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见邵如心正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棵树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股浓烟,呆呆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间,听见那老和尚喝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响?!”
    “小心!”江道复大叫:“十三嫂退后!”
    “啊!”
    一声痛呼传了过来,那是夏颍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她的身影从浓烟中趔趄出来,衣袍上血迹斑斑,退不多时,便坚持不住,歪着摔倒在了地上,眼睛微微的闭上,显得受伤极其严重,只胸前还略有些起伏,表明她的性命暂时还算是保住了。
    那邵如心也不管也不问,更不动声色,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老秃驴!”江道成在浓烟中大声咒骂。
    突然间,“呼”的风声大起,浓烟中猛闪现出一阵光亮来,大放异彩!
    “唔!”
    江道成闷哼着,身子从浓烟中摔了出来,“啪”的仰面着地,摔得不轻。他挣扎了几下,勉强把上半身坐起来,却又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再次仰面倒下,不动弹了。
    死活不知。
    “唉……”
    薛笙白刚才骂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消停了片刻,这瞧见夏颍、江道成纷纷受伤,便忍不住叹气,道:“这几个后生可真是不争气,打死那老贼僧啊!”
    “躺那儿说话不嫌腰疼!”叔父道:“你争气你上啊!你能打死那个老秃驴才算真本事!”
    薛笙白:“……”
    浓烟渐渐消散,江道复和范瞻冰以及那老和尚的身影都渐渐显露了出来——江道复和范瞻冰并肩而立,左右分峙,与那老和尚正好形成掎角之势。
    江道复和范瞻冰浑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那老和尚黑色的僧衣上似乎也有些血迹,只是不知道那血迹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只听那老和尚“哈哈”大笑:“江家的命术也不过如此,今时今日,老衲要用命术把你们一个个全杀了,方称心如意!”
    第164章 消弭无形(九)
    我心头大震——夏颍和江道成已经不能再战了,照眼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江道复和范瞻冰被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邵姑娘!”情急之中,我想到了一直站着不动的邵如心——我决定铤而走险,把她叫到跟前,然后面授机宜让她帮我毁了那黑色藤蔓。
    却不料,我刚刚喊完她的名字,便听见“嗖”、“嗖”、“嗖”几声破空之音大作,接着是“嗤”、“嗤”、“嗤”几声响,犹如锥子扎进布袋一般。
    那老和尚“咦”的一声惊呼:“小姑娘,你放竹签扎我?”
    我急忙挣扎着看——那老和尚的黑色僧袍上扎着三支竹签!
    原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邵如心竟然对那老和尚动手了!
    “大师手下留情,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许丹阳慌忙叫了起来。
    那老和尚不理许丹阳,而是盯着邵如心,缓缓道:“你刚才是随手丢的,还是……”
    “我就是要扎你的罩门!”邵如心冷冷说道:“我不许你在中国杀人!”
    “好!”那老和尚点头道:“好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竟能把老衲的修为罩门找出来,若非老衲醒悟的早,这条命就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哼!”邵如心道:“卜算出你的罩门算什么本事?只是因为我现在年纪小,等我长大,一定杀了你!”
    “那便容不得你长大了!”那老和尚大踏步朝着邵如心走来。
    我心中不由得叫声:“糟糕!”老和尚彻底怒了,那四个还没救得了,这又得搭上一个!
    “大师!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不要当真……”许丹阳大声呼喊,那老和尚只是不应。
    江道复和范瞻冰见状,又追了上来攻那老和尚身后,那老和尚的功力并未完全恢复,又酣战了许久,虽然伤了江道成和夏颍,自己也亏损更多!
    江道复和范瞻冰的本事不弱,再加上邵如心人小鬼大,只绕着树躲避,还拿竹签、铜钱反复的打那老和尚的罩门,这几人一时间竟也闹了个难解难分。
    叔父“哈哈”大笑:“呸!南洋来的狗屁和尚,老不要脸,倚老老,老不正经,以老欺小,打不过小的,又强势更小的!龌龊!”
    “对,对!龌龊!下流!无耻!”
    计千谋也跟着骂了起来:“什么南洋三大邪术,我呸!吹牛皮吹上了天!我看也不过如此!老和尚太不要脸了,偷袭,暗算,奸猾狡诈!老的打小的,男的打女的,出家人六根不净,四大不空!”
    “……”
    叔父和计千谋就这么一唱一和,轮番骂了起来。
    我开始还稍稍惊愕,后来听见那老和尚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突然间便醒悟过来——这不正是之前明瑶对付袁洪荒时用过的计策么?打嘴仗,打不死人气死人!
    叔父和计千谋还是不会骂,如果是明瑶在这里,肯定能气死那老和尚。
    气死……刹那间,我灵机一动,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来!
    对啊,我为什么非要用手去毁掉那株黑色的藤蔓,我的嘴又没有被堵着,我用气不行么?
    用气吹断它!
    想到了对策,我精神大震,立即调息蓄气!
    以我目前的功力,去吹断一株近在咫尺的小小藤蔓,并不在话下。
    调息蓄气已毕,我正要发力去吹断那藤蔓,一瞥之间,突然又泄了气!因为我骤然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根本不能大幅度转动,一张嘴也无法对准那藤蔓!
    满怀希冀,刹那间全部破灭,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我焦急万分,抱着侥幸之心,又提了一口气,努力朝那藤蔓喷去——
    “呼”的一声,地上尘土草屑飞扬,那黑色藤蔓纹丝不动,安然无恙。
    薛笙白大怒:“你干什么!?大家都这样了,你还消遣我?!”
    他离我较近,我那口气吹在地上,弄了他满脸的草屑尘土烂树叶子。
    “对不住。”我沮丧道:“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没事儿吹什么气啊!”薛笙白嘟嘟囔囔道:“溅了我一脸,湿漉漉的,都是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
    那湿漉漉的东西不是别的,其实是草屑中没有蒸发干的露珠湿气。
    计千谋笑道:“薛老大啊,还好是这位陈世兄在吹,你才保住了命,要是那老贼僧来吹气,你可就死了!”
    计千谋自己也是秃子,所以别人骂那老和尚是“老秃驴”,他自己不骂,他称之为“老贼僧”。
    薛笙白却不解道:“为什么会死?”
    计千谋大声道:“那老贼僧连牛都能吹死,你能比牛还禁吹?”
    薛笙白忍不住笑了起来:“计秃子你真损!”
    就在此时,突然“嗤”的一声响,计千谋闷哼一声,不知道哪里受了伤,滋出一道血柱来!
    众人皆惊,却听那老和尚道:“再污言秽语,老衲便不客气了!”
    原来是叔父和计千谋对那老和尚百般辱骂,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出手伤了计千谋以杀鸡儆猴。
    叔父和计千谋倒也乖巧,吃了这哑巴亏,都不再吭声。
    薛笙白却忍不住道:“计秃子,你有事没事?”
    计千谋道:“没事,还死不了。”
    薛笙白道:“我都瞧见滋出了一管子血!哪儿受伤了?”
    “什么一管子血?!”计千谋道:“老和尚的念珠在我胳膊上钻了个眼儿,不碍事。”
    这句话传进我的耳中,就好似是劈破了旁门见着了明月当空照,我眼前猛然一亮,计上心头——用气不行,可以用血!
    我的脑袋难以大幅度转动,对不准那黑色藤蔓,但是我的手指头可以!
    手指头不会吹气,却会滋血!
    血如水,可以柔克刚!
    念及此,我复又精神大振!
    思索片刻,我努力勾动双手,试了半天,终于让左手食指商阳穴处瞄准了那黑色藤蔓。
    潘家传授我的改良式五禽戏正好有凝气闭血之法!天然禅师传授我的婆娑禅功中“定”字诀里又有塞脉之术,再将六相全功中的转运之法结合起来施展,短时间内可积聚大量的血渗透至左手食指的“商阳穴”处!
    我忍着难受和疼痛,斜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头,商阳穴处越来越红,越来越鼓,整个指头也越来越粗,就像是鼓起来了个大大的血包!
    这其实就好似是用锤子在手指头上大力砸中一小块肉,皮没有破,肉也没有掉,但是被砸中的皮肉已死,坏血全淤积到了此处!
    “破!”
    我心中喝了一声,商阳穴处的那骇人的血包顿时涨开,一道细细的血柱犹如红线般****而出,正中那黑色藤蔓!
    我心中大喜!
    要成了!
    就在此时,血柱断了,血流已止。
    毕竟那血是从手指头上喷出去的,不是从大动脉里溅出来的,血量有限。
    我努力斜着眼睛去看,坏了——那黑色藤蔓安然无恙!
    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弄出来的血根本就没有冲断那藤蔓。
    兴奋过头,结果一场空。我只觉脑子里一阵眩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失了血气。
    “唉……”我闭上了眼睛,绝望的叹了口气。
    等着给江、范、夏、邵收尸!
    我愠怒片刻,气愤愤的使劲锤了一下地,捶的拳头生疼!
    “咦?!”叔父突然说:“道儿,你的胳膊能动?”
    “啊?”我猛然间也打了个激灵,对啊,刚才怎么能捶地了?
    我急忙扭头去看那黑色藤蔓,惊愕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枯萎了!
    那“八爪金龙”也全部萎缩了。
    我的脑袋也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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