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
    这诗句本已是绝品,但更令人惊艳的是整幅宣纸上还泼墨挥洒了一副春日美景图,浑然是以这蓝家府邸眼前的景色为背景的,连众人的身影都惟妙惟肖的画了进去。想到这画作这诗句都是一炷香之内完成的,周围霎时间发出了一阵轰动声,无论这笔锋还是意境,无论这画作的功力还是诗句的唯美,都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当场而作,这也解释了刚才为何锦瑟迟迟没有停笔的原因。
    蓝欣本来还得意洋洋地等着结果出来,谁料锦瑟的画作诗句一展示出来,惊叹声顿时此起彼伏,这实力不是胜过蓝欣一点点,而是彻底碾压,简直让人无力到了极致
    “这,这简直是绝世佳作啊。”众人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完全都变了,要知道无论这画还是这诗,都只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的,书法磅礴大气,画作栩栩如生,诗句优美雅致,每一处都是绝品,让人无可挑剔,连这个题目都是蓝欣出的,又是她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完成,自然不存在作弊的可能性。
    大家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敬,不少贵公子看着她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恨嫁”来形容,尤其他们都知道她今日大展才艺,直面蓝欣挑战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维护她的夫君,这样的女子谁人不爱。此时的锦瑟可以说是光芒耀眼,夺目至极。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蓝欣完全懵了,这一次的诗作她本是想拿出来力挽狂澜,让她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人,可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这反而会成为她的一个噩梦。
    “不可能,这定然是假的,你早就做好了这诗画,临时换上的对不对?”蓝欣此时口不择言,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但锦瑟只是轻笑了一声,似乎不屑回答,反而是方彤笑眯眯地出声道:“大家都可以看得出,这画上的墨迹可还没干呢,还是蓝小姐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她意味深长地道,“自己做贼,就觉得别人都是做贼的,啧啧。”到了这个时候,方彤也不再客气地直接嘲讽起了蓝欣,但她的话无意中也倒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而那些贵族公子们更是彻底地完全偏向了锦瑟。
    蓝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方彤的话无疑让她愈加难堪,但到了这个时候她绝对不可能低头,只得梗着脖子沉声道:“我只是说出我的怀疑罢了,这诗词指不定是她早就让人想好的,定不可能是临时做出的。”
    “行了。”方彤摆摆手,说出了不少人的心里话,“蓝小姐你也太有失风度了,这裁判可是你指定的,题目也是她定的,你下一句该不是说这裁判也是和凤九小姐串通的吧,再说我们都是当场看着凤九小姐挥毫作画的,就算你对她的诗词不服气,那你也当场来一副呀……”
    蓝欣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难堪至极。
    “怎么,蓝小姐这是不服输么?”锦瑟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来了强大的气场,朝着蓝欣压去,要知道她修行摄魂术早已炉火纯青,若是要对付如杨过寒朝羽那样有武功的男人或许还有些困难,可对付如蓝欣这样手脚虚浮,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却是根本费不了什么力气,只需要用上一点点摄魂术的威压,就足以让她毫无反抗之力了。
    蓝欣此时的脸色不单单是难看,简直就是青白交加,若说第一次是巧合,那么后来的每一次,完全可以说对方是为了彻底打压和碾压她了。这凤九,莫非就没有她不会的?她还真不信这世上有谁可以十全十美,处处完美的。可事实胜于雄辩,她蓝欣在这个凤九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简直是一败涂地。
    诗作被她在指尖捏得变形,不,她绝不认输,这世上还没有她赢不了的对手!以她蓝家的嫡小姐的身份,一个大周来的女人算是什么东西,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她必要让她好看。想到这里,她眸中暗自划过一丝阴沉。
    “听说蓝小姐还要参加科考呢,可光这样的本事,我看可远远不够你,除非……作为主考的蓝诺大人网开一面?”方彤此时也是轻描淡写地开始落井下石,她话到一半又自己轻笑了起来,显得有些抱歉,“看我又胡言乱语了,蓝欣小姐才高八斗,可是我们京城有名的才女,今日想必也只是故意藏拙吧。”
    蓝欣深呼吸了几口气,她生在世家,自然懂得什么叫世家贵族的假面具,心里无论如何愤怒,脸上还是强忍着露出了一抹笑意:“凤九小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今日能得以瞻仰小姐的才艺,我蓝欣真是三生有幸。”她此时表现得很是豁达,可锦瑟压根不会忽略里她眸中的寒芒,但对方既然跟着作戏,她也自然不会戳破。
    嘴角扬起了一抹深邃而优雅的弧度,锦瑟慢条斯理地道:“这么说,蓝小姐是愿意认输了?”
    蓝欣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甘,当着众人的面,要她心甘情愿的在锦瑟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面前认输,简直比杀了她还难过,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她既然已经输了一筹,就不能再有心耍赖。不过这里毕竟是蓝府,要做文章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执着于一时,想到这里,蓝欣反而有了几分释然,“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蓝某刚才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食言,以后定然不会再给水公子添麻烦。”她此时心里咬牙切齿的很,脸上却强逼着自己维持着笑意。
    方彤又开始不遗余力地讨好锦瑟:“蓝小姐,光口头说是没用的,最好还是落笔为证。”
    “方彤!”连名带姓的,显然蓝欣也是有些怒了,锦瑟此时却是微微扬手,声音中带着一缕威严,让人难以漠视,“不必了,若是有心遵守约定,哪怕不写文书我也不怕,今日这么多人在此,就当做凤九的见证好了。”
    方彤哈哈一笑:“也是,还是凤九小姐心性豁达。”对锦瑟,她今日可说是处处附和,不停赞美,同时借势再猛踩着蓝欣的脸。以方彤对蓝欣的了解,她当然清楚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不过她也不会好心到刻意去提醒她锦瑟的身份,反而对后续的发展更为兴致勃勃。因此同样的,她也不可能去提醒锦瑟。卖人情自然也要找合适的时机,锦上添花不算什么,雪中送炭才是恩义,这样才能把交情做实,只可惜方彤也不知道,锦瑟看过她私下的面目,对她这样的心性同样也并不怎么喜欢,甚至比起什么都差不多表现在脸上的蓝欣,锦瑟对方彤反而会更为警惕。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过去了,花园中继续言笑晏晏一片和谐,只是这一次不少人都开始偷偷地观察起了锦瑟,明显的有不少贵公子想要上前和她结实却又碍于男子的戒条不敢举步,而女子们虽然也有心和锦瑟打个招呼,但莫名的却又被她周身萦绕着的尊贵之气所阻,似乎她天生就有一种华贵气场,将人无形的阻挡在外。
    但好景不长,很快的,也不知蓝欣在角落里和管家说了什么,倏的忍不住惊喝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一脸怒容,声音大得顿时引来了周围不少人呢的注意和目光。
    像是此时才发现到自己无意中的失态,蓝欣当即便对着众人抱歉地打着招呼道:“实在是抱歉,今日家母房中遭了贼人,兹事体大,也只能请各位委屈一下,请各位眼下都留在园中不要随意走动,待我询问下人后盘查一番。”
    这句话就等于明说贼人就是在场的人其中一位了,明显的是在怀疑蓝家混进了小偷,不少的世家贵族们嘴上不说心底自然有些不悦,他们都是出身名门望族,任谁平白无故的被人当成小偷都会不高兴,只是他们一个个却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蓝家位高权重她们得罪不起,但这些人里面可不包含方彤。
    “蓝小姐。”方彤似笑非笑的直接开口呛声道,“莫非蓝小姐是怀疑我们?却不知道贵府到底失窃了什么宝贝,若是一直找不到总不会就留着我们不准离开了吧。”
    她的话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可眼下也唯有她才敢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口来,毕竟方家也是和蓝家同等的京城顶级世家,方彤本人又是如今手握实权的朝中新贵,自然不少人都会给她一个面子,在年轻一辈中,因为方彤手握实权,平日里她的地位也隐隐的能压过蓝欣一头,只是两人时常不对盘也是人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却见蓝欣面对方彤的挑衅却是丝毫不动怒,反而一脸好脾气地道:“实在是惭愧,的确是丢失了一些紧要的东西,说起来今日府中人来人往的,难保混进来什么不该进来的人,失察之下出了点差错也是难免。”她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朝着锦瑟的身上飘去,若是有心观察不难看出她是意有所指,“放心,等审问过了下人确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当即就放诸位离开,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她说的如此客气有礼,不少人脸色倒是好了几分,但方彤依旧是不依不饶地诘问道:“我们连贵府到底丢失了什么都不知道,如何确认这不是蓝小姐一面之词呢。”
    她的话引来不少人连连点头,毕竟蓝欣也是语焉不详,明明一脸紧张却又不肯明说,自然她这副作派也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唯有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做戏噤口不言,到了这个关头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别人就是冲着她来的。明的比不过,所以来暗的了?她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意。
    却见蓝欣叹了一口气,面色微微有些窘迫地道:“说起来惭愧,刚才下人来报,说家母的书房遭了贼人,将无数文书翻阅的乱七八糟,还少了一些重要的奏章。大家都知道家母毕竟是朝中重臣,所经之事自然也是国之大事,有不少机密文案需要妥善保存,如今失窃自然兹事体大,若只是少了些财物,我们蓝家当然不会为此大动干戈,可若是危害到了国之大事,我蓝某作为西塘的一员,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只得委屈一下各位公子小姐,待我确认实情,查明真相,必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此时言之凿凿,说的大义凛然,倒有不少人还真的相信,顿时是肃然起敬,对她的深明大义十分佩服,唯有方彤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蓝欣这话分明就是暗指有他国奸细混了进来故意的拿走了蓝诺的机密文书,这目标意有所指的也太明显了。
    若她果然是存了这心思,想要设局冤枉锦瑟是个小偷甚至奸细,如此做不单单是无耻,甚至是卑鄙了。方彤一眼就看穿了蓝欣的目的,而一旁的锦瑟同样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只是她仍旧不疾不徐,一派云淡风轻地任凭蓝欣做戏。
    不一会儿,几个小侍从和护院们匆匆走了过来,他们都是蓝家的下人,自然都是先对着蓝欣恭敬行礼,随即用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姐,我们找到了一个书房内院的奴才,他说刚才看到了那个偷偷跑入书房的贼人,奴婢们特地将他带来指认。”
    蓝欣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她眼中幽光闪烁,看着那低着头不语的小侍和气道:“很好,既然如此你便去好好地认一认。”小侍低头称是,声音有些怯懦,而在他经过蓝欣身边时,又听见她低声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身为我蓝家的奴才,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小侍的身子微微抖了抖,他只是蓝欣院中一个最低贱的奴才,算是容貌姣好,眉清目秀但并不出彩,因此偶尔伺候过蓝欣一两次并不得什么宠爱甚至连名分也没有,但今日,蓝欣暗地里已经承诺了他,若是他乖乖地按照自己要求的去做,她会破格擢升他为后院侍君,甚至让他日后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老有所依。小侍从于是知道了今日他是要帮助妻主昧着良心去指控一个贵女,只是当他看到锦瑟的那一瞬间,不由地还是差点迷失在她迷人高贵的气韵之中,人群中,傲然的她仿佛天地间唯一存在的至白,纯净耀眼,那份天姿灵韵,纵是再好的语言都描绘不出。要去污蔑这样一个女子,小侍从心里本能地开始产生了退缩之意。
    可如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完全没有了退路,他只能一径朝前走去,直到锦瑟的面前,锦瑟没有错过他的神色,更没有遗漏他和蓝欣的互动,只是她看向他的眼神冷淡而漠然,仿佛已经看破了他一切的秘密。小侍从则掩饰住眸中的羞愧和不忍之色,低着头直接伸出了手去。当那个少年小侍指着锦瑟的刹那,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面上有着震惊和不敢置信。而锦瑟也不辩解,黑眸依旧冷静而从容,只是笑着看着他,面上带着一丝玩味。
    在摄魂术高手面前撒谎,简直就是可笑,要知道摄魂术高手便是杀人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原来是你!”蓝欣此时也适时的唱作俱佳故作惊讶,语气愤怒地道,“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今日是不是刻意伪装成大周贵族,意图到我蓝府来偷取我娘的文书,你到底是何居心?”
    锦瑟的薄唇依旧勾着笑意,嗓音却冷掉了几分:“蓝小姐就这么确信是我偷了你的东西?”
    她的眼睛扫过了蓝欣身旁的垂眸不语的小侍:“真不愧是你的好奴才,难怪这么大胆的争着眼睛说瞎话。”
    蓝欣鄙夷地神色浮现在脸上:“人证物证俱在,你狡赖也是无用。我身为蓝家的大小姐,更是西塘的翰林院官员,我今日必要将你交给府衙好好地审问你这个大周的奸细。”
    “呵呵……”锦瑟听到蓝欣冠冕堂皇的指责忽然就笑了,她此时浑身都散发出来一种强大的气场,虽然只清清淡淡的笑了几声并没有立即说话。可还是让蓝欣脸上的自负褪掉了几分,看着毫不惊慌失措的锦瑟,她有些不能理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喊你一声蓝小姐,只不过出于礼貌,并不是和你低头。”锦瑟淡然道,“我堂堂大周贵族,还没必要和一个有心陷害我的人和平共处,和颜悦色。”
    在场气氛完全凝固了,剑拔弩张之中,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压抑。
    “你所谓的人证,是你蓝府的一个小侍,你所谓的物证,是你蓝府的一个书房,用这些方式污蔑别人,你还真是不负你蓝大小姐的无能之名。”
    “你……”蓝欣顿时大怒,锦瑟却是压根不给她开口放肆的机会,“蓝小姐,我若是你,冤枉人时会布局的更加精密周全一点,就这样随便找一个人出来指责别人,这种把戏还是别玩下去的好,平白的惹人笑话,更让人觉得你蓝府毫无世家望族之风度,只会挟私报复。”
    她这话说的不少人都是面色一变,事实上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相信了锦瑟的话语,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再联想方才蓝欣输给锦瑟颜面无光的情形,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些真相。却见锦瑟一边说着一边甚至主动走了过来,她此时收敛了慵懒随意的表情,目光微凝结如寒冰,所及之处,处处生寒。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令得蓝欣和那个小侍从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冷战,甚至有些不敢看锦瑟的双眸,尤其是当她走到小侍的面前时,他更是莫名地觉得一寒,下意识地转移了目光,而锦瑟却是笑着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蓝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先来问问这位下人,他是如何看到我的进入书房偷窃机密文书的,如何?”
    对锦瑟来说,和一个小侍对质简直就是降低她的身份,因此她此时只能随意问两句而已,蓝欣自然是不肯的,她仍是一脸理直气壮地冷笑道:“我看凤九小姐还不如先交代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锦瑟却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睛里似乎要投射出一种魔力,她颇有意味的说了一句:“蓝小姐,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怕我问他两句?以免让大家都听信一面之词?还是说蓝小姐心里有鬼,不敢让我当面问清楚?”
    蓝欣迟疑了一下,她不敢直接拒绝这个要求,毕竟锦瑟的话合情合理,在场的人此时都纷纷点头,显然是赞同锦瑟的看法,这让她心头暗恨,本以为可以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却不料这个凤九一点也不慌乱,反而条理清晰的直接反过来将她的军。
    “抬起头来,看着我。”锦瑟对着那小侍说道,语气倒是十分和缓,无形中安抚了小侍的心情,但是她的话语却是直接问道,“说说你怎么在书房看到我的吧?”
    那小侍眼睛依旧游移不定,口中似是有些紧张地结巴道:“奴……奴今日无意中路过书房附近,看……看到一个人影跑进了家主的书房,奴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就报告了管事……”
    锦瑟扬手制止了他的话,问道:“你只是看到了一个人影跑入了家主书房,那你是怎么认定来人是我。”
    小侍依旧垂头答道:“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小姐长得如此出色,我想我不会认错。”
    这个理由倒是听上去十分可信,但锦瑟却是笑了,她上前一步抬起小侍的下巴,这个动作原本会显得有几分轻佻,可是在她这样一个长身玉立,眉眼间艳色如花,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做来,只会让那些贵公子们羡慕激动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自己此时是那个立在锦瑟面前被她垂询的少年。
    如玉的手指带来温凉的触感,让小侍被迫迎上了她的视线,还未来得及的惊叹这副近距离之下愈加让人惊艳的容颜,他已经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吸入到了那冷静深邃的黑眸之中,不由得周身都是一僵。
    第345章 第三百四十四章
    344.
    蓝欣故作淡定地看着锦瑟从自己身边走过,表面上似乎面无表情,拳头却捏得极紧,显然她远远不如面子上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
    小侍从被锦瑟注视得身子一颤,试图低下头去,每次与她对视他都有一种被看穿而且无比心虚的感觉,让他努力的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只是锦瑟抬起他下巴的手却并不肯让他如愿,小侍从心中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本就不该在这般高贵的人眼皮子下耍手段。
    却见锦瑟的眼中闪过一道涟漪:“回答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么?”
    小侍的双眼迷茫了一瞬,那脸色忽然就染上了红晕,声音也变得有些羞愧:“奴刚才说的……不是真话,刚才的话都是大小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若是我能照她说的做,便会让我回去后做侍君。” 语气中油然带着一份恭谨,也许连小侍从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回答的有多么的自然,仿佛从骨子里面渗透出来对锦瑟的崇敬。
    众人再度哗然,不少人都迷惑了,这个小侍前后说话判若两人,到底是玩得什么花样。
    “你居然敢威胁我的人。”蓝欣第一个回过神来,不由怒道,她并不知道锦瑟的摄魂术,只以为这小侍同样被锦瑟迷住了,没有想到连自己后院的一个已经是她男人的小侍都可以在临场倒戈向着锦瑟,这简直就是巨大的羞辱,犹如当场在她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方彤却是又借机说道:“威胁?你看你家那小侍的样子像是被威胁的么?”
    的确,此时那小侍看上去一脸娇羞和春意,哪里像是害怕或紧张。不少人顿时心领神会,偷偷笑了起来,终日勾引别人家的男人,如今自己也尝到了这个滋味,也难怪这蓝小姐会如此脸色。可惜她们都料错了一点,锦瑟还真没心思去勾引区区一个小侍从,只是她毕竟国色无双,任何男子在如此近距离之下面对她都不可能保持平静和常态。
    方彤又是笑道:“真要是威胁,我看也是美人计的威胁,哈哈,谁让凤九小姐天姿国色呢,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对不对?”她笑完了又耸了耸肩道,“再说照我看来,这奴才后面所说的话才更真实一点,毕竟他可是你蓝欣的男人,就算大理寺审案都知道,亲属关系不能作为人证,蓝小姐,你该不是不懂这一点吧。”
    抬头看了一眼方彤,此人看来果然不简单,总是会寻找适当的时机给予质疑,她都能比其他人更快更清晰地能戳中事情的关键点。
    “无耻,用这种手段,你也掩盖不了事实真相……”蓝欣冷笑,想要表现出不屑一顾,但是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却仍然泄露了此刻她心底里的愤慨,眼底深处,更是她极力抑制的不断喷涌而出的怨毒和嫉妒,这凤九不就是长得稍微好点,结果这些没见识的男人一个个都向着她。
    “那照蓝小姐说的,我今日去了蓝府书房,如入无人之境地在书房拿了文书后又大摇大摆地回到花园参加蓝府的诗会,我是特意来花园等着你们来找我,还是说蓝府真的如此闲适宽松,既然都已有人看到我入了书房了,还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书房失窃?”
    方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没想到这位大周亲王的口才也如此不赖,她也是世家出身,又在官场浸淫了好几年,对这种栽赃陷害的龌龊手段自然是清楚至极,同样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理智的头脑和临危不乱的镇定同样重要,而听锦瑟这么一分析,果然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了起来。
    但是蓝欣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她既然有备而来,就不会轻易地放过锦瑟,即使锦瑟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就见她冷笑一声,又道:“这事倒也不难说清,你来参加诗会,自然是想作为贵客,随后顺其自然地混迹着离开我蓝府,而书房失窃为何现在才会来寻人,这点说来惭愧,是我们府里的下人办事不利,生怕被我和家主责怪,这才忍住不报,想着不要惊扰诸位自行在府中寻找贼人,却不料事情还是难以了解,这才不得不来到花园寻我定夺。”她顿了顿,一脸义正词严地道,“凤九,我今日也不是非要与你作对,只是既然方才我府中的下人看到了你的身影,不论是真是假,我都希望你能和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协助查案,若是冤枉了你我稍后自然会好好赔罪。”她说着,便吩咐蓝府的护院家丁们上前绑住锦瑟,事实上蓝欣这话说的看似十分合理,却是漏洞百出,毕竟连方彤也知道,真的去了官府,若锦瑟只是个平民女子,只怕不死也要少层皮了,而蓝欣最后将锦瑟作为嫌疑人送入官府,无论她是否无辜与否,她今日的名声才气都要大打折扣,随便泼个脏水都足以让人以为她的确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却见锦瑟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即使如此不利的形势,她仍是极致冷静的道:“蓝小姐可真是好口才,黑的都要给你说成白的了,可真是煞费苦心,只不过……”她话音刚落,忽的就纵身而起,轻灵如仙,翩翩飘逸间身形便是一闪,转瞬间便出现在了蓝欣的身边,如玉般的手指按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低冷笑了一声,这一系列的变故,连蓝欣也没有预料到,她惊叫一声直接狠狠地跌在了地上,直是被吓得语无伦次:“你……你干什么?……”却见锦瑟优雅的手指拂过蓝欣的头顶,随意地捻起了一片树叶,口中淡然地道,“蓝小姐慌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噗嗤的一声低笑,分明是在嘲笑蓝欣方才如临大敌的可笑表现。
    “你觉得以我的武功和身手,会被一个小侍看到我的身影么,需要刻意参加你们的诗会来掩藏目的混出去么。”全场静默,唯有锦瑟优美清澈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我若要拿走你们蓝府书房的东西,别说区区一个小侍从,便是大内高手在此,只要我想,谁也捕捉不到我的一丝行迹,更勿论是身形和样貌。”
    看到锦瑟如鬼魅般的轻功和身手,若说女子们大多是惊骇,那公子们就纯粹都是赞叹了,长得美,气质佳,文采诗画无一不精,如今还有着如此高超的身手,这个女子可还有其他不会的?而她刚才的行为更是再好不过的事实证明,如她这样的身手,所谓的伪装,所谓的被看到身形容貌,的确是个笑话。
    蓝欣的心底一凛,嘴上却是不饶人的道:“百密总有一疏,也许阁下偏偏就是不小心露了形迹让人看见,又或者是你太自信了。”她的声音在锦瑟幽深如清泉的眸光下越来越轻,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所以蓝小姐就是一口咬定了是我对么,哪怕你的人证已经承认他是在撒谎?”锦瑟平静的反问道, “既然如此,请问贵府到底失窃了什么文书?”
    “自然是好几份家母的奏章和重要的文案书卷,上面禀报的自然都是重要的国家大事。”蓝欣此时一脸正气盎然的道。
    “我现在人就在这里,请问这么多文案,我藏在身上何处?”锦瑟的面容依旧不卑不亢,一点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她一身凜然离高贵的气质,当下就把蓝欣直接给比了下去。
    蓝欣一怔,完全被锦瑟话中的内容惊住,这让她一时间张目结舌有些答不出话来。她此时憋着一肚皮气,又不能对着锦瑟发作,只得怒气冲冲地扇了那临时反口的小侍从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人家只是长得好一点就把你的魂都勾没了,果然是出身低贱的玩物。”
    那小侍被打得一个踉跄,嘴角都流了血,但他没有丝毫的辩解更不敢躲避,对于蓝欣的绝情他并不意外,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刷刷地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在蓝家已经完了,他不过是蓝家最微贱卑微的一个奴才,大小姐绝对不会放过他。锦瑟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既然想要攀龙附凤,那就也要做好跌倒折辱的准备。
    失态只是一瞬,蓝欣很快就又回过神来:“让凤九小姐见笑了,家里的下人没见过世面,看到小姐的姿容就不忍心继续指认。”蓝欣显然话里有话,“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凤九小姐身份不明,又是大周来的,如今书房的重要文书失窃,小姐又是身手过人之辈,想来想去,下人又是看到小姐的身形的人证,这事实在是有些说不清。”她眉头紧锁,一脸愤慨,“我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和阁下作对,实在是兹事体大,此事我总要给家母一个交代,更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蓝欣此时的神情极为认真,义正词严地侃侃而谈中不仅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更趁机倒打了一耙,她的话中更是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锦瑟不过是切词狡辩,想要逃避罪责的目的来。只是在某些有心人的眼里,此时的蓝大小姐简直是没脸没皮到了极致。
    锦瑟轻声笑了起来,既然这位蓝小姐死活非要作死,那她也就不客气地直接在众人面前揭破她的伪善面具也好。
    她扬起唇角浅浅一笑,那一笑便是再好的语言都是难描难绘,整个花园瞬间化为春桃十里,直把所有人都看得惊呆了,心中各自喃喃地赞叹道,一笑倾城当如是。
    “自始至终蓝小姐都没有离开过花园,却清楚地知道蓝大人丢失的都是紧要文书,莫非,贵府的下人们都翻阅检查过了书房的文件?还是对蓝大人的手稿一个个全都耳熟能详,连哪些是紧要文书都可以知道?”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凛,投向蓝欣的眼神顿时满是怀疑,而方彤则更是扬起嘴角笑了,这位亲王的致命一击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洞察力绝非常人可有,不愧是大周盛名赫赫的皇女亲王。的确,既然是紧要机密文件,那区区下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看到,既然没有机会看到,那又怎么知道失窃的是紧要文书?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漏洞,完全没有必要多想直截了当的就戳破了蓝欣的谎言。而这位大周亲王分明刻意放在最后才把这一处漏洞曝露出来,显然从刚才到现在,她都在耍着蓝大小姐玩儿呢。
    蓝欣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想到她刚才的表现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她整个人脸色都白了几分。
    “回答我!”锦瑟却没有给她太多的机会去反思自己不够缜密的布局,她此时直视着蓝欣,整个人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好似挟带着煌煌气势,逼得蓝欣整个人都不由地退后了几步,险些都要站不稳脚步。
    换做以前,锦瑟绝对不会轻易对一个女人带有敌意,也鲜少说话会如此咄咄逼人,毕竟她脾气本就温柔,可是对蓝欣她心里总是一股敌意冲上来,甚至因为和水云卿等人的决裂,她今日几乎是完全故意逮着蓝欣一面报仇一面出气。
    她倒是不介意蓝欣的小动作,摆在明面上的手段都是不值一提的,唯有藏匿在暗处的才是防不胜防。当然到目前为止,这位蓝大小姐的行为对锦瑟来说甚至连麻烦也算不上。
    “蓝小姐,如今真相大白了,虽说是下人和管家处事不利,可平白冤枉了凤九小姐,蓝小姐怎么也该低头认个错把。”此时不用方彤开口,已经有按耐不住的血性女子出言提议,不过也因为蓝欣一贯以来的强势和她爱出风头的个性总会引得别人嫉妒,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也就罢了,可今日蓝欣明显表现出来的不如传言中的那般谦和大气,甚至连所谓的才学本事也都有着极大的水分,在这样的情形下,不少人自然对她开始心生不屑,觉得她徒有虚名。
    蓝欣此时自知在众人面前十分理亏,她便是再狡赖也是无用,只得咬紧牙关低着头转身对着管家呵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来报事的,平白无故的害我也得罪了客人……”
    看她的样子显然是预备要把错责全部都推给下人和管家了,“现在你们一个个都过去和凤九小姐的道歉,若是她不原谅你,我们蓝家也不需要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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