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喉头一动,额头青筋暴起,勒着吕布洛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吕布洛又是一掌拍下,道:“松手!”
    叔父的眼神一阵错乱,嘴巴一张,满口的血沫子涌了出来,他看向我,混杂不清的说着:“道儿,快,快跑……”
    我只觉眼前一阵阵黑暗,模模糊糊的看见叔父惨白如纸的脸,拼命想要站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我心中拼命的说:“大,快放手啊!”嘴上却半点声息都没能喊出来,我的嗓子像被棉花塞住了一样,堵得死死的!
    吕布洛又是一掌落下,道:“松手!”
    叔父浑身痉挛似的一抖,喃喃说着:“道儿,跑,跑……”
    老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金牙线,又提步赶来,左手去拉叔父,右手金牙线抖落,我看见血光飞溅,一条胳膊落在眼前。
    吕布洛厉声惨叫,“嗷”的一声,飞脚去踹老爹,叔父竟横身一挡,那一脚,正中叔父胸膛,叔父沉沉的砸在地上,老爹恶吼一声,扑了上来,金光璀璨中,吕布洛的脑袋滚滚落下,坠入尘埃的片刻,我看见他的嘴巴还张了张,似乎说了声:“好……”
    “宫主!”无苦惊呼着冲了过来,那群妖艳的女人们也哭了起来,纷纷嚷道:“宫主死了,宫主死了!”
    无苦抬眼看向老爹,老爹身子晃了一晃,忽然仰面摔倒,迅即不动。
    无苦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老爹的鼻息,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无苦起身环顾众人,叫道:“死了,死了!都死了!吕布洛死了,陈汉生死了,陈汉琪死了,陈弘道死了!我是宫主了!我要做宫主了!”
    我脑子里如雷鸣一般,嗡嗡乱响。
    叔父真死了吗?
    老爹也死了吗?
    无苦正笑之际,老爹忽然从地上跃起,金牙线一抖,金芒从无苦的身上拦腰而过,老爹回手又一抖,无苦的身子变成了四块,散落尘埃。
    老爹这才重又坐倒,气喘吁吁。
    我心中一阵茫然的欢喜:“原来老爹刚才是诈死的,是了,他怕无苦再用邪术……那叔父也一定没事!”
    众变尸纷纷嚷了起来:“陈汉生已经油尽灯枯了,大家一拥而上杀了他!”
    “大哥!”
    “族长!”
    院中忽然跌跌撞撞又冲进来了几个人影,我迷迷糊糊的看见,是陈汉杰、陈汉礼、陈汉隆。
    老爹道:“快,快杀了这些妖人……”
    陈汉杰和陈汉礼早喝骂着动起了手。
    陈汉隆奔了过来,看看叔父,又看看我,惊问道:“这,这,二哥和弘道是怎么了?!”
    老爹声若游丝,道:“汉琪为了救弘道和我,拼死挨了许多重击,弘道受了一掌,似是伤了真气……”
    眼瞧着叔父一动不动,我拼命提气,想要动一动,忽然脑中一痛,就此人事不省。
    第454章 是梦非梦
    混混沌沌中,听见有人喊我:“道儿,起来了!”
    是叔父的声音。
    我自觉困乏的很,一动也不想动,叔父又喊道:“快起来!日头都晒着你屁股蛋子了!”
    我昏昏沉沉的说:“大,让我再睡会吧……”
    叔父喝道:“不中!”
    接着便有一双大手把我提溜了起来,我心中万分不情愿,却也只得睁开了眼睛,叔父把衣服给我甩了过来,让我穿上,我拖拖拉拉的走到院子里,看见外面的天色还是有些暗的,天际还有月影,便嘟囔道:“大,你尽是坑人,哪儿有日头?月亮还没落呢。”
    叔父道:“哪儿恁些废话!快点站桩!夜儿里教你的,站到吃饭前,刚好俩小时,吃完饭再来站俩小时!”
    我道:“夜里已经站过了,今天还站?”
    叔父道:“夜里吃过饭了,今天还吃不吃?别废话,别说今天站了,明天也得站,不站够十年别想别的!”
    我吃惊道:“要站十年?这干站着,有什么意思?”
    叔父道:“有啥么意思?练招不练功,到头一场空,这就是功夫!你夜里见我一脚踏碎几块砖头,不是羡慕的很么?那就是站桩站出来的!不把腰、腿、脚练得像钢一样结实,你踢出去的腿就是转绵绵的,你也扛不起来东西,你也跳不了高,跑不了远!赶紧站去!”
    听叔父说的全无转圜的余地,我也只好去站了。
    叔父守在旁边,自顾自的练气。
    我见叔父一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我站的又累了,便悄悄的往地上去坐,但是屁股还没挨着地,就有一粒石子飞了过来,打的屁股生疼,我又连忙跳了起来。
    叔父也不睁眼,嘴里喝道:“不许偷懒,站好了!”
    我重新站好,却不服气的嘟囔道:“大,你闭着眼睛装睡,其实还留了一条缝在监视我!”
    叔父道:“我不用睁眼睛也知道你的动作。”
    我道:“诓人!”
    叔父道:“不信的话,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你,你做动作,我来说。”
    我道:“中!”
    叔父真的背过身去,我把左手举了起来,叔父当即说道:“举了左手。”
    我吃了一惊,又把头转了转,叔父跟着说道:“扭脑袋瓜了。”
    我大惊道:“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叔父道:“你现在没有练气,周身关窍和毛孔没有打开,人无法跟这自然天地融为一体,一举一动都会使得空气流动,而且程度会很激烈,所以即便是我不用眼睛看你,用六相全功中的’触机‘之功,就能体察的到。有朝一日,你的本事练到家了,我就不好体察了。这也是功夫。”
    我欣羡道:“那我什么时候开始练气?”
    “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学会爬了才能学走路,先回跑了才能学跳。”叔父道:“六相全功的全功,那就是内外俱全,你现在站桩是外功,以后练气,是内功。先把外面的练好,皮肉筋骨都打磨的坚韧结实了,再练气,五脏六腑才能承受得住折腾!所以,我让你好好站桩,你就给我好好站!”
    我道:“好!”
    好不容易终于坚持下来,两个钟头艰难熬到,弘德也喊我来吃饭了,叔父才说:“走吧,吃饭去。”
    洗了洗手和脸,坐到饭桌前,我端起碗来要喝汤,叔父看了一眼,问我娘道:“汤咋这么稀?”
    娘道:“正艰难的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还挑食稀稠?”
    叔父说道:“不是说我的稀,是说道儿的稀。”
    娘道:“大家都一样,你看你大哥的不也清亮亮的能照见人影?”
    叔父道:“那为啥弘德的就比道儿的稠?”
    娘道:“弘德小,正长身体。”
    叔父不乐意了:“弘德小,道儿大了?道儿不长身体了?弘德不练功,道儿还练功,他更得吃得多些!”
    弘德忙把碗挪了过来,道:“哥,我吃不完,你匀走点吧。”
    娘喝道:“吃你的!”
    爹也把碗挪了过来,说:“弘道把我的吃了吧,我最近研究辟谷之术,没什么胃口。”
    叔父道:“得了吧,光吃这点稀饭,再多也不够。我出去找点东西。”
    爹警惕道:“你可别乱来!”
    叔父笑道:“不能够,我去找点野的。”
    叔父放下碗筷,起身出去了,弘德问道:“二叔干啥去了?”
    “别管他。”娘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道体谅人。这时节,都饿肚子!家里仅有的一点吃的东西,前几天也一股脑吃光了!寅吃卯粮,不知道细水长流,现在又嫌没吃的了……”
    爹道:“你少说两句吧,没有汉琪替咱们照看弘道,你得多操多少心?”
    喝完了稀饭,肚子里虽然撑得慌,但还是感觉像没吃东西一样,我去站桩也没力气,只和弘德在闲坐。
    快到晌午,叔父才回来,竟然提了许多东西,我和弘德都迎了上去,只见叔父左手拿着一个罐子,右手提溜着一长串小虫(麻雀),道:“走,烤小虫儿吃去!”
    我和弘德惊喜万分,流着哈喇子,欢呼雀跃去笼火了。
    叔父把那一罐东西递给娘,说道:“这是从老蒋那里弄来的蜜,你放着吧。”又对爹说道:“刚在街上碰上老八了,说能捉来长虫和田鼠,明儿我跟他一块去弄……”
    我和弘德都嚷道:“我也去!”
    叔父道:“赶紧吃了练你的功去!”
    我和弘德把那十几只小虫儿都给烤了,虽然小,但胜在数量多,也吃的饱饱的。
    我心满意足的去练功了。
    下午,太阳太毒了,我被晒的头胀,但是瞧见叔父也坐在日头底下,浑身冒汗,却不吭声,我也不好说不练,咬牙坚持,但渐渐的,脑子晕沉起来,一个挺不住,就栽倒了,朦胧之间,瞧见有人影冲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陈弘道!陈弘道!”
    我想睁开眼睛来,却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但是脑子却似乎有些清醒了,这声音不是叔父的,倒像是,像是孙淑英的!
    对,是孙淑英的,孙淑英在喊我。
    是了,我还在遗世魔宫里啊,可是我刚才怎么会看见小时候的光景?
    嗯,一定是做梦了。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
    对了,叔父呢!?
    “陈弘道!”孙淑英又喊了我一次,我似乎听到她的啜泣声,又隐约听见她说:“我原本想听你的话的,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行了,你快醒来,快醒来!”
    耳边嘈杂的声音太多,一片轰隆隆的乱响,我完全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不行了?
    孙淑英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听老爹的声音喊道:“这里要塌陷了,都赶紧走!”
    陈汉礼的声音也响起来:“汉杰怎么办?!”
    老爹的声音道:“你背着他,汉隆背着汉雄,快走!”
    陈汉礼的声音道:“那二哥和弘道呢?”
    老爹道:“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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