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那些都不重要,此刻她希望宋青书能好好活着。
    每个人都要珍惜上天给的机缘,人自爱再爱人。执念与感情很多时候是一线之隔。她希望能谁都能好好活着,活得精彩,这才能在重聚的那一天,可以坦然地说他们是爱,而不是执念痴妄。
    第四章
    宋青书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他哭也哭了,悲痛依旧在心中, 此刻也做不到一剑割断自己的脖子。可他也没有因为云善渊的这一番话就幡然彻悟。
    云善渊并没有无边法力可以使人立地顿悟, 而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事情,不只要看说话的人是谁,更要看听话的人有没有悟道的心, 而宋青书并没有这样的智慧。
    “你打算去哪里?”宋青书现在整颗心都是空空荡荡的,他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
    杀了云善渊周芷若也回不来了,这一点从宋青书自己的由死到生便可知一二,况且他也不是云善渊的对手。只是,这个没有了周芷若的世界, 他能去做什么?
    上辈子,一切的骤变从他杀了莫声谷开始, 如今他幸而未犯下这种大错, 可这之后呢?
    云善渊看着宋青书,这人被称作玉面孟尝,本在相貌上应该不差于张无忌,但是两相比较, 他真的少了一些什么。
    这都再世为人了,看他重回此世也该是一年半载了, 怎么还是没有长进。不是说武学上没有长进, 能把九阴真经的武功融到武当剑法中,可见他也不蠢,而是这性格, 该强的时候弱,该弱的时候强。
    “我当然是去武当找张真人。要不然我来武当山做什么,赏景吗?我可没你那份闲情雅致,这是来商讨反元合作一事。”
    云善渊想着武当六侠都是明白大义的人,但是她与他们到底差了一个辈分,很多事情就不能安排的得心应手,眼前出现的宋青书意料之外的是合适的助力。
    他有不少的缺陷,可是谁没有缺点,他对周芷若的执着太深,可如今他必须面对执着过后的路,走得好了,也是一条坦途。
    宋青书其实有些不愿上山,这一年多来,他留在武当的日子不多。当然是为了打听周芷若的消息,但也是因为他心中的愧。即便无人知道那些前尘旧孽,可对于他来说,杀了师叔叛出武当,那都是发生过的,让他痛苦至极的事情。
    “你敢去见师祖?你就不怕一眼被看穿了?当做妖魔鬼怪处理了。”
    “那又如何?我是我,不是我杀了她,是她死了才有我。我坦坦荡荡地来,何惧之有?”
    云善渊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你把张真人想得太复杂又太简单了。这种生死之事,到了他的境界,只是珍惜当下了。当下就是我答应了周芷若,振兴峨嵋派,这是她最强烈的愿望。”
    “什么是振兴峨嵋派?峨嵋派开山祖师郭襄是襄阳郭大侠与黄帮主的女儿,可以说郭黄二人的后半生都在了为抗击外敌入侵而战至死。峨嵋派的立派根本就是驱胡保民,做到了这一点了是振兴峨嵋派。
    宋青书,你问我这个问题,足见你没有想过即便没有张无忌,你也是浑浑噩噩的人。”
    宋青书听到张无忌三个字,那就好像是突然被踩住了尾巴,也不见了刚才的茫然无措,即刻就讽刺到,“张无忌,你也见过他了,一个跟元朝郡主跑了的窝囊废。”
    云善渊却是玩味地打量起宋青书来,“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究竟是爱周芷若多一点,还是恨张无忌多一点。这两点可以说是互有关联,却也是大有不同的。”
    宋青书紧握住了手中的剑,他真是很想再次拔剑,可是对着云善渊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神,他却是撇过了头去。
    “你知道什么,那就是一个灾星。要是没有他……”
    “要是没有他,你能和心上人两小无猜,你还是武当长辈们最偏爱的弟子,到了时候就娶了爱妻,做了武当第三代掌门人。这样一想,张无忌还真不该出现。
    或者说错的也不是张无忌,要是张翠山没有出意外,他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他的孩子从小在武当长大,是你的师弟,你理所当然地做着他的师兄。你们不一定兄友弟恭,但是他也听你的号令,一直在你的掌门威严之下。”
    云善渊说完就笑了起来,这真是太好笑的笑话,“宋青书,这是你想象中的江湖啊?那你真不如张无忌,你们不是既生瑜何生亮,你配不上。”
    “我也不喜欢张无忌的性格,但不能否认他有让人佩服一面。如果是你的双亲在你面前自杀,你从小中了玄冥神掌生不如死,你在光明顶上有没有勇气一人对战六大派?你还能保持仁爱之心吗?
    对手是势均力敌,即便武功上有强弱之分,但在心智、胸怀、计谋上都是强强相遇。你真的懂既生瑜何生亮吗?你懂对手的含义吗?”
    宋青书沉默不语,他配不上做张无忌的对手?是的,他其实明白,他就连对手都做不了。这也许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云善渊没再说话,若不是想着宋青书是可以用之棋,她着实没必要多费口舌。宋青书嫉妒张无忌,嫉妒是能化作为奋发的动力,就是奋发要选对方向。
    遇到宋青书也是件好事,云善渊欲见张三丰一面,但张三丰毕竟已经放手了武当的教务,可以算是隐而不出的状态。
    云善渊递上一张拜帖,就算张真人平易近人,但对几乎不曾闻名的云愈,说不定就在下面被拦住了。这倒不是说拦着不给见面,而是云善渊先要见一见张溪松、俞莲舟等几位。这也不是不能见,只是有些事情,张三丰明白,他的几位徒弟还不够明白,比如说这借尸还魂一事。
    宋青书当然能直接见到张三丰,他与云善渊是在晚膳过后上的山。
    两人一同在山脚下的一家小店里用了晚饭,比起云善渊吃得心平气和,宋青书心中的忐忑与紧张几乎是到了顶点。
    他重生之后,见过师祖张三丰五次,每次都没停留太久,也没有一次是两人单独相处。要说张三丰的为人,与严厉相去甚远,可是对上张三丰洞若观火的眼睛,宋青书就是害怕。
    “你会把我的事情说出来吗?”
    云善渊将她点的食物都吃干净了,看着宋青书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她皱了皱眉,“你既是吃不了这么多,就别点这些菜,这世道吃一顿饱饭不容易。”
    “你还心情说饭的事情。”宋青书突然有些想逃了,云善渊不怕暴露,他却是怕的。“求你别说出来,我欠你一次,你帮我瞒着,你要我做什么……”
    云善渊十分平静地看着宋青书,看得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了。“宋青书,你到底怕什么?你怕再死一次?”
    宋青书微微摇头,死过一次,如今说是不怕死也不尽然,可他没那么怕死。“我……”
    “你怕别人看不起你,你怕受到万人唾骂,你怕所有的美誉都离你而去。”
    云善渊理解这种心情,越是名门弟子出身就带着包袱,世人给予的包袱。“这些你都失去过了吧?现在还能更差吗?”
    云善渊不知道宋青书身上发生过什么,可从他模样来看多半就是叛出师门的大事。对于宋青书来说,这可能比得不到周芷若让他更痛苦,而这种痛苦更加无能为力,因为得不到爱情只是两人之间的事,而叛出师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走吧,这些你没吃掉的菜打包带走,你回去接着吃。”
    宋青书只得拎着未吃完的菜上山了,他知道不会更差了,弑杀长辈的错误并未发生,但他就是不敢,无法坦坦荡荡。
    为什么身边这人就敢呢?宋青书偷瞥了一眼云善渊,虽然她有着周芷若的容貌,但他绝不会错认两人。如果上辈子最初遇到的是云善渊,那他是半分旖旎的心思都不会有,就好像他对师祖根本生不出此等心思。这么一想,他的心更凉了。
    宋青书还在浑浑噩噩地想,适才见面的时候,他是何等的勇气才敢对此人用剑。宋青书又想了,云善渊找师祖做什么?如果是反元之事,为什么不与二师叔、四师叔相谈?师祖已经不问俗世了。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帮着带路,让此人不走寻常的顺序去见师祖了。“云愈,你找师祖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与我的几位师叔相谈?”
    两人是一路以轻功上山,走的不是武当的正门,这都快到张三丰的住所边了。
    “不容易,你还能想到问我这个问题。”云善渊将一封信交给宋青书,“我在这里等你,将它交于张真人,见与不见请张真人定夺。”
    宋青书接过了信,他知道一旦迈进了张三丰的住所,将这封信交了出去,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宋青书拿信的手有些抖,每走一步路都想要转身逃跑,走到殿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云善渊,只看到了她的笑容。
    这是他们两人认识后,云善渊露出的第一个还算善意的笑容。
    月光之下,这个笑容并不温柔,更有些一些桀骜,但却奇异地让他有了勇气,他想其实他真的可以从头来过。这次无关周芷若,无关张无忌,只是他想要活得也坦然一些。
    宋青书敲响了张三丰的房门,“师祖,青书有事请见。”
    一个道童打开了门,“宋师兄,快进来。真人等你好久了。”
    什么叫做等他好久了?
    宋青书将信递给张三丰时,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三丰看了信,眼中多了一分缅怀。他又看向宋青书,“青书,你是一年多前就知道了周姑娘的事情吧?逝者已矣,你也要放下了,别折磨自己。”
    宋青书听了张三丰的话,他不知云善渊信中写了什么,张三丰的言下之意是早看出了他的不对,并以为这种不对劲是他知道了周芷若非周芷若导致的。
    宋青书思及此,胸口发闷,他的师祖怎么会轻易怀疑徒孙是那等大恶之人,比之更会认为自己是因为情所困,而变得有些不正常。
    “师祖,我…”宋青书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他转而说到,“我是在山脚下见到了云愈,她是…”。
    她是谁呢?宋青书只知道云善渊会九阴真经,与从前周芷若与他学得急功近利不同,云善渊显然是稳扎稳打。
    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她是谁,不是朋友不是敌人,所以话到嘴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张三丰却是了然地点头,“你请这位故人进来一聚吧。”
    云善渊看着宋青书有些茫然地出来了,这次的茫然不再是心死如灰,能在一个多时辰内有此番改变,这人就还有充分成长的空间。
    云善渊跟着宋青书走进了张三丰的居所,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却非简陋,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晚辈云愈见过张真人。”云善渊来找张三丰有三个目的。先是把她的身份过了明路,张三丰认可了,他的徒弟们也就不会有意见,然后就能顺利谈合作事宜。
    除此之外,她也是为了了解过去的江湖而来。她在桃花岛住了一年半,通过残阵、秘籍,她对于百年前的江湖甚至好奇。如果张三丰愿意谈起当年,那她会用心倾听。
    张三丰已从信中知道了云善渊的来意,亦是知道了周芷若已去,云善渊会帮她完成遗愿。这些却都没有桃花岛三个字让他来得感概。
    如今看到云善渊站在面前,更是有种今夕何夕的错落感,好似透过一个人,又看到了张君宝所知的那个江湖。
    原来一晃已经百余年了,人间久别不成悲,怕是因为太久没有谁能让他想起过去了。这个江湖不是张君宝的江湖,只剩下了张三丰。
    张君宝只见过一次神雕大侠与小龙女,郭大侠与黄帮主,还有那昔日五绝,但一次就足以印象深刻。
    “云小友,你坐吧。你既是为了故事而来,我也就说一说。其实,我也没怎么亲眼见过那个年代,多半是道听途说。
    那都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张君宝认识了郭襄,当年她送一只金丝镯给张君宝,要张君宝拿着作为信物去襄阳找她的父母。郭大侠古道热肠,必会收留张君宝,就是还需顺着些郭大小姐,但她姐姐绝不是恶人。可是张君宝终究没有去襄阳,他去了武当山……”
    云善渊听张三丰说起了从前,张君宝所知的那个江湖,对少年张君宝来说,黄药师、杨过、郭靖等等人物也都是传闻中的前辈。他知道的不算多,匆匆一面后只是知道江湖上的传闻,还有郭襄偶然提起的过去。但仅是这一些过去,就能窥见那些前辈的风姿。
    屋内除了云善渊,还有宋青书也在听。
    他是第一次知道还有那样的江湖,有苦战而死的郭靖,有不惧世人眼光的东邪黄药师,有断臂却也造就了一段传奇的杨过。
    那种江湖是他想象不出的江湖。
    张三丰说得慢,边说边喝着茶,等他说完已经月上中天了。
    屋内灯火明灭,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沿洒了进来,那是一地的冷清。
    张三丰看着月光,他抚着胡须说到,“时间尽是这么快,你们饿吗?不如我们吃些点心。云小友,你陪我喝一杯酒吧,我太久没喝酒了。而且你不想说一说你的江湖吗?”
    云善渊缓缓点头,酒逢知己千杯少。张三丰或是返璞归真,可是终究张君宝的知己都不在了。这与她一样,没有了知己,酒就淡而无味,一人独饮,不如饮茶。
    这一夜,云善渊稍稍谈起了她记忆中的江湖,说的不算详尽,只是挑了些趣事隐去了姓名,说起原随云时他还是那个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无花也还是那个七绝妙僧,而那些像是蝙蝠岛、杀手组织、无花之局等等,她都不曾说起。
    张三丰微笑地听,他也不追问那些人的后来,有些人说出来的是美好之极的一面。还有一面只能藏在心里,因为那些充斥着黑暗与鲜血的记忆,只能与心中人谈起。
    谈话之间,时间总是特别快,似乎很快就听到了鸟鸣声,晨光微露。
    云善渊看向窗外,既是天亮了,那么回忆也该歇了。“若说故事也就到此为止吧。张真人是否应允晚辈的第三个请求?”
    宋青书从故事中惊醒,云善渊还有其他来意吗?
    “你离开武当那天,我们一战。”张三丰应下了云善渊的请求,是要与他一战。
    这让宋青书惊讶地看向云善渊,此时真觉得她是个疯子。
    “晚辈多些前辈成全。”云善渊起身向张三丰微微点头致谢,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今日稍稍休息过后,待张三丰与他的徒弟打过招呼,她还要与那几位商谈抗元一事。
    宋青书看着离开的云善渊,他又看向张三丰,“师祖,这会不会不太妥当?”
    张三丰摇了摇头,“青书,我该与她一战,只能是我与她一战。”
    “可是,云愈的武功怎么能比过师祖。我是说,她……”
    宋青书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是为了云善渊担心,他知道张三丰不会下死手,就是感觉这两人一战差了辈分,太奇怪了。
    张三丰笑而不语,让宋青书回房了。他拿起了空了的酒杯,昨夜他们只喝了三杯酒,却让他喝出万丈红尘的味道。
    原来,张君宝还是会寂寞的,高手的寂寞。只是,张君宝的江湖已经回不去了。这一战,无关输赢,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论道而已。
    云善渊在武当的这次相谈非常重要,若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她比不过俞莲舟、张溪松等人,他们在此间行走江湖多年,所以谈及招揽人马组织军队,经营产业获得后备物资等事宜,正是需要他们所提供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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