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一句话,经她说来,就像羽毛轻轻拂过心房,简直听得人魂为之销,声音虽杳,却仿佛还飘荡在众人耳边,场中之人,不知不觉竟都觉得心境一片祥和,松开了手中的刀剑,便是鲁淮都觉得无限亲切,恍惚了几分。
    其实以锦瑟如今的摄魂术实力,若只是对付个别几人,便是不露出真容都是手到擒来,但此刻为了万无一失的同时拿下鲁淮和她手下的人,锦瑟必须对着院中所有的人同时一起施展摄魂术,于是她运足功力,任凭真气在周身缓缓流转,原本的敛息术当然也被她完全收起,只是如此运功必不能持久,且她也不能一心两用的对鲁淮出手,所幸这里还有一个令狐源。
    此时场中若说唯一一个还能心神不失的就只有这几日被锦瑟磨练的神经更为坚韧的令狐源,就见众人此时连同商安春在内都是一副痴呆迷茫的模样,她心知机不可失,当即收到锦瑟的暗示暴起发难,如鬼魅般的身形直接出现在鲁淮的面前,出奇不意地一掌游龙入海扫过数人,让鲁淮周身围绕着掩护她的几个女子顿时纷纷受袭倒地,直接失去了战斗力。其中尤以鲁淮最被重点照顾,毫无防备正面承受了令狐源饱含怒气内力浑厚的一掌,身躯直接横飞出去还撞断了一根房梁,顿时她目呲欲裂,张口就喷出一大口血来。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鲁淮,其余人根本不足为惧。
    锦瑟亦是掌握时机,趁机出手巧妙地配合着令狐源制住了剩余几人,片刻后,除了鲁淮尚余一口气息还算清醒,其他几人都已在令狐源和锦瑟的联手之下被打晕。毕竟在令狐源这样的一流高手面前,这些女人们基本上就是些乌合之众,再加上如今也算是个生力军的锦瑟出手,当然是妥妥地被完虐。等最后一个趴在地上呻/吟着的女人被令狐源一脚踢晕后,锦瑟的小心肝忍不住抖了抖,心道这位师姐可真是够暴力的,不由出声阻拦道:“师姐,这些人罪不至死。”
    令狐源点点头:“当然,杀她们还脏了我的手,一会我自会派些人过来把她们押送府衙。至于鲁淮,我今日就亲自出手处置了吧……”她遂又看向鲁淮冷笑道:“还以为你离开飘雪山庄能成什么气候,结果也不过是集合了一些三脚猫功夫的盗匪罢了,若不是用了我飘雪山庄的药涂在弓箭上伤人,你怎么可能动得了我师妹府里的人。”
    鲁淮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令狐源的话一样,她怔怔地看着锦瑟,仿佛想通了什么,忽然间就面色狰狞起来:“原来你就是……”后面几个字她吐不出来了,只因令狐源一个箭步上前便点了她的哑穴,根本没给她机会说出话来。
    是的,鲁淮已经认出了锦瑟的身份,摄魂术加上王府令牌,以及她对于楚雪熙的称呼语调,再联想令狐源对她的态度,曾经亦算是令狐源心腹下属的鲁淮并不是傻子,前后一思索当然就明白了锦瑟的身份。此时她带着想要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锦瑟,就如同她前世电视剧里所看到的那些被人抢了老公或抢了男朋友的怨妇一般。
    至于吗?锦瑟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就为了一个男人?但借位联想到那些被负心男朋友甩了的女人可能有的心理,锦瑟又有些了然和同情。鲁淮怎么可能会稀罕锦瑟的怜悯,她喉咙中发出吼吼的声响,似乎想要朝锦瑟的方向爬过去,奈何她刚才肋骨都被令狐源下狠手打断了,几番起身都不得,如今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眶充血的怨毒地瞪着锦瑟。
    令狐源本不预备留下她的性命,因此下手足够的重,此时没有一时杀了她也不过就是想故意让她多受点罪,以报她让堂堂亲王受辱之仇。但锦瑟并没有想那么多,她理解的令狐源所说的“处置”应该是押回飘雪山庄处理,因此她暂时把鲁淮撇在了一边,反而主动帮着令狐源将院中其他被捆绑的护卫们解开绳索,给她们服下从鲁淮身上搜出来的解□□,众人感激涕零地看着她和令狐源道谢,尤其几个小侍看着锦瑟的目光中是又钦佩又崇拜,毕竟她身手不凡,气度从容,且方才为了救一个陌生男子的性命而下跪的行为,实在是有情有义,让每一个少年都为之动容。
    素景然亦是怔怔地望着她,面上辨不清是悲是喜,他很想开口问问锦瑟的真实身份,几番欲言又止,连锦瑟都看出蹊跷来。
    赵寰眼角余光始终未离锦瑟,可在对上她的目光后却又总是下意识快速地移开,他好容易才克制住了想要上前亲自和这个少女道谢磕头的意愿。从刚才到现在,锦瑟神情始终平静气度从容,朝自己几人瞥来的一眼也十分平淡,显然对她来说救下自己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越是如此,赵寰就越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悸动,却终究碍于礼教不敢上前搭话,锦瑟如今五识何等灵敏,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旁这个清秀男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知他是想为刚才的事情道谢,便也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便转过身去继续查看那些受伤的锦王府护卫们的情况,赵寰万万没有想到锦瑟居然也会关注到他,心情霎时一荡,只是在她转开视线的当口整个人又是怅然若失,此时谁也不知道他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素景然作为锦王府的主子自然需要亲自出面对救命恩人道谢,何况他已经对锦瑟的身份产生了十足的怀疑,当即就在小侍的搀扶下走到了令狐源和锦瑟的面前道:“今日感谢两位女侠出手相助,否则……景然在此谢过两位女侠的大恩大德。”说着,便是深深一福。
    “公子实在是客气了。”锦瑟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素景然对自己如此客套地道谢,何况若非自己的托付,这位素皇子也不会经历如此危险,她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直接言明正身,只得拦住他要行礼的动作,客套道:“不过是些小事罢了,何况人命关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竟是对自己方才为了救人而下跪的举动轻描淡写,淡然至极地掠过了。
    闻言众人都是肃然起敬,投射而来的目光都带着崇敬,惹得锦瑟面具下的脸上都开始有几分不好意思。
    赵寰站得并不远,自然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本还在强撑的坚强冷静骤然被打碎,眼泪更是一下子便要下来,方才这种紧要关头连自己的妻主都唯恐避之不及,偏偏这样一个天人般的少女愿意为了救自己付出尊严,只可惜眼下的他却连像这位锦王府的公子一般落落大方的上前道谢的勇气都没有。
    一旁的商安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长吁了一口气,连连庆幸地道:“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来。”转头看到一旁似在发楞的赵寰,顿时怒从心气,冲上去便对着他拳打脚踢,“都说夫贤妻祸少,还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好端端的让我遇到这种事,若是我有了什么损伤必要让你好看。”
    好容易一朝幸存,商安春却只想到了今日遭的罪和丢的颜面,无处可以发泄,只能迁怒于自家的男人身上。但是众人方才死里逃生,此时她却又吵又闹的徒惹人烦,再忆及她的窝囊表现,大家看向她的目光都十分不齿。
    赵寰不敢反抗自家妻主,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其拳脚相加,整个人披头散发的愈加狼狈,而外院几个被救下的小侍们看着自家的小姐暴怒不已,也都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唯有赵寰的贴身内侍和夏琴几番上前劝阻,却都被商安春一人一个巴掌打开,眼看着这院里乱成了一锅粥,锦瑟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道: “够了!”她的声音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威严,让商安春再不敢造次,虽然不知道锦瑟的身份,商安春却能感觉出她的矜贵气度,何况她武功高强,自己自然不可能是对手,一时只能讪讪的住了手,面上却还在嘴硬地低声道:“我不过是教训我家的夫君罢了,关旁人什么事。”
    锦瑟不语,只是冷眼朝商安春一瞥,这一眼竟是让她的接下去的抱怨又生生地憋在了嗓子眼里。令狐源却是没有锦瑟的好脾气,她朝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嘿嘿一笑道:“怎么?你对我师妹有什么不满?”她本就面目凶恶,方才出手收拾盗匪时的狠辣更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此一笑自然是让这商安春毛骨悚然,心理发怵,根本不敢和令狐源对吵,干脆灰溜溜地抬腿朝院外走去。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走得太急,居然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摔到了鲁淮的身上,后者本就重伤,如今被商安春这么一扑自然更是面色铁青地吐了一口血,商安春一看自己居然是摔在了这个凶神恶煞的强盗头子身上,又正面对上她愤怒不甘充满杀气的眼神(实则是对着锦瑟),顿时是吓得大惊失色,居然当场就失禁了。感觉到一阵气味传来,鲁淮作为受害者是第一个险些没被气疯的,而众人则更是被这一幕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商安春哆嗦着从鲁淮身上爬起来,她此时一脸惨白,泰半是吓的,泰半也是实在无颜见人,捂着脸三步两步地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锦瑟这还是头一次在女尊世界里看到这么没用的女人,也是有点惊呆了,她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的令狐源,头一次发现自家师姐也是够腹黑的。
    看到那个被打的清秀男子仍旧跌坐在地,锦瑟干脆走到他的面前直接将他拉了起来,赵寰碰到她的手只觉得刹那间心乱如麻,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合适,身子不由动了一动,忽听锦瑟问道:“你没事吧。”心头大跳,忙不迭地回答:“没事,多谢恩人相救。”遂朝后避退了几步,生怕锦瑟看出他的异样来。
    锦瑟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以为他是要避嫌,便也没有多言,却不知赵寰的目光正凝视在她面上,辨不清是悲是喜,怔怔地望着她。
    锦瑟到底不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劝了句:“你这个妻主实在是……”想了想,又觉得是别人的家务事,夫妻间总是劝和不劝分,便没有再多说,令狐源却是百无禁忌,她鄙夷地看了眼跑开的商安春,不屑道:“此人绝非良配,你们也实在是遇人不淑。要不要我出手替你们解决了这麻烦女人?”赵寰和夏琴当即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令狐源却是哈哈大笑:“你们放心,我又不是要杀了她,只是让她受点教训罢了。”锦瑟却是打断了她道,“师姐,还请你帮我安置这几位公子和其他人。”
    令狐源与锦瑟素有默契,闻言心知她是想单独告诉素景然自己的身份了,便点点头带着赵寰夏琴还有安排一众锦王府的护卫等人整理好车驾以便尽快离开,素景然却是有意地落在了最后,结果当其他人都离开了这个院子后,就唯有锦瑟和素景然及他的小侍站在了一起。
    几人此时几乎都忘记了一旁不远处还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几乎要任其自生自灭的鲁淮了,毕竟受了令狐源必杀的一掌,如今她也不过就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你……你是不是就是亲王……”到了这个时候素景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走到锦瑟身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毕竟返老还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可自身都经历了穿越的素景然如今接受能力去远超过他人。
    欣慰于素景然的聪慧,锦瑟也不再卖关子,对着素景然点头低声承认道:“是我!”
    她背对着鲁淮,当着素景然的面揭下了脸上的面具,素景然屏住呼吸,就看见一张玉雕般的倾城面容出现在他面前,锦瑟怕他一时无法接受,又是微微一笑地轻声解释道:“我这几日修行秘术大成,暂时的回春了几岁,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就是这清浅淡然的一笑,竟是让素景然看呆了,那美眸似琉璃,肌肤又如凝脂白玉般莹泽,一颦一笑皆散发着一股摄人的风华,就像立在一幅渲染的水墨画面里,美得让人心惊。这……这还是亲王吗?原来她年少时亦如此风华绝代?可是她不是分明不会武功的吗?莫非平日的表现都是她刻意韬光养晦,从而掩盖真实实力?想到她方才同样令人惊艳的身手,素景然居然有些阴谋论了起来。
    素景然身边的小侍自然是他的心腹,此时亦是目瞪口呆,被锦瑟的真容惊得低下了头,几乎不敢直视她的双眼。还在怔忪中,锦瑟却已将面具又戴了回去,素景然失神片刻,又是好一阵莫名的惋惜。联想到锦瑟如今对着他甚至他的小侍面前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就表露了真身,不由地又因为自己得到了她的信任而满心烫贴。
    “这件事,我希望你们暂时为我保密。”锦瑟最后又嘱咐道,视线扫过两人,就见两个小少年都是忙不迭的急急点头,脸蛋涨得通红生怕亲王不相信自己会守口如瓶。
    锦瑟看着两人一身疲倦,想也知道方才他们必然紧张了一个下午,安抚地又道:“今日也实在是委屈你了。”
    想到自己今日的遭遇,素景然神情黯然地低头懦诺道:“景然今日给亲王添麻烦了,也给亲王府抹黑了。”被盗匪劫持,怎么样都是损了名节的事情,景然虽然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却也入乡随俗,知道在古代遇到这种事情的大家公子十个里面九个都得被人指指点点,虽然锦瑟亲自来救让他很是感动,可潜意识里素景然又十分担心她这样一个古代天皇贵胄会有其他的想法,不由得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锦瑟怎么可能会理会这所谓的名节之说,再说素景然又是为了替她见林素衣这才遭了无妄之灾,当场就安慰他道:“你没做错什么,今日又受了惊。再说我才是亲王,只要我心里有数谁到我面前嚼舌根都没用,就别想这么多了,回去乖乖休息知道么。”她原本想要和往常一样拍拍他的头,却发现自己如今年幼的身形和素景然一般无二,如此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两个初中生小朋友,根本没资格再卖弄自己长辈风范,只得怏怏然罢手。
    素景然还在傻傻地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古代权贵女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他身边的小侍正在用力地点头,一脸憧憬地看着锦瑟,亲王居然如此通情达理,不但声音好听,这话都比别人更温柔呢,主子真的是嫁对了人。
    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鲁淮愈加嫉恨的表情,她正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弩,而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241.
    锦瑟此时正背对着鲁淮,完全看不见她居心叵测的举动。素景然的小侍则被亲王的温雅和善解人意迷住了,眼带崇敬地看着她,几乎自带星星眼光环,也忽视了周遭环境。
    也唯有向来见微知著,观察力极高的素景然察觉到了鲁淮不怀好意的动作,然而出于私心,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提醒锦瑟……
    对两个爱情未满的人来说,有什么比舍身救人这样一种方法能更好更快地增加感情呢,尤其又是玉锦瑟这样一个怜香惜玉重情的女人。素景然知道自己论情分是争取不过林素衣了,谁让自己出现在锦瑟的身边太晚,否则他自认以他的心计手段,便是林素衣也得靠边站。至于那所谓的一妻多夫制要和其他男人一起分享自家的妻主,这也不是什么真的难以接受的事情,虽说影视剧里但凡女主角都是对男主一心一意深情款款,但想想即使是在现代的现实生活中,也不是每个女人都真的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老公了,但凡有点钱权的哪个外面没有包几个小爷?和她们比起来,这位风华绝代的亲王实在是修身养性到令人扼腕。
    说到底,能嫁给像玉锦瑟这般惊才绝艳的女人,就算只是做个偏房也羡煞无数人了,没看见多少美人前仆后继用尽手段地想要入府,若自己还坚持着所谓的现代人一夫一妻制的尊严,那脑袋就真的是进水了。
    虽然说自己穿越的这个小皇子姿色平平,可以这位锦亲王本人的姿色,若她若真的那么好色,估计每天自己照照镜子也就够了。再说那林侧君也绝不是她后院最拔尖的人才,无非倚仗的还是和亲王最初的情分罢了,所以在这位锦亲王面前,关键还是要打感情牌。
    想的比谁都通透的素景然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演一回伤情戏,只要谋划得好,日后他有自信成为锦瑟心里最特别的哪一个,因此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卑劣,反而暗暗蓄力,做好准备要在关键时刻“英勇就义”一把。在他看来,只要避开了要害,受点皮肉伤反而更能激起锦瑟的愧疚。
    于是,在鲁淮拼尽全力地瞄准锦瑟射出手中弩/箭的时候,素景然恰到好处的旋身将锦瑟一挡,还配合了一句声情并茂的台词:“亲王小心……”
    本来影帝大人拍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剧情,要驾驭这样的场合还真是驾轻就熟,甚至他连受伤后的台词都想好了,绝对是煽情又催人泪下。只不过,当弩/箭真的没入皮肉的时候,他还是疼得几欲昏厥。老天,你这是在玩我吗?他心里哀嚎,原来中箭居然是这么疼,该死的导演还每次都让他长篇累牍的念一堆台词,尼玛误导人啊!!
    于是,当箭矢划破长空直直地插/进他的后背时,景然痛呼了一声就直接朝后摔去,锦瑟顿时急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地一把接住他的身体。而素景然的小侍更是吓得惊叫,引来了院外的令狐源一跃入内。
    一看现场的情形和鲁淮微微颤颤举着弩/箭的手,此时令狐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深深懊恼起自己方才没有直接结果了这个害人的家伙,否则若是亲王有半点损伤,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鲁淮在看到令狐源的一瞬其实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地败了,她疲倦地闭上眼,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任凭令狐源直接震碎了她的心脉。
    锦瑟没有心思注意其他,她只是抱着素景然焦急地唤道:“景然,景然你怎么样了?”
    素景然的小侍则是满面惊惶,眼睁睁地看着素景然后背的衣服逐渐地被鲜血浸染蔓延,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锦瑟,已经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锦瑟知道中箭受伤的人都必须通过医治手段拔出箭矢,否则一个不慎反而加重伤口,她小心翼翼地避过素景然的伤口,将他直接抱起,对着令狐源道:“师姐,我要立即带他回王府就医。”
    素景然感觉到锦瑟的紧张,总算找到了一点回票价的感觉,他嘴角勉强拉扯了一下,想说亲王你没受伤吧之类的废话来刷好感度,但才动了两下嘴唇就直接昏了过去,结果翻来覆去琢磨好的台词居然一句都来不及说。
    令狐源上前仔细看了眼他中箭的位置和伤口,皱眉道:“所幸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他毕竟身子弱,还是要尽快回王府诊治。”
    锦瑟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却看到就这片刻间,素景然那一张小脸已经渐渐有些发青了,令狐源脸色骤变,又惊又怒道:“不好,这箭上有毒。”原来鲁淮这□□本就是为锦瑟准备的,原本预备见面时出其不意直接用这个取她的性命,因此上面涂的是精心配置的毒/药,而这毒/药有一部分也是从飘雪山庄中得到的。
    作为一个行走江湖经验丰富的女汉子,令狐源随身总会带着一些居家旅行必备之解□□以备不时之需,此时她一边将药倒入素景然的口中一边解释道:“这毒封喉见血,极为厉害,应该是我飘雪山庄的一品红,若非今日是我在这里,只怕……”接下去的话,她没有说完,只是紧紧地盯着服用了解药的素景然,看他面色略有好转,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这鲁淮身上准备的毒/药都是飘雪山庄出品吗,锦瑟看着令狐源,实在很想吐槽,你家到底是武林世家还是毒/药世家?
    观察了半晌,素景然本已有些青紫的嘴唇总算是渐渐消退了下去,锦瑟刚想舒口气,却又见令狐源皱眉道:“看起来鲁淮还加了点别的毒进去,这一时似乎还不能完全解了毒性。”
    就在此时,只见已经昏迷过去的素景然突然身子痛苦地一扭,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起来,片刻间他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更是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不能再耽搁了,我直接带他回王府召太医诊治。”锦瑟瞧着素景然嘴角的血迹,心知绝对不能再拖延了,她急急冲到门口,抱着素景然直接就翻身跨上了一匹骏马,眨眼间便急冲而出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护卫们都被这一幕惊住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锦瑟把他们的素侧君给直接劫持走了,不过锦瑟方才才和令狐源一起救了众人,所有人心里此时多多少少有着尊敬,倒是不会一时把她的举动往坏里揣摩。所幸令狐源和素景然的小侍已经走了出来和众人解释道:“你们公子中了那盗匪临死一箭,危在旦夕,如今只能让我的师妹快马加鞭先赶回王府里找大夫。”
    她此时面色十分凝重,素景然的小侍更是一脸的泫然欲泣,护卫和内侍们顿时明白了这情形必然是有些严重了,否则对方哪里会不顾素侧君名节的直接抱他上马单独离去,于是面面相觑之下也是充满了担忧。
    令狐源又道:“你们也快些收拾一下,我会亲自护送你们回去,咱们得快马加鞭,免得亲王担心。”然后她瞥向了一旁正抖抖索索地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商安春,十分“诚挚”地邀请道:“如今天色已晚,既然大家都是落难的,这位小姐和你的家眷们也不必客气,不如你们就跟随着我们,一起入城去锦王府歇息落脚吧。”
    若此处有了解令狐源的人在,必然会看出她这个一脸真诚的表情实在是太假惺惺了,赵寰和商安春的小侍们都不由有些惊讶于她的提议,可想想如今天色已晚,自己一队人马又都是弱质男子,形容疲倦且狼狈,的确是无法照顾好商安春,于是大部分人都心里有些感激令狐源的好意,只是王府如此尊贵之地,他们不过是些平民百姓,不少人又生怕自己失了礼数冲撞了贵人引来怪罪。
    令狐源却是看出他们的想法,笑道:“你们若是去了就知道了,锦亲王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不会介意。”
    话虽如此,商安春最怕的却还是令狐源,此时她仍然心有余悸,因此被她邀请不喜反惊,下意识地就结结巴巴地推拒道:“太……太麻烦了……”
    令狐源却并没有给她过多拒绝的机会,直接上前还“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麻烦,再说你们一个个衣服都脏了,总要找个地方好好地收拾一下,荒郊野外的总也不方便不是,何况京城是什么地界,就你们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能轻易放你们入城还住到什么好的客栈吗?”三言两句就把他们都给吓住了,连商安春都只能面色难看地点头同意。
    其实令狐源如此盛情邀请却是另有目的,眼下这几人虽是平民,可偏偏跟着素皇子一起被盗匪劫持了,未免他们出去说三道四,总要先带回王府好好地敲打敲打,先放在眼皮子底下先看着为好,让王府的威严震慑住他们。怎么说素景然也是锦瑟的侧君,她身为护短的师姐,如今尽量为她打理好旁事,免除后顾之忧,也好弥补当日对鲁淮网开一面而造成的严重后果。
    且不说商安春几人稍后入了王府后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亦步亦趋胆战心惊的情形,此时锦瑟正在帘后听着秦若临和王府中紧急招来的大夫询问着素景然的病情,如今她毕竟年纪变小不便出面,秦若临便责无旁贷作为正君安排,只是这样重的伤势,便是这位曾经宫里御医出身的大夫也不敢随意下方子,只能叹息道:“侧君中的箭虽然略深,但总算是偏过了要害,只能说是皮肉伤,养养便好了,只是这体内的毒性颇为难解……”
    秦若临便立即说道:“还请您开个解毒的方子出来。”
    此时的素景然受伤的地方已经取出了箭/矢,整个肩膀也被白纱缠住,只是他仍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不断渗出点点汗珠,就连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锦瑟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素景然,亲自动手用一旁的白巾擦去他额上的汗珠。
    大夫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秦若临道:“先照着这个方子抓了药试试,只是这只能暂时缓和一下毒性,我看正君还是要快点招来宫中的御医看看为好,卑职才疏学浅,只怕有负重托。”
    到了这种时候了,秦若临也顾不得责备这个临阵退缩的王府大夫,所幸他一早就安排人去宫中请御医了。结果急急赶来的御医也同样一筹莫展,和王府大夫又商量了半晌,稍稍改动了一下方子,最终却仍旧诚实地表示只能先用着试试,以观后效。
    锦瑟简直要被这两人给气笑了,不是御医吗?结果连一个小小的毒都解不了。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从帘后走了出来,但她终究涵养过人,即使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仍是文质彬彬地询问道:“到底素侧君中的是什么毒,要如何解法?两位大人还请给个准信!”
    锦瑟一出现,室内之人的目光就都转不开了,她如今虽然回复到了少女萝莉的状态,但那满身的贵气风华,便是御医这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在瞧见她之后,都忍不住地心中赞叹,看她带着面具都暗自怀疑着她的身份,几疑她是偷偷来自君傲的素家王室贵客。
    不自觉地低下头,御医的声音不由地便带上了几分恭敬:“素侧君的毒看似中的不深,可偏偏十分刁钻古怪,我们倒是可以开些药暂时缓解,但要彻底解去,恐怕还要用金针搭配灵药去毒方可。只是随意定论又怕适得其反,总要慎重些才好。”
    说了半天几乎都是废话,锦瑟微微皱眉道:“大周泱泱大国,还有什么灵药是宫里没有的?你尽管开出药方来用着便是。”
    “是药三分毒,若是一时不慎,加重病情也是有的,不过若是可以请来水神医,必然可以彻底解毒。”
    “什么水神医?”锦瑟质疑道,“你们都是宫中御医,连你们都解决不了,一个江湖神医就可以了?”
    也许是她的气质十分容易让人亲近,两个老御医都没有介意锦瑟语气中的不满,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水神医并非是江湖游医,而是来自药谷的水家人,水家是医药世家,传承了数百年了,可这个家族同样是隐士家族,轻易不愿出手。”
    这两人一个是宫中老御医一个是王府大夫,平日里达官贵人也见了不少,自有一份傲气,可偏偏对锦瑟这样一个陌生人毕恭毕敬,好几次,她们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如此恭敬,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听到她的问询,她们就自然而然的开了口。也许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因此只要锦瑟每问一句,她们便不由地向一旁的秦正君看上一眼试图搞清楚她的身份。
    秦若临干脆出面解释介绍道:“这位是亲王的贵客,两位大人无需顾虑,还请知无不言。”
    他其实早就从潘芷处知道锦瑟神功大成,明白锦瑟现下是暂时的返老还童变成了十几岁的年轻少女,但整个人的气质仍是他熟悉中的清雅华贵,让他即使在锦瑟戴着面具身形骤变的情况下也能觉得如此熟悉亲切。这就是他的妻主,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能让他在芸芸众生中一眼认出的玉锦瑟。
    “那水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能救素侧君,那不如现在就遣人邀他进府诊治。”锦瑟看向秦若临,毕竟如今在这里几人的眼中,秦若临才是主子。
    老御医却是摇摇头道:“水神医素有神医之名,却并非是我大周的人,再说他行踪飘忽,并不容易找到,而且我听说他脾性古怪,极不容易打交道。”
    看她神神叨叨说了老半天等于是出了一个完全没意义的馊主意,锦瑟简直恨不得要翻白眼了,面具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所幸这位宫中御医尚算是机灵,看得出锦瑟的不悦,立即补充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暂时用药缓和下侧君的病情,先前素侧君大约已经服用了一些有效的解毒/药,如今毒素虽存却还不至于致命,我们可以用些温和的方子为他慢慢调养,然后再派人去找神医……”
    说了半天还是要找所谓的神医,问题是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还怎么找?锦瑟实在忍不住想吐槽,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她身上怫然不悦的气息还是散发了出来,使得房内一时间噤若寒蝉。
    “我倒是知道如何找到水神医。”这个时候,匆匆赶回来的令狐源大步踏入了房内,她看似来得急,一身风尘仆仆,却还是先粗中有细对着秦若临及两个御医抱拳问好,完全没有一丝江湖人的粗枝大叶与鲁莽。
    当着几人的面,令狐源对待锦瑟的态度仿若陌生人,只是点头示意,等秦若临在她的暗示下将御医和下人们都打发了,令狐源才对着锦瑟说道:“我飘雪山庄倒是与水家有旧,昔年曾有幸得到一块水家的玉牌,凭借这个可以去水家祖宅请他们出手不惜代价救治一人。那水神医行踪飘渺或许没人知道,但是水家是一定有办法找到他的。”
    说着她又解释了一下何谓水家令牌,原来根深蒂固的江湖世家彼此间总会有些来往和恩怨,这水家独有的玉牌便是他们用来交好和承情之用了,拥有这个玉牌就等于水家承认欠了一次人情。普通人家若是有了疑难杂症要水家的人出手,总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上门求治,但若是有恩于水家的人只要出示这一块玉牌,就等于可以让水家无条件出手一次,当然一个玉牌也只能救治一人而已。
    锦瑟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个水家,这可真是大牌中的大牌啊,二姐居然还会允许大周境内有这么一个奇葩的世家存在?但很快的,令狐源又告诉她,水家的祖宅坐落在药谷,而药谷则在西塘境内,她表示自己愿意提供这个水家玉牌,但令狐源身为飘雪山庄的庄主,无名无份不可能亲自去药谷为锦亲王的男人求治,这传出去简直就是要害素景然,而玉牌这种重要的东西显然也不适合放在别人的手中,毕竟水家的玉牌可是整个江湖都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果然还是避不开要去一次西塘吗?锦瑟几疑这是命中注定,她低声一叹,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亲自带着玉牌去西塘水家。景然毕竟是我的侧君,又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若我连这点事都不能为他去做,连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话音刚落,锦瑟便感到秦若临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锦瑟愣了愣,侧过头凝视着他,只看到他眸中带着一种沉着的坚定,似是不舍又似是敬佩,却没有半句劝阻。她这才恍然惊觉那曾经的腼腆少年如今也是独挡一面的王府正君了,看着这样的他,锦瑟不知为何连心渐渐地都柔软了下来,她于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低低地说道:“对不起若临,或许我是个不称职的妻主,但如今我只信得过你了,在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时日,你可以为我照顾好素衣和景然,打理好王府让我无后顾之忧吗?”
    秦若临身形轻颤了颤,亲王的话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和托付,他终于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被当作了她最重要的正君对待,眸中渐渐地涌上了一层泪意。他凝视着锦瑟久久未语,目中却带着温柔,事实上令狐源早在看出苗头不对时就趁机离开了,她可不想留在室内打扰两人的“温情脉脉”,何况今日她真正的目的已经完成——那就是依照女帝最先的旨意,找一切机会把锦瑟诓到西塘去。
    不自觉地,秦若临伸手环住了她,将如今少女身形的锦瑟揽在自己的怀中,轻笑地应道:“好,我等着你回来。”锦瑟的面上虽仍是带着面具,可她的眼睛却比星辰还要璀璨,伸出一双晶莹如玉的手,她亦也回抱住秦若临,这个少年她曾经一度刻意忽视,也想过利用他为素衣解围,更在别有居心的圆房后觉得面对他有些别扭于是刻意避而不见。此时想来,却叫她不由地涌上来一阵愧疚。如今虽对他仍说不上有多深的男女之情,但锦瑟却终究无法再无视他目中的炙热,眼前的少年眉目一如往昔,只是早已不复曾经的青涩腼腆,原本天真温润的面上不知不觉已多了几分正君威严。她心中惆怅,便也没有介意秦若临主动取下她面具的动作,毕竟是她的正君,她可以瞒着其他人,却不该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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