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这是个梦,锦瑟还是深深地感觉到了心疼和惆怅。因为她知道魔之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亦明白,便是他每一片血肉所化成的分/身也不再是真正的他,不是完整的全部的他,注定他将支离破碎,或许他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临别前的那种绝望和痛苦是如此的清晰和熟悉。
    锦瑟慢慢地闭上了眼,心里有些疼得受不了,感觉整个人好像要被撕碎了,她想起了他最后的话:“上穷碧落,我会再一次找到你,死生不离。”余音悠悠不绝,强势到令人震撼。
    锦瑟回忆到这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和魔之子的纠缠将不只是这一世,而是千百世,他们将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一次又一次的互相被吸引,但即使如此,也必然会有每一个第十世中一次又一次被她的拒绝和放弃的惨痛,就如同她这一世。
    在这一刻,锦瑟隐约明白了自己所受到的惩罚是什么,明知道那都是他,可也都不是他,每一次转世她都会忘记前情,也有七情六欲,却必然仍会不自禁的被魔之子所吸引,然而……她再没有办法得到完整的他。仿佛有什么东西真正的从她的灵魂中破茧而出,时间流逝,无数世间的岁月,是他在寻找她,也是她在补偿他,三千世过后,若她回归神位,这一次,将轮到她来弥补曾经的过错,重塑魔之子的血肉,哪怕是颠覆神界。
    若干年后,锦瑟带着林素衣隐居到了无人的山谷,和曾经的唐隐一样避世独居。靠一张脸征服世界是什么滋味,锦瑟现在也是知道了,她饶是戴着面具,也因为体态阿娜气质过人而引人注目,这让她最终理解了唐隐为何要隐居山林。
    多年来她没有再另娶新人,只是静静地陪伴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逝去离开,直到最后只剩下林素衣一人。只因为他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因此偏心的锦瑟将自己的灵力最大限度的分享给了他,让他拥有了超过常人许多的寿命,只是岁月流逝,依旧无法抵挡他容颜的缓慢老去,唯有锦瑟美貌依旧容颜始终年轻,这让她哪怕易容也无法遮掩。
    未免引来猜疑,在安澜去世二十几年后,她亲手合上了最后一个夫君的眼睛,为他做完了丧事,便带着林素衣避世隐居,除了林素衣她的男人们再如何高寿也在世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锦瑟也没有刻意的为他们延长寿命,其实到了最后,连楚萧都渐渐老去容颜不在时,锦瑟依旧如故青春永驻,这些聪明的男人们便开始猜测自己的妻主可能并非凡人,但他们都聪明的缄口不提,甚至还处处为锦瑟遮掩,保护她不出现在人前被人察觉异常。
    每一个年轻时容貌过人的男子,到了老时都会产生红颜不再的恐惧,当美少年变成了美青年再成为美中年成为不可逆的趋势时,他们不是不惶恐的,连楚萧看到镜中出现的第一根白发都惊惧颤抖得不能自已,无数次和锦瑟抱怨自己如今容颜不在,让锦瑟不得不一次次费尽心思的安慰他取悦他让他展颜。好在他们最终相信到锦瑟不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女人,尤其她多年来都没有再新娶一人,哪怕美人们一年年来来去去,春花秋月美景变换,她都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只是温柔地守护着渐渐老去的他们过着安稳的日子。
    她这一辈子没有做到和林素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又让他一辈子被幻境的幸福所欺骗,但好在他老迈时锦瑟终于有机会可以兑现自己的诺言,即使有些晚了。
    林素衣如今也是白发苍苍了,但他俊脸依旧白皙,容颜隽烁,早已过了一百岁的年纪,却看来也不过五十许的样子,气质更是温润如水,优雅从容,带着看透世情的淡泊和雅致,这是任何年轻男人都没有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浑然天成的魅力。两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每日里垂钓养花,日子悠闲而惬意,对锦瑟来说更是如此,毕竟在这个地方她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容貌。这些年其实也偶有有不知情的外人闯入,可他们无一不在锦瑟的摄魂术的作用下失去记忆,忘记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林素衣也同样感觉到无比的平静和幸福,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哪怕妻主依旧年轻貌美,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和宠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林素衣知道,这就是爱,真正的死生阔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
    一把握住锦瑟如美玉般的手,看着镜中自己同样白皙俊秀却有些苍老的模样,林素衣有些忐忑地问:“妻主会不会嫌我老了?”
    锦瑟笑着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在我眼里,素衣永远都是天下无双。”
    从她的眼中,林素衣看到的是满满的深情和认真,毫无一丝的敷衍,他彻底释然了,慢慢朝她低下头来,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慢慢摩挲,温情脉脉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的亲吻,锦瑟会意,温柔地顺从着他,缓缓地倚靠在了他的怀里。两人如今都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的心意,是如此的心意相通,鱼水相融。
    林素衣一百二十岁的时候,锦瑟亲手送他离去,回光返照的那一日,林素衣在锦瑟的帮助下好好地梳洗了一番,还特地换上了自己生前最爱的一件衣裳,抓着锦瑟的手缓缓地阖上了眼睛。锦瑟也没有强迫他继续陪伴自己留在这个世间。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被摄魂术的基因液改造过还可以再活五十年,可她从没有考虑过要新人陪伴,唐隐当初隐居山林后还曾新娶了一些年轻的夫侍陪伴她终老,可锦瑟知道自己的前半生已经过得足够幸福满足,如今她已经不再受限于玉家皇女的身份,也不再有儿女的牵绊,她终于自由了,这使得她更不想在最后的岁月违背自己的原则,而是想真真正正的过些清净的日子。这辈子她备受宠爱已是足够,只是对素衣和其他人都有亏欠,她已经不能弥补,便用最后余生的孤独作为对他们微不足道的补偿。
    于是锦瑟又在这处幽静的山谷生活了最后的五十年,安静而孤独,却也无比的安宁惬意。仿佛是前半生享受尽了她这一生所应有的所有的宠爱的桃花,而在最后的岁月里静静的回味。
    直到若干年后,当少年阿瑾带着一群人闯入这片幽静的山林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女,不,只怕连仙女都远远不及,她的白衣随风飘动,纯粹到了极致,连长靴都纤尘不染,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即使未曾看到正面却已让人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事物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脉中,见到这样一个女子,自然是引来的众人的忌惮,但阿瑾却反而想更靠近她几分,身为皇族子弟,在别庄住得寂寞了想偶尔来山林中采采凤,却万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女子,一时间让他羞得脸都红了,不知是因为看到了陌生人,还是因为这个陌生人的气度实在是不同寻常的让人着迷。
    “你,你是谁?”阿瑾不顾身边侍卫的劝阻,上前大着胆子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娇声软语,一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被精心养护长大的,这才会如此胆大居然还和荒山野岭里的一个陌生女子主动说话,锦瑟心道。
    有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转过头来向他望来,轻轻浅笑,那一笑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眼睛发直陷入了迷障之中,喧闹的林地霎时化为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似乎成为了对美梦的打扰。
    “我在祭奠亡夫,这里是我住的地方。”连声音都如花树堆雪一般清新,悦耳动听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更靠近她。说完这句话后,她似乎就失去了和他们这群人对话的兴趣,漠然地回过头去,坐在了坟边。
    阿瑾是出自大周的皇室子弟,自小见多了富贵出生的女子,却没有一个有她这般的威仪风度,心里突然就跟被针刺到一样微微发烫和发疼,为她话里的那句话,原来她有夫了……
    视线下移,他方才注意到女子的眼前的确有一座简单的坟,墓碑上唯有四个字“吾夫之墓”,那字体凌厉雅致,磅礴优美,带着唯有名家才可以辨识出来的浑厚功力,以及一眼可辨的深深爱意。
    阿瑾身为皇族子弟,平日里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出门,身边同样也浩浩荡荡的跟随着不少的护卫们,身为女人她们虽然也被迷惑了一下但不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了,不少人在吃惊于她容貌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个女子太不真实了,如梦似幻,无瑕无垢,完美得简直不像真人,莫非是山林中的精怪?这样想着她们就对锦瑟产生了忌惮,也纷纷劝说阿瑾公子离开这里,甚至不惜强行护着他离开。阿瑾拗不过她们,只得在离去前不顾众人的阻止又大声喊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锦瑟没有理会他们的离去,甚至连头没有回一下,她只是淡淡地瞥了阿瑾一眼便不再关注,无人看到的角落那嘴角却是微微地扬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没有想到差不多快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居然还会遇到一个魔之子的分/身,但这也是最后一个了,所以她才会回答了他一句,因为那胸口隐隐约约显现出来的炙热,让她无法完全对他视若无睹。每一个魔之子分/身都会被她吸引而遇到他,因此这个少年应该是这个世间最后一个魔之子分/身了,等她彻底离开这个世间后,将不会再有任何一个新的魔之子分/身诞生,但他们依旧会在其他的世间转世重聚。或许每一次分离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锦瑟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素衣的墓碑,轻轻地笑了。
    阿瑾还是偷偷地来了,他不知为何,每日里脑海里辗转反侧的都是那日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身影,那样的美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穷尽了所有的想象也无法尽述。尤其因着时间的流淌岁月的锤炼,如今的锦瑟也少了原本身上总是有些软糯的气质,变得高深莫测幽如深潭,愈加摄人心魂,以至于她再美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性别。
    阿瑾想要见到的锦瑟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强烈,而他的贴身小侍们同样也没有阻止自家公子的心思,反而也偷偷地帮助他避过府里的护卫们,通风报信瞒天过海,功夫不负有心人主仆两人终于逮到了机会,在第三天的傍晚逮到了机会偷溜出去回到了山林中。
    白衣女子缓缓地走来,如闲庭散步一般,她那悠然闲适却高贵淡然的步伐,让人觉得她不是走在山林里,而是皇城之中金銮殿上,那一派雍容之态,丰神如玉,看得主仆两人眼睛发直。阿瑾只觉得在看到她的那一秒,仿佛连思考都已经变成了极艰难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看着她,盼着她能注意到自己。但是阿瑾不敢和她说话,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眸,他只能偷偷地望着她,看着看着,一种深深的自惭形秽的感觉从心中升起。阿瑾知道自己是长得美的,以往他也对自己的容貌自信不已,可在看到眼前的女子之后甚至站在她的面前之后,这些可笑的自信便荡然无存,化为了深深的无力。
    锦瑟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少年,他已经连续来了好几天,每次都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看着自己,一副想要上前说话又不敢的模样,但她并没有过多在意,只依旧坐在坟边,看着夕阳西下,看着树影婆娑,直到月上柳梢,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间唯有她一个人独坐在此,带着令人心悸难言的清寂和孤冷。
    这样的人这样的景如何能用言语来形容,阿瑾不想再继续畏畏缩缩下去,他终于下定决心要上前和锦瑟说两句话,却可能因为过于紧张,迈出脚的第一步就被绊倒了,身边的小侍赶忙搀扶不及,害得他居然直接左脚踩着了右脚,本来想要扶住一旁的树干枝桠,偏偏那枝桠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一靠就断了,结果这一跤摔得是那个又狠又重,让阿瑾和他的小侍整个人都处于蒙逼的状态。
    在心仪的人面前失了颜面是什么滋味,阿瑾终于有了人生中最狼狈的体验,没有之一,好在如此大的动静也引起了锦瑟的关注,他看到她轻笑了一声,顿时一张脸羞得又红又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还好吧。”温柔如清风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阿瑾知道她走了过来,可他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屑和鄙夷,自己偷偷跟着一个女子结果还出了这么大的丑,阿瑾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来挽回这一切,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煞是可怜。
    “怎么了?摔疼了?”一只如白玉般无暇的手伸了过来,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当口就将他拉了起来,但对方却只是拉着他的衣袖并没有沾到他的身体,甚至一触即离,守礼之余更带着显而易见的男女之防。
    阿瑾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他感觉到她的长发掠过自己的鼻尖,宛如黑缎般漆黑,周身萦绕着是来自她身上的清香,独特而魅惑,那双美目注视着他盈着浅浅的笑意,如此近距离之下,阿瑾只觉得她美得更加如梦似幻,让他整个人都快被烧红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的笑颜。
    后来的这一生中,阿瑾都在回忆这一刻的这个笑容和今日这最后一次与她的相聚。
    “你叫什么?”
    “我,我叫阿瑾……”阿瑾有些结巴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情不自禁地就说了自己的小名,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要问自己的名字,却本能的觉得她没有恶意,这样一个风光雯月气质清雅的女子,就算他身来富贵也觉得是配不上的,何必需要用什么手段来迷惑他人。
    “那,那你叫什么?”既然她都开了口了,阿瑾也鼓起莫大的勇气抬头看她,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专注,让锦瑟恍然间就仿佛看到了久远记忆中的秦若临寒朝羽甚至楚萧等人,如此让人熟悉让人怀念的眸光,毕竟从灵魂深处他们都是一样的。
    锦瑟没有回答,她心里清楚,今日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日,她也快到大限了,在这最后的时刻,锦瑟也觉得和这个最后遇到的小家伙颇为有缘,她干脆又对着一旁显得已经呆滞的小侍招招手:“过来,扶着你家公子到旁边坐下,看看他腿脚是不是崴到了。”语调亲切却不轻浮,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虽然如此却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甚至觉得威严清贵,完全无法抗拒她话语中的任何要求。以至于阿瑾恍然觉得,恐怕便是自己家中最有威仪的祖母似乎都及不上眼前的女子半分。
    但他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多想,因为锦瑟下一句话让两人都是惊骇得面无人色。
    “其实今日是我的大限。”她静静地吐出了这句话后便转眸对着阿瑾笑道,“所以我准备在我的亡夫旁边给我自己立个墓碑,青山绿水,从此后就陪他葬在这里。”
    “你……你不要冲动……”阿瑾还以为锦瑟是想殉情,甚至因为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淡然而认真,绝对不像是一时冲动,连他身边的小侍都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天下这么大,你会再遇到好夫君的。”他急急忙忙地劝说道,语调紧张,生怕她一个想不开下一刻就从悬崖下跳下去。
    锦瑟知道他想歪了,任谁看到她如此风华正茂年轻绝美的模样,都不会想到她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临近死亡,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三十世纪的基因改造液再如何强大逆天,也只是延长了她的寿命让她青春永驻,却不能让她长生不老,何况这辈子她已经活得足够长了,早已没有了任何的遗憾。
    “若你的夫君在天有灵,他也会不放心的。”阿瑾从来没有干过如此为难的事情,他还在尽心尽力地绞尽脑汁地想着可以说的话,而心里原本看到锦瑟感觉到的一丝违和和诡异的感如今也自认为有了答案,她的身上似乎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就像是日落西山那一刻,无比绚烂却是留在世间最后的一刻,这让他陡然的从心底里涌起了一抹慌乱,似乎就要失去生命中某个最重要的东西一样,“你只要好好的,他就会走的安心了,你还年轻,有大好年华,不该如此放弃。”阿瑾几乎已经快要口不择言了,说的快要哭了出来,可惜他的苦口婆心迎来的只是锦瑟含笑的眉眼。
    “可不可以,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她认真地说道,语调温柔舒缓却让任何人听了都无法拒绝,“我已经备好了棺木,待我死后,你们帮我封棺埋土……”
    阿瑾哑然,眼前的女子,无论她的表情还是她亟待表达的意愿,都是如此的荒谬和让人不可置信,可他就是知道她是认真的,认真到令人害怕,也让阿瑾心里觉着空荡荡的难受。
    “你怎么会死?……还是你生病了吗?我有办法,我找名医救你好不好?”阿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周身,生怕她忽然拔出腰边的佩剑出来直接抹了脖子,甚至他还和身边的小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时候见机行事,若是一个不对就上前夺剑,若是锦瑟知道他此刻可笑的想法必然是要哑然失笑了,可是活过的岁月太长,久得她已经无法再去为一些事情动容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姿容秀美的少年,或许在未来的某一世,独属于他的世间,他们还会重逢,但在这一世,她注定只能辜负他,就像其他被她辜负的无数人一般。
    静立了片刻,她亲自动手,一把将在手中长剑插在地上开始在林素衣的坟墓旁掘土,这个动作引来两个少年齐齐一抖,随即就是怔愣地看着她动作,却见她亲自掘出一个深坑,然后满意地看着深坑下露出的空空的棺木,这下两人更加无言以对了,连自己的棺木都准备好了,眼前的女子可真是铁了心要死啊。
    “你真的别冲动……”阿瑾已经是带着哭腔了,他仿若疯了一样地冲了上来,一把夺过她的佩剑丢下山崖,锦瑟也随他去做,仿佛一个宠溺着任性孩子的长辈,含笑看着他动作,从始至终她都很安静,久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阿瑾涨红了脸狠狠瞪着她似乎她不答应下一刻他就要把她打晕绑走似的,锦瑟方才平静地道:“我真的快死了,若是你不让我躺下,我一会可能就会倒在地上。”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或者,你到时候喊人来帮我扶进棺材也可以。”
    到了这个时候阿瑾和他的小侍仍旧以为她在开玩笑,气恼得满脸通红:“我不会让你死的。”声音中隐隐地带着霸气和坚决。
    锦瑟抿唇轻笑,这笑声令人联想到春日里清晨薄雾下有点清凉的天气,又好像清澈的山泉水一般沁人心田。听到她的笑声,阿瑾不知为何也感觉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生气就好,他偷偷地抬眼看她,却见锦瑟已经抬腿跨入了棺木中,他完全都制止不及,只得跺着脚道:“你这个呆子,呆子,呆子!”
    痴情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痴心到这个份上,他说不出的羡慕甚至嫉妒那个死去的男人了,若他这辈子能得一个女人待他如此,便是死都甘愿了。
    但锦瑟却恍然未闻,她默默无语缓缓地阖上了眼,最后轻声道:“再见了,阿瑾。”这一声呢喃,是她对这个最后的这一个魔之子分/身的告别,也隐含着她对他的歉意,天地间似乎有什么隐隐一动,连阿瑾都感觉出不对来了,好像整个人心底里被人挖走了一大块,让他心神俱裂。
    良久之后,他震惊在当场,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锦瑟一动不动的身躯,忽然对着身边的小侍尖叫道:“你快去叫人,叫人来,叫大夫来。”趁着小侍慌不择路地离开时他自己颤抖着爬进了棺木里,这是第一次他碰触到了她的身体,如此温暖,令人流连,一种不可思议的情感从心底里涌起,更让他觉得仿佛自己已经等了千百年一般,只是当他的手触摸上了她的鼻尖时,阿瑾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还是褪的干干净净的——因为他发现到,她已经断气了。
    之后数年,都流传着大周一个艳冠京华的公子玉瑾一桩秘闻,引得人趋之若鹜。玉瑾容颜倾城,成年后长得更是国色天香,他母系的祖上是曾经的大周才女亲王玉锦瑟,自然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和才子。然而某日他在入宫拜见凤后时中看到了曾经的先祖玉锦瑟的画像,居然就此疯了,从此后失魂落魄再不肯开口,甚至毅然决然地落发出家再没有出现在人前。
    也有人私下说,这是因为公子玉瑾年少时据说曾经在去某个偏僻的自家别院时,在山林中迷失过几日,连身边的小侍都不慎跌下了山崖丢了性命,当时公子玉瑾被侍从们找到后一身狼狈,后来更是反复上山林似乎要找什么人和墓碑,只可惜最终无果,有人私下猜测她可能是遇到了歹徒失了贞洁,故而后来才会百般推拒婚事,又找了个名目出家。这流言沸沸扬扬的着实传了好几年,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锦王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结束……
    第469章 寒朝羽番外(一)
    寒朝羽番外
    (一)
    深夜时分……
    黑色的卡宴如幽灵般静静的穿行在寂静的大街上,车厢内,一个英俊到极致的男人正靠在后座上垂眸看着手中的文件,他姿态优雅而慵懒。黑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完美的衬托出了他修长完美的身材,衬得他五官越发俊朗夺目,只是那气质却有些不近人情冷漠,一双黑眸平淡如水却又透着某种冷若冰霜的意味,身上俱是掩藏不住的贵气,让人情不自禁就生出膜拜的惊叹。
    “明日的行程,首先是市长约您明日参加其千金的生日宴……”同样一身黑色西服的秘书在一旁面色严谨地汇报道,并将一张印制精良的金色请柬递上。
    伸出修长的手指他轻捏了一下请柬,便随意地丢回到了秘书的身上,“推了……”男人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份请柬,他的声音如大提琴一般低沉而悦耳,但却无法掩饰其中流露出来清冷与淡漠。
    秘书推了推眼镜,声音依旧平缓:“董事长,您刚从美国总部过来,可能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市长的千金生日宴会会邀请所有的商界政界名流,是拓展人脉最好的机会……”
    “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寒朝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的私人助理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从不出席这些毫无意义的应酬?我们寒氏如今早已强大到更不需要我亲自到场去拓展什么无意义的人脉,以后若是这种事还需要来问我,那我寒氏也不需要你这样无能的人。”
    虽然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严厉的意味,但从来都游刃有余的秘书还是觉得一阵紧张,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爷,寒氏美国总部神秘的掌舵人寒朝羽。很多人不知道,寒氏财阀如今在已经成为了整个华国乃至世界上一流的跨国企业,行业涉猎房地产,贸易,有传言说寒家的人私下隐形的资产完全可以上世界首富榜 ,但他们惯常都十分低调,深居简出,更不太喜欢出现在媒体和世人面前,如此一来反而增添了他们的神秘性,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而寒朝羽这位神秘的太子爷更是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若非是这一次他进行全球的视察会来沪市短暂停留三个月,以他中国总部董秘的身份本也是不可能经常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本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从容自然地展现他工作上的能力可以博取这样一个上位者的好感,更有利于他未来的平步青云,却不料才短短几句话就让他被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车内一时间充斥着让人有些难堪的沉默,而寒朝羽此刻不苟言笑的神情也硬生生的让车厢变得更为冷肃清寂,事实上从他接任寒氏以来,就以冷漠自制的性格著称,哪怕是他在美国跟着他工作多年的助理,看到他笑得次数也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简直就像断了七情六欲一般,让人都要怀疑他们这位寒氏太子爷还是不是个人了。
    抿了抿唇角,原本自信满满的秘书这才恍然回忆起美国总部董事长特助在先前电话中联系时给予他的冷淡而不容质疑的忠告:“任何事,都不要反对董事长,更不要让他说第二遍。”
    收回了手中的请柬,此时此刻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中犯了一个不该有的错误,气氛凝结了一霎,就在秘书觉得自己后背都已经湿透了的时候,司机的声音救了他。
    “董事长,我们被人跟踪了。”
    一直以来外界都对寒氏的核心成员信息十分的好奇,这个家族人员十分的稀少,也素来不爱出现在公众面前更不曾接受过采访专访,而会对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爷寒朝羽有兴趣的绝不会只是记者,还有多年来在商业竞争上的对手和间谍,树大招风,尤其寒朝羽这个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重量级人物,因此为了这次全球视察的工作,寒氏财阀甚至专门的给寒朝羽准备了特种兵保镖,二十四小时在暗处保护。便如此刻,事实上在卡宴的周围就至少有五辆车或明或暗的跟踪保护着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胆大妄为到敢跟踪他,也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甩掉他们。”没有去问或者说没有去在意到底跟踪他的人是什么来路,寒朝羽的声音有些寡淡,像是天生如此,但他随即就又淡淡地看了这位秘书一眼,后者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地领会了这位太子爷的意思,也让他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董事长,我会尽快在三天内查出到底是谁泄露了您的行程。”寒朝羽来视察的消息只有内部少数人才知道,而来接机安排的更是只有他一个人,可事实是如今这位太子爷一出机场没多久就被人盯上了,显然是蓄谋已久更证明了他某种程度上的失职,这个认知让秘书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他仅仅只是听说,都知道这位寒太子爷是个驭下多么严厉的掌权人,眼里绝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主。
    “一天。”寒朝羽不再将冷冰冰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语气淡然,“明天下午我就要知道你的安排哪里出了疏漏。”
    秘书微微一愣,随即咬牙点头:“是。”他不敢反驳也不敢为自己的疏忽辩解。
    而此刻被下了指令的司机也开始将车子加速,一个转身就拐到了另一边的小路上。寒朝羽微微挑眉瞥了一眼窗外,从后视镜内他看到了尾随着的小车子,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他也有些微微错愕,因为那辆锲而不舍紧紧跟上来的车子,居然是一辆毫不起眼的小qq,色调是明亮的粉红色,依稀能看到车身上喷着的hello kitty的图案,蠢萌得简直刺眼,让他有些错愕什么时候居然还有这么非主流的商业间谍或者记者。而对方的行为也是极为的肆意大胆,不像普通的懂得如何遮掩和隐晦的跟踪行为,它几乎就是跟得寸步不离,紧咬着卡宴的车屁股连个加塞不让人进来,高调得作死,简直是让人想要忽略都难。
    “停车吧。”他忽然就起了一些戏弄对手的兴致,“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有趣。”语气虽然轻缓,可秘书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丝让人心悸的意味,这位太子爷虽然从未出现在过他的面前,可长时期的高层经历还是让他偶尔会听说过一些他的传闻。
    ——心狠手辣,凌厉果断。——
    被这样的一个人惦记着说有趣,那绝对不会是件让人觉得值得高兴的事情,秘书心里默默地为那个胆大包天的跟踪者点了一跟蜡烛,然后就看着技术高超的司机在一个没有监控头的路段直接一个加速随机紧急刹车,在某个宽敞却又正好是监控死角的路段骤然掉头,一下子将身后跟随的车子正面堵了个严严实实。本以为可以打得后面的这部小车措手不及,结果对方的确是措手不及了,那车头左摇右摆的,一看就知道司机慌了神,不单没有及时躲避成功还忘记踩了刹车,让人看着就为他捏一把冷汗,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这车明明离开卡宴还有一段距离,可它愣是可以在撞到了旁边的护栏的情况下转身又在下一秒狠狠地撞上了卡宴,又狠又准,像是预谋已久。
    有那么一瞬间,车内的三个大男人都在心底里意味深长地冒出了一句话 —— 这开车技术也是醉了……
    车主没有下车,而周围的保镖们则也纷纷停车在附近,慢慢地围了上来,寂静的街头,一堆黑车围绕着一辆可爱到爆的小qq,简直像是一群彪形大汉围绕着一只小绵羊,这若是不知情的,只怕会以为是这群黑社会想要对付开着小qq的司机。
    整个场面带着诡异的平静,直到几分钟后,小qq的车门被一只白嫩的小手颤抖着轻轻打开,饶是在夜色中,也能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出来,这车主应该是个年轻的看不清楚容貌的少女。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厚厚粉色的风衣里,头上套着可爱的卡通毛线帽,脸上则带着口罩眼镜等物,这让包括司机在内的几个大男人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说好的杀手或者间谍记者呢,怎么跑出来就是这么个毫无杀伤力的家伙?而她下车时看着周围团团围绕的黑色车群,也是整个人显而易见的一抖,仿佛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居然会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司机没有想到所谓的跟踪者居然是一个妙龄少女,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自家的董事长,却见寒朝羽双手横胸,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大声道,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稚嫩,悦耳得犹如清泉,”我告诉你们,这可是个法制社会,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若非不是场合不对,这台词天真得简直引人发笑,寒朝羽看了一眼司机,后者会意,打开车门走了过去,态度倒是彬彬有礼。
    “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锦瑟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尽管他态度看起来十分的礼貌,可寂静的街头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让她有着说不出的压力,何况那辆明显是领头的黑色名车内,仿佛有某种人令人无法忽视的灼热视线紧紧地盯视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咽了咽口水。
    “对,对不起,我今天只是来找人的。若是打扰到了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想了想,她环视着四周的环境,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黑社会?”
    “当然不是,小妹妹怎么会这么想。”司机哑然失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带着和他女儿一般的纯真,他好脾气地解释道,“这些只是我家老板的保镖,你不用害怕,不过小妹妹,你今天也不能随便离开,先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否则的话这大半夜的被人跟踪,谁都会不放心的对吧。“司机说到这里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表情,看在对方似乎是个小女孩的份上,他也不想太过为难对方,可这年头记者间谍层出不穷的,他也生怕对方是故意换了个招数想要接近自家的董事长,实在不得不防。
    可偏偏锦瑟误会了,她有些气恼地道:“什么身份证?我成年了的,不是无照驾驶,倒是你们,好好的突然来个急刹车,这事双方都有责任,你们谁也别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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