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楚雪熙,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如今你擅自伪装跟着我来西塘这事我也不想过多追究,只是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哪怕回了大周也是一样。”
    闻言,少年却是缓缓笑了,明明是十分明媚的笑意,却让人感觉到一抹了然:“所以殿下是在害怕雪熙吧。”
    “你说什么?”
    “我说殿下是在怕我不是吗?”楚雪熙继续道,“明明是我失身给了殿下,哪怕不是殿下自愿的,甚至殿下再看不上我,最多也该就是无视罢了,哪里至于每次见到我就恨不得躲避不及,退开三丈远,所以殿下是在怕我,而怕我的根源,是因为林侧君吧。”
    锦瑟面色发黑,有着被戳破心事的狼狈,她的确是有点怕楚雪熙,但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对她来说被这个美少年强上的事实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毕竟任谁看到强迫了自己的男人都不会觉得有多美好愉悦,哪怕对方还是个容貌精致的美少年,但显然这个可能性在这个世间没有人会想得到,连楚雪熙也是直接想歪了。
    她的眸色渐渐转冷:“你想多了,再说我和林侧君的事情不是你可以过问的。”
    他抬头看着锦瑟,目光专注而热烈:“其实我也说错了,他现在压根就不是林侧君了,说到底殿下是怕林素衣知道我在你身边,怕他吃味,更怕无法面对他吧?在王府那段时间我早就看出来了,除了他,殿下谁也不放在心上,可即使殿下对他一心一意,甚至为他守身如玉,林素衣又是如何回报殿下的?”
    听到这里锦瑟再也无法忍耐,她霍然起身,勃然大怒道:“楚雪熙,你竟敢侮辱素衣!”他一口一个林素衣,竟然还直呼其名显然是对他极不尊重,锦瑟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绝色的脸蛋上满是因为怒火而涌起的绯红。
    楚雪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明明亲王刚才还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哪怕是面对他的出现也不过只是不耐烦的驱赶而已,眼下却是犹如被触及到了逆鳞一般,是啊,她容不得别人说林素衣一点点的不好,她是真的用心在维护这个让人妒忌甚至于嫉恨的男子啊。
    他盯着她,缓缓道:“可是殿下需要知道他错在哪里,他是不是值得让殿下倾心相待,否则再继续下去,他只会毁了殿下。”
    第304章 第三百零三章
    303
    “出去……”锦瑟抿唇,一字一句地下令道,声音中满是寒意,但楚雪熙毫不在意,虽然脸色苍白,却仍是自顾自地说道:“他明明知道以殿下的亲王之尊,这一辈子根本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不可能只娶他一个,可他表面顺从,背地里却始终用各种方式明里暗里地强占着殿下的宠爱,如此自私他根本就只考虑到了他自己,从未为殿下顾虑过一分半毫。圣旨来时,他表面服从,却故意自尽,用此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来胁迫殿下,若真的爱殿下,就该全心全意为殿下着想,理解殿下的难处,可他一直以来做的都不过是用自己的言行举止在逼迫殿下只宠爱他一个人,以至于殿下为了他处处和女帝陛下作对,冷落正君乃至远离其他世家公子……”
    锦瑟脸色愈加冰冷,但楚雪熙视若无睹,若是哀求表白都始终不能让她留住自己,至少让她继续恨着自己甚至报复自己都好。
    “他若真想要自尽,又怎么会只是重伤而已,真想要死也有的是办法,又何必故作姿态,假惺惺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甚至还是特意当着殿下的面。结果他果然是成功了,就算得罪了女帝被剥夺了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殿下的怜惜,一切都值了。”
    “你说完了吗?”锦瑟怎会在意楚雪熙别有用心的挑拨,但是她也不介意让他彻底死心,“别说我不相信他对我用了什么心机谋算,就算是真的,我也心甘情愿被他算计。”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斩钉截铁,无论门内的楚雪熙还是门外的赵寰等人都是神情一震,心头掠过无数情绪,这世上怎会有一个男子能得她如此信任和纵容,不错,这就是纵容,就是宠溺,让人羡慕至极的宠溺。
    而锦瑟的这些话其实也并非是大话空话,她的确不介意,他们怎么可能理解一个穿越过来的女人的思维,对锦瑟来说,若是被心爱的男人用心算计只是为了留下她得到她,她甘之如饴,只会高兴快乐,甚至欣慰他有足以自保的城府和手段。
    “真正爱殿下的人不会任由殿下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何况他的谋算他的心计都是针对殿下一人。”
    “住口……”锦瑟再一次失去了平静,她面色阴沉,对楚雪熙厉声道,“你懂什么?你也是个男人,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意,正因为他对我真心一片,才会要我回报同等的感情,对他也是一心一意,后院之地本就不可能相敬如宾,若是这样做能让他安心帮他自保,我巴不得他为了争宠不择手段。”
    这样的话让偏厅内的陆尘眸底微微一晃,似乎有什么闪过。锦瑟神情冷硬,语调却是是发自肺腑:“我从未想过要娶那么多人,我也不稀罕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爱慕,我早说了我看到你就厌恶,可你为何还要一次次地出现在我面前非要提醒我当日的屈辱?”
    这样的话何其伤人,字字如刀,刺得他心痛难当,楚雪熙控制不住地身形颤抖,双目紧闭,猛然落下泪来,他也不去擦拭,只是静静地垂眸,任由泪水源源不断的滑落。
    锦瑟发泄了半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慢慢冷静了下来;“楚雪熙,我承认当日之事虽然是你趁我受伤强行为之,但你毕竟身为男人,的确算是我占了你的清白,你若是要名分我给你便是,但这辈子我都不会碰你一下,王府里如今多得是你这样的男人,再多你一个也不多。”
    楚雪熙闭了闭眼,林素衣,你何德何能,能得一个女人维护至此,甚至还是一个令天下男人都足以沉迷的优秀女子,他心里清楚,锦瑟此时说娶了他给予一个名分并不是真的顾忌他或者感念他的痴心,而是刻意在这种时候想给林素衣竖起一个保护色,让女帝以为自己是锦亲王的新欢。
    毕竟他是一路跟着她来了西塘的男人,在任何人眼里,两人之间都可以营造出某种暧昧的旅程和故事,人人都知道他是锦亲王的师姐令狐源送给锦瑟的小侍,令狐源的身份地位在皇室眼里不算什么,但既然身为师姐那情分其然不能单纯的名位权利来衡量,雪熙公子又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公子,不同于世家贵族的娇养男子,一路和亲王千里迢迢远来西塘,能感动亲王甚至被看中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面对这样专情到可恨的锦瑟,楚雪熙心里仍是没有半分怨怪,他含泪看着锦瑟缓缓道:“我不要名分,我只求殿下愿意接受我,就如同殿下说的,我已是殿下的人了,既然如此,一次还是两次又有什么分别,我只是想伺候殿下,至于林侧君面前,我永远不会出现,更不可能妨碍到他任何地方。”
    这话简直是越说越离谱,锦瑟正要骂他做梦,却听他接着道:“否则我回大周后就将殿下在西塘的一些事情歪曲事实暗地里在亲王府散播,届时林侧君想必总能风闻……若是被他知道殿下在大周和西塘一路游山玩水,和几个男子在一起风流快活得乐不思蜀,早就在养伤的林侧君会有怎样的举动乃至心情? ”他抬着头,对着锦瑟一脸震惊和怒意,依旧面色平静地道,“或者,殿下就在这里杀了我,自然一了百了。”
    锦瑟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可以威胁到我?”
    楚雪熙苦笑一声:“不能,何况我也不敢威胁殿下。”他深深地看着锦瑟,“我只求要一个殿下的血脉,无论男女都好,让我聊以度过余生也罢,用来怀念也罢,只要能有殿下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知道殿下的心都给了林侧君,我不敢奢求其他,日后殿下能想得起我们父子也罢,想不起也罢,我这一生心里都只有殿下一人,我甚至愿意为殿下去死,哪怕是保护林侧君做他的挡箭牌亦可。”
    他说的如此直白不讳,简直就是将一切的退路都给锦瑟想好了,可是要她陪他生孩子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锦瑟冷笑一声懒得再多费唇舌:“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楚雪熙叹了口气:“殿下这幅样子,哪怕是治好了林公子,也不过是将他推下下一个死境而已。您对他的纵容,早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该有的本分,甚至越来越依赖殿下的宠爱。怎么,殿下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么?林公子落到如今的境地,不正是因为殿下给予他独宠所致,让他的心越来越大,有些事殿下明明做不到,又为何还要给他希望。”
    锦瑟无言反驳,心里被沉重的大石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知道楚雪熙的话已经算是一针见血,明明是她无能护不住林素衣但世人偏偏指责他椒房独宠,善妒嫉贤,也是她不够坚决,不能一次次和安澜死磕到底拒绝娶夫,自始至终,她只是逃避而已,结果她不单对不起林素衣,也负了秦若临和君紊等人,她错得彻底。正如楚雪熙所言的,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决定了她做不到独宠林素衣,
    可是明明自己毫无能力和底气反抗,她也同样在纵容素衣,日渐一日的纵容他依赖她,让他相信自己会对他一心一意永不背叛,可事实是,她甚至都护不住他。
    素衣的确是越来越依赖她,也越来越害怕她会远离,生怕有朝一日会不要他。正因为这份依赖和害怕,所以他才会义无返顾的去死或者用一切手段自残以引起她的愧疚之心,他怕有朝一日失去了她的心失去了她的宠爱,生怕失去现在的一切!若是她不能证明自己有能力护着他,更绝不可能会变心,那素衣会“死”一次,也会“死”第二次。
    想到这里锦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彷徨,她知道二姐也好,玉家的姐妹也好,对她同样也是无尽的纵容宠爱,正因如此,她们才会一次次将错误归咎在林素衣一个人的身上,这对他何其不公,但要让她像安澜那样的去爱荣少漓,用和无数的男人滚床单的方式来保护他掩饰自己的真心,锦瑟自问也做不到。
    短短一瞬,锦瑟想了很多,楚雪熙双手握紧,他看得出锦瑟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心里却带上了一丝期望,一丝最卑微的期望,他只要一个她的孩子,然后一个人静静地默默教养他/她长大成才,或许……总有一日她会回头看他一眼。
    “孩子的事情不用再提,我便是要保护素衣也不会用这种在他心口插刀的方式,你也是男人,你就能忍受和别的男人分享妻主还生下孩子?”锦瑟随之开口,可说出来之后便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她为什么要和眼前的少年说这么多。
    “若那个人是殿下,我愿意。”楚雪熙一字一句地道,“也许很多人都愿意,殿下,世上不是只有林侧君才值得您看重,他就这般好,殿下非他不可?他也并非绝色美人,比他美比他好的大有人在,他无非就是占据了殿下一侍的位置罢了,殿下莫非心里放不下他只是因为他是殿下第一个男人?还是殿下果真如传言所说的惧怕男子?”
    最后一句话听得赵寰和陆尘两人都是掩饰不住的捂住嘴巴,先前还不能完全确认锦瑟的身份,可眼下惧男,独宠侧室,再联系她倾城的美貌,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大周王爷,就唯有赫赫有名的锦亲王了。只是楚雪熙的话让两人震惊之余还产生了许多思绪,第一个男人?原来她竟如此在意这一点!说起来这情形倒是并不罕见,的确有不少女子对于一侍念念不忘特别重情,可一般也是因为很多贵族家里一侍选择的往往都是有经验的高手,特意让女子初经人事之时体验闺房之乐的,这样的一侍自然是手段和技巧不凡甚至容易挑起每一个初尝禁果的女子食髓知味的感觉,让女子留恋,因此不少贵族世家的一侍都往往是专门调/教出来的身份低微的男子,就算还是处子也绝不会表现青涩。可堂堂王爷的侧君自然不可能是这样的身份,肯定同样是清白之身,亲王在迎娶侧君之前还是处女之身,说明她是真的十分洁身自好,不流连花丛未曾风流过。不过以她的年纪似乎不该是那个传闻中已近而立的亲王美人,但再想到先前那少年也提到过,亲王修炼了秘术返老还童,似乎这个疑惑也有了答案。
    或许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察觉到的秘密太多,甚至还很可能牵涉到了皇室秘闻,赵寰和陆尘都有些脸色发白,却并非是害怕而是激动和紧张。
    “住口!”被楚雪熙再次直戳隐私,锦瑟气得一把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青瓷茶盏落在楚雪熙的脚边碎了一地,可他却眉眼未动,依旧执拗地看着锦瑟。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羞辱本王和林侧君。”连本王两个字都出来了,显见得锦瑟是气到了何种程度,可她越是表现得激动,在场或明或暗的几个男人就越是肯定了楚雪熙的话,何谓恼羞成怒,欲盖弥彰,这就是了!原来亲王竟然还有处女情节,不是对别人的,竟是对她自己的,有这样的妻主简直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样违背了男戒和三从四德的规矩,可哪个男人不会在心底里幻想自己的妻主能唯独对他们一心一意,甚至完全属于自己。
    “殿下,雪熙绝无侮辱殿下的意思。”楚雪熙依旧跪着,对着锦瑟的勃然大怒,他显得十分镇定而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诡异,“我只是羡慕林侧君,我知道殿下心性高洁,从不为美色所动,您并不是惧男,而是为了林侧君您宁可清心寡欲一个男人都不要,那一次我就发觉了,您哪里好紧好热,犹如第一次一般……”
    赵寰和陆尘两个腾的一下脸就红了,他们是早经人事的自然知道这个楚公子说的好紧好热指的是哪里,只是这样大辣辣地说出来,实在有违淑男规训,但两人都不知道此时比他们更为难堪和难以忍受的却是锦亲王本人。
    “滚滚滚……”锦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楚雪熙,别以为我脾气好到可以容忍你继续在这里胡言乱语。”她的手指着楚雪熙,整个人都在颤抖,“再敢多说一个字,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他深深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所以殿下是害羞了是吗?不过这话我若是告诉林侧君……”
    “你敢!!”锦瑟横眉冷竖,她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随着谈话的继续,她已经渐渐地开始落入下风,被楚雪熙牵着鼻子在走。
    “那让我留下,我不会破坏您的任何计划,也不会再主动求宠,让我留下也有利于让暗卫放心离开,回去将这些事禀报给女帝陛下。”锦瑟抚着额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让我留下,我不回大周我就留在殿下身边,哪怕做一个杂役,或者再低贱不过的奴才。”他抬头重复地渴求着,低低的,自语一般的,“求殿下不要赶我走,不要再这样推开我,这会让雪熙生不如死。”那声音无比萧瑟,叫赵寰和陆尘两人心里没来由地也跟着一酸,同为男子,他们哪里分辨不出这个少年语气中求而不得的苦楚,一时间只觉得感同身受。
    “好,如你所愿。”锦瑟心头有气,眼前美少年又是如此固执的脾性,但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另有打算,回头告诉暗二将他捆了直接打昏带上马车,莫非他还能逃了不成。只是眼下的素衣虽然在大周被林家的人妥善照顾着,却一定过得很是不易,他看似安稳,其实身份尴尬如履薄冰,若是这个时候还有一些莫名的传言带回大周,只怕以他容易多思的个性又要焦躁不安了,因此这楚雪熙绝不能留下。她盘算半晌,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
    楚雪熙见锦瑟应了却是不疑有他,眼底绽放了喜色当即道:“谢殿下。”似乎是怕她反悔,他又跟了一句道,“那今夜可否让我伺候殿下?我是真心想要给殿下生个孩子,哪怕没有名分。”
    锦瑟遽然抬头,眼眸微睁,瞳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爆发:“你以为你真是能吃定了我吗?”一字一顿,蕴含着怒意。
    楚雪熙不敢再要求,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声音嘶哑地道:“如果一切从头来过,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殿下什么都忘记了,您会原谅我,甚至看我一眼吗?”
    锦瑟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近乎哀求的模样,她心里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是皱眉道:“你能让泼出去的水再倒流么?我从不假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楚雪熙也知道自己是奢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是我说了傻话了。”
    “你出去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楚雪熙随后起身深深地再度看了锦瑟一眼,转身离开,门外的赵寰和陆尘听到声响慌忙退出偏厅躲到了门外的树荫小道下,两人的心此时都砰砰跳得飞快,互相对视着,却又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绝不能让锦瑟知道他们方才在偏厅里面听到了一切,否则她只怕会羞愤欲死吧。
    此时他们两人并不是在意或担心自己知道了这些秘密而被杀人灭口,只是体贴地不想让锦瑟尴尬罢了,可是想到方才的对话,赵寰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对着陆尘轻声道:“陆尘,你说她真的是……锦亲王殿下?”
    陆尘微微点头:“是的,我想她应该就是亲王本人无疑了。”
    他们虽是平民百姓,对皇室的许多人物都并不清楚了解,可玉锦瑟毕竟太有名了,她的才名和美名很早就传遍整个大周,因此连他们也隐约听闻过她如何宠爱府中的林侧君,甚至还看过一些以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为蓝本的戏曲小调,以前也总以为是谣传罢了,天下的女子哪个不多情,谁又能真正一心一意对着一个男人,哪怕真是这样恐怕也免不了都是暂时的,迟早还是会喜新厌旧,何况还是身边必然都是美人环伺的亲王殿下。
    但所有的猜测都抵不过方才片刻间锦瑟和那个楚公子的对话,若非是真的,她怎会如此维护着那个传说中的林素衣,甚至听闻她连正君和府中其他公子都不亲近,一个女子为她的夫君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绝无仅有,赵寰忽然间就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陆尘,是我们痴心妄想了,她这样的身份,我们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陆尘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喃喃自语,“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看着赵寰,眸色深了几分:“公子,回去后您就刻意疏远商小姐,让她主动提出要休了我们,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后再假装不堪承受风言风语,宁可自尽。”
    赵寰的手微微一滞,神色却并不吃惊,显然他早就有离开商安春的打算了,两人算是心照不宣了。
    “然后我们便告诉令狐庄主,我们的名声和清白俱已不在,已是无路可走,若是不死也只能入庙出家,青灯古佛一生,还要永远受人指指点点,家人更是抬不起头来,届时令狐庄主和亲王属下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公子你猜,她会如何做?”
    赵寰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知道陆尘心思深重,但也没有想到他会想得如此长远,如此以来,以她传说中怜香惜玉的性子以及他们所认识的她的高洁品性,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的确,锦瑟哪怕压根没有碰过他们,可在世人眼里,他们是因为锦瑟坏了清白,毕竟这一路同吃同睡,同进同出,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相信他们没有被锦瑟沾过身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亲王利用权势压下了内/幕,可若是他们偷偷地自己主动将这些事捅出去,商安春怎会善罢甘休,原本她当日在盗匪面前失了颜面就已经对赵寰心生不满,想着要将他贬为侧室,如今再听说他有可能失/身给其他女子,更会明目张胆地把他赶出商府,若放在以前,他们只怕会很害怕吧,可如今这却成了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会引来锦瑟的愧疚之心,而最好的为他们正名的方式,就是她亲自安置他们几个男人,如此一来,她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摆脱他们,毕竟以她的心性她并不是个凉薄和无情的人。
    赵寰想了半响,神色变幻莫测:“陆尘,你当真决定如此……”如此苦心孤诣算无遗策,却也掩盖不了是在算计她的事实!
    “公子不想么?”
    半晌,他方才叹息一声,怅然地道:“我想,我做梦都想,可我更知道,我配不上她。”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尘:“她说的对,任何男子内心深处其实都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人,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她才懂这种感觉,所以……我不想侮辱她。在她的面前,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同样身份卑微,同样不干不净,但我知道你不想放弃,其实我从知道她的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了,有些差距是永不可能弥补的。陆尘,对不起,我是想和商安春分开,不管是和离还是她休弃我,哪怕没有遇到小姐,我也不可能成为商家主夫一辈子,商安春不是个良人,她喜新厌旧,性情自私,从不值得托付终身,但我也不想像那个楚公子一般,用尽手段得到的不过是她恨我的结果,我宁可出家,就算青灯古佛也好过汲汲营生,只为获得那一丝虚无缥缈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她伤心,就让这一段经历成为你我一辈子的回忆吧,至于她,日后每次想到我们,至少是感念我们的好,而不是无奈与怨恨……”
    陆尘微微一震,他错了么?原来他想错了……是的,他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想过她的心情。还是公子看得更远更透彻,放手才是最好的结果,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从不会觉得夫侍越多越好,与其日后被她视为包袱,不如相忘于江湖。
    陆尘想明白了,心里却是酸涩难当,反而是赵寰此时,整个人轻松地一笑,只是笑中含泪:“今日她喊我们来,想必也是为了安排我们回大周的事情,我就不去了,陆尘,就说我身子不适吧。”
    他微笑,笑得流出了泪水,他怕见到她的时候会禁不住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于还是有了这一日,他不得不离开,他们不得不分别。
    说完这句话后,赵寰脚步踉跄的离去,背影显得有几分落寞凄凉。
    第305章 第三百零四章
    304.
    最终赵寰和陆尘都没来见她,锦瑟也不疑有他只以为这莫名不着调的暗二没把差事办好,所幸见过楚雪熙的她此时也没了心情去见其他人。不过第二日在锦王府侍卫们护送赵寰等人回程的路上,她还是亲自前去送别。虽然已经托付暗卫好好安排赵寰等人回大周后的生活,但终究还是有这两个月来相处的情谊,锦瑟对着赵寰和颜悦色,亲自看着他们上了马车。
    “路上小心。”临别时,锦瑟对着几人谆谆嘱咐道,如夏琴秋弦等人自然也红着眼睛和她福身道别,赵寰见锦瑟神色柔和,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里划过一股暖流,至少对他,她还是那样温柔,似清风般的悦耳声音更安抚着他此时难受而躁动的心情。
    一旁的陆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暗二却是看着锦瑟,朝着她微微点头,要给安澜的信件此时就在她的怀中,想必女帝看到了也会明白亲王的苦心,为她好好安排好赵正君等人的后半生吧,说起来令狐庄主也是费心了,这几个人虽说帮了亲王这一回但日后也算是脱胎换骨了,至少那商家小姐也算不上良人,不管是和离还是继续过下去,有亲王府撑腰又有女帝的诰命,谁敢欺负他们几个。何况这次来西塘的西塘的事情是被掩盖的,对外是说亲王侧君和赵正君一见如故,故此邀请他们到郊外别院小住两月。只要赵正君等人自己不说漏嘴,那几个亲王府的侍卫是不可能到处乱嚼舌根的。
    赵寰上了车以后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楚雪熙松了绑,看着他泪流满面,绝望欲死的神情,心里不由地一动,这一刻,同命相怜的感觉让他对这个少年产生了怜悯之意,楚雪熙感受到赵寰对他的同情,车中除了陆尘又没有旁人,他干脆就起身跪着对着赵寰用力磕头:“赵正君,求您放了我吧,我不想回大周,我不回去。”
    赵寰昨日没有细看他,今日一看才发现他长得真是不错,玉面如冠,仿佛凝聚青山流水的灵秀而生,倒还真是个难得的精致美人,就算形容狼狈也不掩其俊俏,可转念想到,就算这样的美人却也同样没能打动锦瑟。
    “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如实回答我吗?”一旁的陆尘凝视着他问道。
    楚雪熙当即回道:“我愿意。”
    “你是真的喜欢小姐?”
    “我……我自然是喜欢她。”对于这几个男人的心思,楚雪熙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并不介意对他们坦诚相告,回答得便也有些娇羞。
    陆尘继续问道:“那她对你呢?”
    楚雪熙明白了几分,咬牙垂下了眼帘。比起在锦瑟心里的地位,他这个已经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的甚至比不过眼前这几个商家的男人。
    陆尘不再说话,他就静静地对着他看,看得楚雪熙闭了闭眼:“小姐不想要我。”说到这里,他无语凝咽,无论怎样作践自己,贬低自己,她都不屑于多看自己一眼,哪怕他什么名分都不要,什么奢求都不敢想。
    “你觉得你若是在半路回去,她会高兴还是愤怒?这一次她若是有大事要办或者有了难处,你又能帮上什么?小姐来西塘不是来玩的,何况她还招了西塘楚太父的眼,得罪了禁卫军,你我不过区区男子,留下只是给她添乱罢了,何况她让我们走未尝也不是保护我们的意思。”陆尘再度道,他心思灵透,这样一分析,连赵寰都有豁然开朗之感,但即使同样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他还是神情黯然。他对锦瑟可谓是痴心一片,可他若是真的让锦瑟麻烦为难了,他自己也不想原谅自己,可真这样回了大周,恐怕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楚雪熙心里痛的不能自持。他要是再年长几岁,像赵寰这般有过世事的历练,就会明白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徒添悲伤罢了,可他到底年少,痴心困在锦瑟身上,又自认已经是她的人了,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想来想去只得暗自垂泪。
    看他似有所悟,赵寰心头稍缓了一口气,也不再多劝说,几个人便一路沉闷着在路上,各自思量着。
    锦瑟的身体虽说百毒不侵,但水云卿用的都是安神入眠的药物,而辅助“相思断”针法的又都是些灵药,并无毒性,自然不会让她的身体产生抗性,而该针法需要施针者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因此锦瑟原以为会受尽折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完全就是昏睡了三日,反倒是水云卿整个人像是被水里捞起来似的,整个人汗湿衣襟,脸色苍白十分的疲惫。
    在赵寰等人离开后第二天,水云卿就开始了对锦瑟的施针,两人关在房内整整三天两夜,到了第四天,水云卿揉着额头走出了房门,守在院中的凤二几人霎时双眼大亮,猛地跳起来,凤五甚至还一时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如何?”
    “成了!”
    虽然是意料中事,但几人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不过考虑到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尚不知结果如何,不由收敛起了几分过于激动的情绪,凤三更是慎重二严肃的看着水云卿问道:“真的成了?”
    水云卿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对着凤仙点头道:“中了相思断的人醒来时恐怕会很虚弱,何况又是三日未曾进食,我也是同样没有休息过,先要去厢房休息半日,一会你们先去照顾她,待她醒来该怎么说你们明白。”这算是在警告了,但几人心里并无不悦,毕竟他出力最多,这些人也不是普通的闺阁男子,算是半个江湖人,自然知道守信重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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