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燕归微不可闻叹一声,把犹在挣扎的小姑娘捞起来,走向小榻,“那便睡吧。”
    一句解释都没,纯粹是在回复幼宁最初的要求,他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事才牵扯出后面的一大串。
    系统简直哭笑不得,就算这位是未来的帝王,也架不住这直男的脑回路……见了它家小宿主伤心,居然哄也不哄两句。
    好在它十分善解人意,主动帮助解释了燕归这一行为。
    到了榻上,一大一小四眼相对,幼宁慢慢反应过来,小小声道:“十三哥哥要睡了……?”
    “嗯。”燕归没闭眼,顿了下,修长手指点向幼宁脸颊,一点湿意传来,陌生又熟悉。
    他缓缓摩挲指尖,直至那点湿润消逝,“为何哭?”
    幼宁懵懂看他,“因为十三哥哥不喜欢我……”
    因为系统的能量影响,幼宁注定会亲近燕归,更容易对他生出好感。若在其他宿主那儿,只会让其更忠心地辅佐燕归,但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这种感情便格外的单纯而热烈。
    燕归垂了垂眸,半晌道:“没有。”
    小姑娘一脸疑惑,燕归便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下次不会再这般了,睡吧。”
    幼宁点点头,想到什么,揪住燕归衣襟,软声道:“十三哥哥,我想学书。”
    “嗯?”
    “幼幼是伴读,不可以不识字。”
    燕归手微缓,应出一声,“明日教你。”
    幼宁彻底开心起来,闭上眼安安稳稳窝进了燕归怀里。
    她年纪小热气重,像个小火炉般滚烫,让习惯了常年通身冰凉的燕归有些不适。渐渐习惯了这种温度,睡意竟真的涌上,燕归阖眸的前一刻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些令人烦扰的声音……似乎都听不见了。
    容府几人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已经被拐走一半,最近容云鹤不用去书院,却比在书院时还要忙几分,时常在府中见不到人影。
    为此,容侯特意将儿子召来了书房。
    书案摆置一盆罗汉松,青翠常在,绿意盎然,由幼宁亲自一路捧来容侯书房。容侯素来格外爱惜它,此刻也不例外,先细心给它洒了点水,才转身道:“云鹤。”
    “爹。”
    “你近日在做什么,自己可都明白?”
    容云鹤没想那些能瞒过父亲,微微颔首,“我心中都明白。”
    “吴禄若倒了,谢家势大,你可知这并非吾等所愿?”容侯目光锁住儿子,“我知你向来不喜中庸之道,但如果让一方独大,非周朝之幸。”
    容云鹤一笑,“爹,你们是不是从未放心过太后?”
    容侯目光一沉,定声道:“自然,妇人专权忤逆伦常,若非陛下……我等又怎会听之任之多年。”
    要在这上面说服容侯,容云鹤心知不可能,所以他道:“但爹也看到了,吴将军那边坚持和亲一策,边关士气颓靡,长此以往,对周朝更加不利。”
    容侯皱眉,这点他确实不赞同。他既不喜欢妇人掌权,当然也瞧不上吴禄这种拿女人保平安的做法。
    “没了吴禄,还有其他人。”容云鹤道,“吴禄此举长久不了,那些人不傻,不然爹觉得……此次我们能掌握那些吴禄的证据,靠的是谁?”
    容侯立刻明了,又是窝里反,但他不会轻易被儿子混过去,冷声道:“如此有你无你,似乎也没区别,你又何必要多插一脚?”
    容云鹤微微弯唇,“爹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今日召云鹤前来,不正是想试探一番吗?”
    …………
    “罢了,你意已决,为父不再阻拦,只盼你把握分寸,莫祸及容府。为父算不得什么,只你母亲和妹妹……”容侯顿了顿,轻声道,“幼宁尚小,我和你母亲还想看着她及笄出阁,让她此生顺遂无忧。”
    第15章 狩猎
    “云鹤明白。”想起幼宁,容云鹤眼神柔和,“爹请放心。”
    容侯颔首,回身料理花草,淡声道:“你去吧,以后诸事也不必特意告诉我。”
    “是,云鹤告退。”
    容云鹤转身离了书房,途中小厮低声禀道:“几位大人说此事还未备妥,需得万无一失才肯动手。吴将军那儿还未察觉,大人们说明年开春是个好时机,让奴才来问世子您的意见。”
    “夜长梦多。”容云鹤皱眉,脚步一顿后继续,“谢家怎么说?”
    小厮笑道:“若非世子再三令他们按捺住,谢老将军怕是早就点兵去往西北了。”
    容云鹤亦笑,小厮端详他的脸色,小心接道:“世子,夫人说吴将军府上的人今日又来了,问您是否要和吴姑娘见上一面?”
    问出这话时,小厮心中也在叫苦。世子明显要扳倒吴将军,又怎么可能答应和吴姑娘的婚事,但夫人不知道这点,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就回禀夫人,说我近日都无空闲。”容云鹤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从未关注过那位据说心慕自己的吴姑娘,此时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冰冷,“下次将军府的人再来,不用放进府中,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太学堂可是该下学了?”容云鹤抚袖,“备车,正好去宫门接姑娘。”
    “呃……”小厮有几分犹豫,“奴才刚得了信儿,姑娘今日怕是要留在宫里过夜,不回了。”
    容云鹤微眯眼,“是谁传的消息?太后宫中的人?”
    “好像是十三殿下那边的人。”
    有一瞬间沉默,容云鹤道:“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容云鹤却在下一刻就备车进宫以容夫人的名义拜见了太后,随即自然而然地“闲逛”到了皇子所,不出所料在燕归书房抓到了一只睡眼朦胧的小娃娃。
    容云鹤几步迈进,无视燕归的脸色就把自家妹妹抱了起来。
    “唔……哥哥……”幼宁对他气息十分熟悉,顺从地趴在他肩上软软叫唤,不时打着小呵欠。
    发现小姑娘脸颊驼红,热度熏人,容云鹤一眼瞧出她定是睡了一下午。在他进来之前,还正窝在燕归怀中酣睡呢。
    容云鹤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他早就发现妹妹对燕归依赖非常,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睡在人腿上了。
    虽说是五岁,小小的一团,亲昵些算不得什么。但在容云鹤眼中,这无疑挑战了他身为兄长的地位。
    “云鹤已进宫,就不必再麻烦殿下,幼宁先带回府了。”容云鹤眼神淡淡扫过杏儿,杏儿冷不丁一颤,开始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
    燕归才睡了场久违的安稳觉,引起奇效的小姑娘就要被人带走,他自然不悦。可容云鹤才是幼宁兄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微抿唇,默然看人走远。
    离开皇子所,容云鹤掐了几把妹妹的肥脸蛋,低声无奈道:“还没长大呢,便要被人拐走了,小没出息。”
    幼宁完全没听懂在说什么,无意识呜呜两声,蹭了蹭,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容云鹤半点脾气也没了,只能心中思忖着伴读一事还是不可长久,需得寻机换人才是。
    ***
    一转已过三月,寒冬临京,皇城素裹银妆,皑皑一片白霜覆阶,添了几分晶莹。
    年关将近,皇城内外皆比以往热闹许多。周帝也不忙修仙炼丹了,热衷于在后宫走动,偶尔见着几位皇子,还会随意考校一番功课。
    这日周帝兴致一上,便要带众皇子前去冬猎,內侍总管劝也劝不住,匆匆去禀了太后,太后却道:“陛下要做什么,让他去做便是,哪有肆意阻拦的道理。”
    说得很有道理,但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近十年前四皇子就是这么没的?
    就不能让陛下带儿子啊!
    內侍们满头大汗,又去禀了各妃嫔,妃嫔求助太后无门,只得去寻了族中大臣。
    周帝要打猎,大臣们也不敢明着阻拦,只劝他有几位皇子还小,是不是可以不带他们前去。
    倒不是大臣们胆小,实则周帝说一出来一出,打猎上尤其追求刺激,四皇子就是被一头下了药激起血性的黑熊践踏至死。周帝伤心几日,转头就忘了自己是半个帮凶。
    每说起此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虽说冬日许多猛兽都会冬眠,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性。
    劝到最后,几位年纪不满十岁的小皇子被带回去,大臣们却不得不苦着脸来陪猎。
    他们倒不担心安危问题,纯粹是不喜欢陪周帝玩乐,毕竟这位陛下实在是太赖皮了。每逢狩猎,自己猎不了多少,倒喜欢抢臣子的猎物,从古至今谁也没见过这么无赖流氓的皇帝。
    但太后不说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就更不好置喙了。
    周帝刚服过丹药,浑身燥热,只着了件单薄秋衫,胸膛半敞,端得是风流不羁。他一扬马鞭,指向身旁英姿笔挺的少年,笑道:“小六儿,多日未见,你竟如此健硕了。不错!有父皇当年风范。”
    少年无奈,低声答话,“父皇,我行五,您方才还在母妃那儿见过我。”
    周帝哦一声,很快又哈哈笑道:“朕记得,你方才还背了遍三字经,很是流利,不错!朕甚是欣慰。”
    五皇子:……背三字经的是十六弟谢谢,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能背三字经难道会很荣幸吗?!
    张了张嘴,还是理智地决定什么都不回了。
    众臣掩面,每次陛下吃药后就是这个德性,他们早习惯了。好在陛下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大事,丢脸丢不到外面,如今就哄着陛下乐一乐吧。
    幼宁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得十分有趣,她从未见过这样随性不羁的长辈,在意识到这是燕归父皇后就更加忍不住了,托着小脑袋开始认真思索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回身道:“冷不冷?”
    “不冷。”幼宁摇摇头,将自己毛绒绒的全身展示出来,她脖上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头顶小帽也毡了圈,手和耳朵被掩得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就是个笨重厚实的小团子。
    燕归才发现她穿得如此多,怪不得最近走得愈发慢吞吞,他还当是长胖了……
    他轻拍了拍,“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莫贪玩。”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他接道:“给你猎只狐狸,可养着。”
    “嗯嗯。”幼宁听他的话,乖乖站在旁边,准备目送狩猎队伍远去。
    一声长啸,伴着周帝的张扬大笑,众人策马跟去,却见他们的陛下硬生生在半道转了个方向,直奔幼宁而去,在近身时一把捞起了满脸懵逼的小团子,“哈哈哈,这只小狐狸,朕先得了!”
    第16章 坠马
    周帝突然一招,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等大臣侍卫们回过神,人都已经御马飞奔进了雪林。
    眨眼间,众人又见一道身影驰骋而去,竟是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三皇子。
    礼部尚书瞬间反应过来,颤颤巍巍举起手指,“那位……是容侯府上的二公子吧?”
    其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那其实是容侯最宝贝的小闺女啊!他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此刻容侯并不在。
    无需大臣叮嘱,一队侍卫已经疾驰而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陛下不小心弄死自己的儿子事小,把容侯的儿子也弄没了才是要糟。不论容侯那脾气,容夫人平江的那队兵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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