    “先生抬爱。不知先生贵姓,师承何处?”
    “再下琅琊山涛。”
    “琅琊一室多出大家,前辈想必腹有波澜,先生可长居乌苏城?可否择日与先生一论天地!”
    “不敢劳烦季公子奔忙,改日山涛必带了名帖,上门叨扰!”
    “这样也好,那云礼便在府中恭候了!”
    “一定,一定!”
    ……
    “嵇由,嵇由来了!”此时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向凉亭跑去,似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大家一路小跑,想要目睹其风采。
    云礼和山涛显然是知道嵇由此人的,二人对视一眼,便抬脚跟着人流而去。
    周围的人虽嘈杂,但奇怪的是越靠近凉亭,嘈杂之声越小,大家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仿佛是怕惊扰什么似的。弹指间,一声清脆的琴音划破天际,如白鹤亮翅,直飞云霄,这一声响彻耳边,令人醍醐灌顶。一时间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没有了,虫鸣蛙叫声没有了,连溪水流淌的声音也没有了,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静静的听着这音符与灵魂的交织碰撞。
    如此场景,九歌对这亭中的弹奏之人心生好奇,便趁着大家静静听曲的时,硬生生的挤进了凉亭中,只见一个男子虬须黑目,面露醉意,衣襟半敞,不修边幅的坐在凉亭中一张草席上,黑黢黢的手指在琴面上飞起,一连串流畅的音符传来,九歌实在无法将演奏出如此悦耳之音的人与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粗壮汉子联系在一起。
    恍惚间,一曲毕,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嵇由兄此曲乃是仿照夏日虫鸣的声音而发,勾挑抹剔一气呵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曲啊!”
    “此曲仿若山间溪流,清澈见底,今日有幸能听闻这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
    “依我看,嵇兄是羡慕那朝阳,欣欣然中露出蓬勃之气,实在是欢快欢快啊!”
    “欢快吗?我怎么听着心里一阵难过呢?就像触动了心中悲伤之地!”
    “依我看,这曲调是模仿高山流水之音,嵇兄是在凭曲觅知音吧!”
    “不对不对,我听着这琴音似有灼灼之气,仿若那冬日傲梅,雪中苍松,说的不正是嵇兄的品格嘛!”
    “不对,我听着如大海凶涛,波浪翻涌,似有怒气暗含其中!”
    “不对,你们这说的不对!”
    “你才说的不对!”
    “是你不对!”
    “不信,我们问问嵇兄,他这曲子到底是喜是忧,又是为何而揍!”
    “嵇兄?嵇兄?”
    一时,众人齐齐看向那草席上抚琴而坐之人,只是人家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似乎在闭目养神,并没有听到大家的争论。
    众人没得到抚琴之人的回答,一时争执之声四起,周围一片嘈杂。
    “别吵了!”九歌站在争执的中心,被周围的声音吵得脑瓜疼。“琴音只是声音,哪里来的哀乐!”
    此刻一直闭目养神的嵇由却有些惊喜的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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