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在空中展开,云善渊看到了上面的图样就是眉头一皱,绣纹是鲜红色的,红的让人看了就觉得眼睛难受。她当即就闭起了眼睛,却还似听到了一个缥缈的声音,“杀了你自己,你该杀了你自己。”
    绣在人皮上的图样具有一种魔力,人一旦见到它就会入魔,被它操控住心神,甚至心甘情愿的死去。
    下一刻,云善渊睁开了双眼,她右手一扫卷起了地上的枯叶,就见那缓缓下落落的人皮被瞬间割裂成了一道道,整张人皮尚未散裂之际,被抛到其上的火折子就着人皮上片片枯叶助燃,以极快的速度用火舌吞没了人皮。
    “不——”“不——”竟是有两道人声同时响起。
    采花大盗极为不甘地倒在地上,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云善渊,“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能不受天魔障的干扰,你竟是能下手烧了它,怎么可以烧了它!”
    “为什么不可以?”云善渊看着采花大盗,这人皮极邪,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此人的发号施令,那种声音进入耳朵后直达心底。
    她不得不信了薛老夫人说的话,人皮绣可以操纵人心。今日不把它毁去,来日必成大患。如此邪物不留也罢。
    “你到底为什么要奸.淫那些女子,难不成还是这人皮让你做的不成?”
    采花大盗哈哈大笑起来,“我在找一张合适的人皮,只要完成了天魔绣,就能开始修炼高深的武功,而我扮作绣娘就能毫无阻碍的接近她们,为什么不做?只是好皮难求,这些人都不行。既是她们的皮不够格,浪费了我的时间,当然要陪我一夜补偿我。”
    这个理由已经变态了。
    起码云善渊是想不到采花大盗竟会是如此初衷,她也相信有天魔绣的存在,也就更加不悔毫不犹豫地烧了人皮。
    “所以你留下绣帕,让她们在之后自杀。”
    “确实如此,她们天天看着绣帕,总是会自杀的。这是我对她们最后的要求,这些人既然给不了一张合格的皮,她们也不必再继续活着,免得败露了我的行踪。”
    采花大盗说到这里却是看向了半空,连人皮烧得连渣都不剩了。他不明白怎么有人能逃脱天魔障的控制,所有人见到了天魔障,即便不为止迷惑,可都不舍毁了它。
    采花大盗看向了云善渊,又看向了将所有绣帕都劈坏的金九龄。
    刚才金九龄与他同时叫出了‘不’,这才是对的反应,只要见了天魔障一眼,就不会舍得毁了它。偏偏今日他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女人。
    天魔障已经毁了,他没有可能再练高深的武功,而今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活是不可能了。
    云善渊只再问了一句,“你从哪里弄来的这邪异之物?”
    “此物只从天上来,谁让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只恶鬼。” 采花大盗摇了摇头狂笑了起来,“而且天下之大,无人能逃!”
    然后,他一针扎穿了自己的脑袋死了,但死前他知道有人心底的恶鬼已经醒了,这真是太美妙了!
    云善渊微微蹙眉,她解除了采花大盗的易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六七岁。正如金九龄所猜测的那样,这人的武功并不高,起码他还没机会练成高深的武功。但是,此人得到的天魔绣确实十分古怪,这东西的来历不明,若是真被他练成,必成江湖之乱。
    周家的其他人早就闻声而来了,只是看到了江湖中人对战才未靠近。如今这采花大盗死了,管家自是要上前询问。
    “金捕头,你还好吗?”云善渊看向金九龄,这里的后续之事是该他去处理,这都是他的分内事。
    金九龄定了定神,他厌恶地扫视了一眼落在脚边的一堆绣帕。
    “我没事,今日抓住了这个罪大恶极的采花大盗,着实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金九龄说着就走向了周家管家,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
    采花大盗一案就此告破,其后金九龄追查到了凶犯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一直都武功平平,许是得到了奇怪的人皮,他再也没有回师门就失踪了。
    金九龄回到了六扇门后将此案归档,他把这份卷宗存到了资料库之中,至于凶犯留下的绣帕之类的物件都被处理焚烧了,毕竟这些东西透着古怪,
    月色之下,金九龄走出了六扇门。
    他抬头看着月亮,眼前浮现起了那幅模糊的人皮绣图。当时他看得不真切,想要再看一眼,但是人皮就被云善渊烧了,真是有些可惜。
    金九龄如此想着,他的手上不知怎么的多了一根绣花针,这是漏了处理的采花大盗的绣花针。
    绣花针在月光中越发显得冰冷。
    第十三章
    云善渊在采花大盗一案告破后, 回到了金陵城,还有两天就是花如令的六十大寿了, 她在静待必然出现的铁鞋大盗。
    如此静待中, 她一人在客栈喝着茶,桌上放在三小碟糕点,一碟绿豆糕, 一碟如意糕,还有一碟凉糕,这是三种不同的糕点,就像是孙大爷、洛马、采花大盗。
    他们看上去并没有关联,却是都死了。不是被谁杀死的, 而是死得符合一般事态的规律,但是天魔绣的出现, 让她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此物只从天上来’, 采花大盗提起那张古怪的人皮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云善渊不认为真会天降人皮,采花大盗的意思应该是他无意中得到了人皮,可是那张人皮所绣之图又是何人所为, 这种武功太诡异了,诡异的让云善渊觉得并非此间之物。
    ‘扣扣——’, 这会客栈的房门被敲响了。
    “没锁, 进来吧。陆兄这个点来找我,难道是想蹭顿点心吃?”云善渊的话音落下,陆小凤就推开了房门。
    陆小凤还真不拘小节地走到桌边, 拿起了一块如意糕塞到了嘴里,顺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似是觉得一块糕点不管饱,将三个盘子里的糕点都吃到了肚子里。他这才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这一路从京城赶到江南,是一顿饱饭都没吃上,还好有你的糕点可以稍微让我缓一缓。”
    “你上京为朋友庆生,怎么又会这么快回到江南了,该不会是上一顿寿宴没吃够,又听闻花伯父要做寿了,特意过来再蹭一顿。”
    云善渊顺口一说,陆小凤这时候赶到江南,总要有一个让他赶路的理由。采花大盗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最近江南的热闹也就是花如令的六十大寿。
    陆小凤还真点头了。“你还真猜对了,上一顿寿宴是被搅和了。我没能和他一起庆生,反倒是云兄才是帮他一把的人。”
    云善渊也不意外,陆小凤交友广泛,认识金九龄也实属寻常。“你去京城是去见金九龄,该不会你是你告诉他,我在江南吧?要不他怎么能刚好寻到我。”
    “金九龄说采花大盗一案可能需要一个帮手,还需要是个女子才方便查案,我就把发财的机会让给云姑娘了。”
    陆小凤还特意改了称呼,以示他知道云善渊是个女子,“我想你们二人应该可以破案,我也就没再回来,免得你们觉得我是想要多分一杯羹。”
    云善渊挑眉说到,“只怕比起银子,你更偏爱红颜知己。我去了神针山庄,怪我听力太好,听说了神针山庄的大小姐追着一个四条眉毛的人去了京城。
    有美作伴,那些真金白金在你眼中怕是一文不值了。江湖人称薛冰为冷罗刹,说她是什么母老虎,我看陆兄的春风得意的样子,只怕是让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了。”
    陆小凤想起薛冰,他也是会心一笑,那真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女子,若非是花满楼父亲的相邀,他确实不舍离开京城。
    “以后若是有机会,你自会见到她,想来你也会喜欢她的。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一个人点了三盘糕点一动未动,就是盯着它们看,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了?”
    云善渊听陆小凤前半句的意思,他这次是真的用心了,才会谈及日后她与薛冰相见。虽然她与陆小凤是半个同门的关系不能对外透露,可是两人之间都认了这份同门之谊。
    因此,这话的意思多少有些像是带着薛冰见一见亲友。若真能成一段美好姻缘,她自是乐见其成,但这都是日后的事情了。
    “这盘中糕点全都到了你肚子里,别管我之前再想什么,现在是眼不见,心不烦了。直说你的来意吧,你可不擅长拐弯抹角那一套。”
    陆小凤再喝光了三杯茶,他才清了清嗓子开口了,“我是为了花满楼而来。花伯父找上了我,想请我帮忙演一出戏,以而消除花满楼这些年来心中的阴影,时间就是两天后……”
    “人物就是请你出演铁鞋大盗。”云善渊替陆小凤补充完了未尽之语,她算是明白陆小凤今日怎么会喝了三杯茶才敢说此事了。
    她又想到昨日花满楼说起此次花如令大寿,可是六位兄长都有事无法归家,家宴已经在半个月前提前进行了,故而两天后的寿宴上请的都是其他亲朋好友。
    花满楼虽是有些遗憾此次云善渊见不到他的兄长们,但是念及寿宴上可能出现的变故,他的兄长们不在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看来,花如令不是匆忙间下的决定,而是再更早之前就想要演这一出戏了,父子二人在这一点上是想到一起去了。花如令与武林人士交好,但他的儿子们却并非武林中人,除了花满楼之外,其他的几位花家少爷至多就会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将他们支开不参与寿宴才是对的选择。
    陆小凤见云善渊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没有为省去了一番口舌解释而轻松,恰恰相反,他觉得云善渊不赞同这个做法。
    “花伯父请了不少武林同道来参加寿宴,他一直知道花满楼认为铁鞋大盗还活着。与其这样让花满楼继续活在铁鞋大盗依旧存在的阴影里,不如就做一场戏,我扮作假的铁鞋出现,让花满楼亲手将我擒获,让他铲除了这个心魔。不过,这场戏要想唱下去,还有关键的一点。”
    陆小凤看云善渊听后只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他更确定云善渊不赞同这个做法,因此他之前对花如令所言的顾虑是对的。
    “花满楼向花伯父他说起会请一位朋友一同赴宴,花伯父知道那是一位女子之后,他先是高兴于儿子请了一位好朋友来,但是又对我说出犹豫之言。不知花家寿宴闹出的事情会否给花满楼的好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以而坏了儿子的好事,谁让这是花满楼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陆小凤看云善渊还是不动声色,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确实知道云兄定不会介意花家寿宴闹出了什么动静,但是却怕我的性命不保。你若把我当做了铁鞋,我可能看不到以后的太阳了。云兄,你给句准话,能不能陪着演这出戏?”
    “说完了。我该说你是勇气可嘉吗?我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确定自己就一定能在花满楼手里活下来?世间事准备得再怎么周密,都会有意料之外。”
    云善渊为陆小凤也添了一杯茶,
    “这个计划破绽太多,我确实不赞同。花伯父想要除去儿子心中的心魔,于是让你假扮铁鞋。以花满楼的性格,不可能一剑杀了你,至多是伤了你。当花满楼抓住了你,能说明什么?就是说明他这些来一直是错觉与幻觉。你们用心良苦,可我不会陪你演这出戏,你更是该劝说花伯父,让他打消这个计划。”
    “为什么?你真的认为铁鞋还活着?”陆小凤猜不到更好的理由,这也是唯一的理由。
    云善渊慎重地点头,“我相信花满楼的感觉没有错,这种感觉不是一天二天,而是十五年,那就不是心魔幻觉,而是真的存在这样一个未亡的暗影。据我所知,铁鞋之死并非切切实实地一剑钻心,被人掀开了他的面具,确认过他是一具尸体的尸体,而是他受了重伤掉到了大河之中。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死要见尸。”
    “十五年前,花伯父请五大门派联手抓捕铁鞋,即便是没有见到尸体,但那样重的伤,是活不了的。你难道认为还能桃代李僵?”
    陆小凤不是不信花满楼的感觉,而是他觉得正是因为当年没有见到尸体,才会让花满楼这些年总会有所幻觉,也确实不该让花满楼还活在铁鞋的阴影中。
    “桃代李僵也好,逃出生天也好。我信花满楼的判断,铁鞋没有死。”云善渊对陆小凤笑了笑,“这种感觉,你怕是不懂的。”
    陆小凤才是笑了,他端起了茶杯与云善渊碰了杯,“我不懂?我当然明白什么是感情用事。不管是多么理智冷静的人,也总会犯一次傻,你心甘情愿地傻,我还能说什么?不过,花满楼确实是一个良人。”
    云善渊喝掉了杯中茶,她确实是说过宁愿年少轻狂一把地相信花满楼的判断,但她也的确认为花满楼的感觉没有错。
    这种感觉是陆小凤不懂的,因为他不曾失明,所以他不似花满楼能感知到世上潜藏之事。云善渊在感悟天道之际,却是也有了这种感知,它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随你怎么说吧。我不会配合你演戏的,你为什么不想想,寿宴之夜会否有别的变故。如果铁鞋真的活着,你们定了这样一出戏,他必有后招,只怕第一个就是让你死。比如破坏了你保命的东西,你若死在花满楼的手下,或者他仅仅是伤到了你,他都不会开心。”
    云善渊阻止了陆小凤再想劝说的话,“退一步说,铁鞋真的死了。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亲朋为他来报仇?你可理解为花满楼这些年来感知的都是复仇的暗影,他就在桃花堡伺机而动,两天后就是最好的时机。”
    陆小凤被这句话噎住了,这确实是一种可能,他没有办法否认。“所以,你想怎么办?”
    云善渊摊了摊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个人对着那么多人,不可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用.毒再寻常不过了。”
    “然后呢?”陆小凤不觉得大家能百毒不侵。“你是解毒高手?”
    云善渊摇了摇头,“然后静观其变。你有信心我让你看不到日后的太阳,为什么不将铁鞋或者他的同伙代入这个角色。你放心,我虽不似西门吹雪出剑会让人必死,但是世间多的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陆小凤嘴中一苦,这茶水终是喝出了苦味。他想问花满楼是否云善渊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想来是必然知晓的。又想说不知云善渊与西门吹雪相遇会如何,可想来两人也是一定会遇到的。
    “那就两日后桃花堡再见,做戏一事,我会和花伯父好好商量。”
    花如令寿宴当日的下午,花满楼去客栈接了云善渊。
    “桃花堡不在城中,距离此处有一段路程,我就过来接你了。”花满楼是坐马车来的,驾车的是他的小厮花平。
    云善渊带着寿礼上了马车,也没有提起陆小凤前来找她一事,今夜的事情也不知到底怎么发展,但想来不会有陆小凤假扮铁鞋那一出了。
    “听说伯父的寿宴邀请了不少武林中人,五大掌门齐聚之外,金捕头也来了。”
    花满楼听云善渊说起过这一月的事情,她与金九龄才合作过,“父亲的意思是趁着寿宴的机会多请一些朋友,难得那么热闹,也请了六扇门的人。我觉得来得人多,也不是坏事,浑水才能摸鱼。”
    “金九龄来了,总有些不一样的。采花大盗一事刚刚结束,他都没能在六扇门歇一口气。以他的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伯父的寿宴一事,却是没有与我一同回金陵城,若是他没有接到什么新消息,该不会匆匆赶来江南。”
    云善渊不知金九龄得到什么消息,让他认为必须跑一次江南,可想来不会是小事情,金九龄不是办小事的性格。
    花满楼闻言亦是点头,但多想无益,今夜自有分晓。他将马车中的暗格打开,拿出了一本书。“还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到桃花堡,不如我读诗给你听。”
    若说花满楼的感知敏锐到了何种程度,他能摸出书籍上刊印的文字与书写的墨痕。
    只是,云善渊却先握住了花满楼的左手,他的手指上有刚刚结痂的伤痕,这伤痕像是利器所伤。“这是怎么了?总不见得是小花猫划伤的吧?”
    “我最近在练雕工,刚开始学习不太熟练,没事的,都已经结痂了。”花满楼说着笑了起来,“好在伤得是左手,还能为你读书。”
    云善渊又不能说花满楼学习雕刻有错,她只得拿过了书,“我来吧,也是你运气好,我还没为谁念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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