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无言以对,连他自己都知道,秦司漫说的是事实。
    陆遥是他的学妹,小他四岁,医科大护理系,在一起两年多,分分合合的次数已经数不清。
    归根结底的理由就是他太忙。
    特别是现在工作之后,身不由己的次数太多,陆遥这种还在象牙塔的小公主,完全没法理解。
    陈献沉默了半晌,还是狠不下心,认命的说:“可我喜欢她,舍不得。”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秦司漫朝他举杯,一副‘理解万岁’的样子,“那就去哄,哄好为止。”
    陈献笑,举杯跟她碰了碰,喝下一大口,擦了擦嘴,感叹道:“近墨者黑,你身上这股固执劲,我算是深受其害了。”
    秦司漫晃着杯中的可乐,兀自说着:“你比我好,至少看得到头。”
    陈献一怔,竟不知回什么。
    这种丧气话,他还是头一次从秦司漫口中听到。
    秦司漫性格从小就强势,一旦认定一件事或者看上一个东西,不走到头,得到手便不罢休。
    能说动她的人只有她的母亲,只是现在,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伴随着这个人的离开,秦司漫固执的心性只增不减。
    尤其是碰上沈琰之后,一下子飚到了最高值,时间也不能将其消耗半分。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司漫放下杯子,话头一转:“之前你说的那个事儿,再帮我查查。”
    “哪件事?”
    “眼科的医疗事故。”
    “查不到啊,你们眼科的人嘴严得——”
    秦司漫打断他:“所以我才拜托你,老陈你帮我这一次,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陈献觉出不对味来,“查到什么份儿上?”
    “全部,所有细节。”
    陈献了解她的决心,可无法作保证,“好,不过你别太指望我,可能最后一场空。”
    “尽力就好。”
    秦司漫表示理解。
    话毕,秦司漫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脸。
    一脸挫败的死相,和两年前知道他结婚的时候如出一辙。
    再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她在心里这样自我安慰着,却觉得越发苦涩。
    秦司漫自知自己的可笑之处,明明已经感受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可还是不愿死心,非要知道个底朝天。
    她侥幸着,上帝能为她开一次眼。
    这辈子,就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秦姐:坐看某人以后打脸。
    沈琰:嗯,认识你之后脸可疼了。
    第11章 踏实
    秦司漫吃完饭回到医院的时候,晚上的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
    她却一点也不急。
    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将布满皱褶白大褂扔在桌上,动也不想动。
    钟向文正埋头写病历,看见她进来,有恃无恐般的模样,走上去嚷嚷了句:“你总算回来了,郑明辉的事情之后科室查得严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任还在气头上,一发现估计饭碗都没了,这不,刚刚他来查岗,你差点就完蛋了!”
    “差点?”秦司漫晃着转椅,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是啊,沈大夫说你家中有事,请了假,这才给糊弄过去......”
    秦司漫顿住,抬眼盯着他:“你说谁?”
    钟向文被他看得一怔,“沈大夫啊,今晚他负责,喂,你去哪啊——”
    没等钟向文把话说完,秦司漫抓起桌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步子一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他办公室前,秦司漫轻喘着气,犹豫要不要推开。
    脑子闪过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可最后全被一一否决。
    秦司漫在心里嗤笑自己的愚蠢,摇摇头,准备往回走。
    沈琰从病房出来,刚好跟她打了个照面。
    目光交汇之下,秦司漫从他眼眸里看见自己此刻是如此狼狈——
    白大褂松垮的挂在身上,扣子从第一颗开始就扣错了位,显得格外滑稽,原本绑在脑后的马尾,大概是橡皮筋断了,滑稽的跑到了左脸颊,就这样斜吊着。
    当真是比早上起床的时候还要丑。
    秦司漫伸手将断掉的橡皮筋扯下,随意扒拉了几下头发,跟他打招呼:“沈老师,晚上好。”
    沈琰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进来。”
    秦司漫挑眉,看他走进办公室,有片刻的恍然。
    下午他就是在这里拒绝简卉的。
    沈琰打开门,见她还愣在原地,反问:“你想让大家都看看眼科的大夫可以多不修边幅?”
    秦司漫顿了顿,最后还是抬腿跟了上去,顺势带上了门。
    “你又迟到了。”
    “谢谢你。”
    两人同时开口,闻言皆是一愣。
    秦司漫看看他,笑了声,拉开椅子坐下,“看来我第一次给你留下的坏印象,是很难抹去了。”
    沈琰未答,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有事要请假,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第三次吧。”
    没等沈琰开口,秦司漫又接了句:“三年前还有一次。”
    室内只剩下空调扫风的空气流动声,冷风吹到秦司漫脸上,有些凉。
    秦司漫点到为止,站起身,“下次一定跟你请假。”
    “等等。”
    沈琰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随后是抽屉拉开的声音,秦司漫听到椅子被推开,听到了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沈琰将病历夹放在她手上,“病例收好,留在这里就踏实工作。”
    秦司漫一看便想起这是什么时候的病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伸手接过,端详了几秒,却发出一声轻笑。
    “行,我踏实。”
    沈琰抿了抿嘴唇,沉声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秦司漫照做不误。
    轻轻的带上门,走了一段距离后,蓦然停下。
    她看见了病例上沈琰做的批注,简单几个字,但第一个字的字体变了。
    不明显,但秦司漫练过,细微之处轻易的便捕捉到。
    只有第一个字偏向于正楷的笔锋,后面的跟以前的无差别,流畅的行楷。
    是他无意识中写下的。
    秦司漫爱死了这个无意识。
    第二天交班后,秦司漫换了衣服,拿上包和车钥匙,准备回家昏睡一天。
    刚到地下停车场,手机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外公”。
    秦司漫心里有些发憷,电话响了第四声的时候,接了起来:“外公。”
    何学景浑厚严肃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今天找个时间,回来一趟。”
    老人已经许久没跟自己联系过,本就不是热络的爷孙关系,在秦司漫的外婆楚澜和母亲何婉兮相继去世后,变得更加僵化。
    除开逢年过节,几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秦司漫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老爷子大清早就打来电话,恭敬的问:“我刚下晚班,现在过来方便吗?”
    “你来吧。”
    不等她再多说话,何学景便挂了电话。
    秦司漫听着耳边的占线声,沉默了半晌,最后收起手机,开车往辽州大学驶去。
    何学景和楚澜都是辽州大学的名誉教授,前者在中文系,后者在历史系,何家三口一直住在夫妻俩刚结婚时,单位分配的员工楼里。
    在秦司漫小学时候,何婉兮出钱为两个老人买下了校区里的一所老式四合院,面积够大,方便何学景在家中招待前来吃茶闲聊的老友。
    这么多年过去,老人还住在那里,辽州大学经过不断的搬迁,四合院所在的校区也成为了老校区,因为建筑极具当地特色,政府出面将其保留下来,当做一份对这所百年名校的纪念。
    赶上早晨上班的高峰期,从市中区开到市郊,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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