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如此安排,可是有让九歌成为近身侍从之意?”待所有人离开后,子青先生问道。
    “这九歌便是你之前所说替我物色的人才吧?”
    “正是她,眼见公子日益受州牧器重,将来必有重要之事交付与公子,公子身边也就是王将,李尔和我等,出入照顾实在不便,还是需要个婢女才妥帖一些。经过这几次观察,九歌确实不同于一般的丫头,小小年纪心智坚定,有谋略有胆识,心术又正,臣觉得确实是近身侍从的不二人选。”子青先生回道。
    “我未及成年,父亲暂且不会有什么重要之事交托与我。且让她先跟着你做些琐事,练练脾气性子。”云礼想到九歌这几日给他惹得这些麻烦,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摇了摇头。
    九歌得了恩典,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拉着青倌叨叨了一宿。青倌自然也跟着一起高兴,只是说起父母,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说着说着,三九天便到了,处处散发着寒气,但冬日里的太阳却总是格外的温暖。今儿一大早,九歌便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跟着子青先生查账收租去。她那个包袱里装着入府至今每个月的月钱,还有昨天好说歹说才求得金师傅做的金丝卷,她想着爹爹答应过她,会落脚在乌苏城,想来找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可这次九歌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来了才知道三少爷的听竹院在这乌苏城有多少买卖,米铺,布铺,裁缝铺,字画古玩,珠宝玉石一个不少,看的九歌是眼花缭乱,心里暗想这还只是听竹院一院的生意买卖,那这整个季府该有多少家产啊!
    光是跟着子青先生逛了一圈,一上午就过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找爹娘。九歌心里一下子黯淡了,照这个样子,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得了空去找爹娘了。
    九歌正在出神,就听着子青先生在唤她:“九歌?九歌!”
    “诶,先生您说”
    “这些字画你帮我做个记录,登记一下数目”子青先生安排到。
    “呃……好”听着九歌应承,子青先生便起身去核其他物件。
    过了好一会儿,子青先生核点完其他物件之后,看着九歌还在案前忙活,有些疑惑,便走上前问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此时字画店的伙计们也忙完了,听子青先生说有不对的地方,也纷纷凑了上来,向九歌忙活的案台上看去。
    众人不看还好,一看瞬间都骚乱起来,还有的笑出了声。
    九歌哪里是在登记数目,她是在照着字画上的画临摹呢,关键还临摹的不像,歪歪扭扭,断断续续。
    子青先生纳闷,这平日里机灵的跟狡兔似的姑娘,此时这是在干什么?只听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子青先生,实在抱歉,我画的有些慢,诺,这些是我画好的。”说着捡出了其中一些给了季子青。
    “我不是让你做登记吗?”季子青更是疑惑了。
    “对啊!我这么做登记不对吗?”九歌答道。
    “写个画名,作者名字,再写个数目即可,你这是……”季子青一时语塞。
    此时只见九歌的脸一瞬间从脖子根红到了头发丝,顶着一张大红脸慢吞吞地说道:“我,我不识字的!”说罢低下了头。
    一听说听竹院派来的姑娘不识字,众人这下可笑出了声,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姑娘不识字!”“居然找了个不识字的人来”“要都照她这么个登记法,我看得等到明天一早了,我们还打不打烊啊”;“不知道三公子怎么想的,派她来”……
    从小便好强的九歌,听得大家如此非议,哪里还站得住,把笔往桌上一搁,转身就跑了出去。直到跑了很远才站定,满脸泪痕。
    过了好一会儿,九歌觉得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哭好了吗?”声音传来。
    听声音是子青先生,九歌连忙把泪擦干净,转身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子青先生,我给听竹院丢人了!”
    只见季子青一下一下的摸着九歌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傻孩子,你哪里有错啊!倒是我,把这事给忘了,让你受委屈了。”
    “不会不怕,待我回去禀明公子,看能否准你进学堂,识文断字可好啊?”子青先生接着说道。
    “真的吗?可以吗?”九歌仿佛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似的,一脸不可思议。看到子青先生点点头确认,九歌笑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
    “不可不可,此事决不可”黎老先生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黎老先生乃是益州数一数二的饱学之士,受雇于季府,给府里的公子们讲学论道。平日里是极好说话的。但此刻态度强硬,就连一旁帮腔的子青先生也一时拿这老学究没了办法。
    “师傅,九歌只是随堂旁听!有何不可啊!”云礼本想着让九歌来听讲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这平日里慈爱博学的黎老先生板起一张脸,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哪里有女子上学堂的道理,若是传出去,我在学堂给女子讲学,我有何颜面去见先圣啊!”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季府三公子所求,黎老先生是认定了此事有违先圣训。
    旁边站着的九歌见公子和子青先生面露难色,便挺身作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黎老先生,不知是哪位先圣规定女子不能入学堂的?”
    这黎老夫子见是九歌问话,先是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继而说道“先圣虽无明说,但有先训,女子唯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个丫头,学这识文断字干什么!”
    “我卖身做奴婢,哪里来的父夫子?还是先生觉得九歌身份卑微,不宜在学堂旁听?”九歌反驳道。
    黎老先生一时被九歌问住了,语塞。其实他如此坚决的拒绝,九歌的身份或多或少是一部分原因,但他哪里肯承认,只听他接着道:“并非不宜,而是你该跟着院里的大娘嬷嬷们多学学温良恭俭让这些美德,学学女红,将来也好找个婆家。这识文断字学多了怕生不安分之心,届时挑起祸端,真是罪过罪过。”
    九歌听着好笑,但又实在不服气,理论到:“学习美德和识文断字哪里会有冲突,夫子且说说看从古至今,哪位女子挑起过祸端?”
    “怎么没有,那商朝的妲己,周朝的褒姒不都是女子?整整断了一国之运啊”黎老先生边说边摇头,无限惋惜。
    “哦?想必那纣王和周幽王必是因为她二人满腹才学才加以宠信,误了国事的。”九歌装作不懂道。
    “非也,非也。还不是看中了那副美艳的皮囊!”黎老先生不自觉的进了九歌的话套,话音刚落就自己发现中计了,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补天的女娲是女子,辅佐高祖称王的吕雉是女子,击鼓战金山的梁红玉是女子,精通音律写下名篇白头吟的卓文君是女子,他们哪一个没有妇德,哪一个又误了国?”九歌趁胜追击继续追问道。
    黎老先生一时被九歌胡搅蛮缠的这一连串的追问问住了,心里想着不对,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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