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救蒋明瑶,几乎油尽灯枯,根本无力反抗。
    我想起了老爹的话,若是你在肉眼凡胎时,也能瞧得见邪祟,那么就是邪祟故意让你看到,它要吓你,要报复,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它害你。
    “桌子上有火柴,有煤油灯,对,煤油灯是亮着的,拿起来,烧了这个屋子,烧了这个嘲笑你、嫌弃你的世界……”
    那丑女继续蛊惑着蒋明瑶,蒋明瑶竟然真的缓缓转过身,去端桌子上的煤油灯。
    “烧……”
    蒋明瑶端着灯,火焰,凑近了**。
    满**的被褥,一屋子的木具,一旦燃烧起来,我和蒋明瑶必将尸骨全无!
    千钧一发,我急中生智,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愤然咬破舌尖,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那丑女“嘶”的一声闷哼,闪电般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趁机用尽全力,大喝一声:“爹,有——”
    “鬼”字还没有喊出来,嘴再次被堵住了,但是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响,屋门被撞开了,正打在我脑袋上,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哎呀,妹子,可不敢啊!”
    蒋明义和蒋赫地都冲了进来,一看蒋明瑶拿着煤油灯去烧**,吓得纷纷阻拦。蒋明义眼疾手快,一口吹灭了煤油灯。
    蒋明瑶恍惚了一下,眼神渐渐清澈:“爹,大哥?”
    我急忙环顾四周,那个丑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弘道,是不是你说不娶我闺女了,所以她要自杀?”蒋赫地愤愤的问我。
    “娶我?”蒋明瑶惊愕交加,然后气急败坏的说:“爹,你说什么呢?!你们两个都知道他在这里?你们怎么放了一个**进来!?他,他刚才,他刚才对我——不行,叫我打死他,然后我也去死!我没脸活了!”
    “可不敢啊!”蒋赫地说:“闺女,你打死他就是谋杀亲夫了。”
    “对对对!”蒋明义忙不迭的点头:“妹子,这可是救了你性命的亲夫啊。”
    “你们俩能不能,咳咳,别乱说话?”我疼的呲牙咧嘴,又慌的心急火燎。
    蒋明瑶瞪大了眼睛,跺跺脚:“你们俩胡说什么呢?!”
    “闺女,你刚才差点死啊!”蒋赫地说:“你先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
    蒋赫地把镜子递给了蒋明瑶,蒋明瑶惊疑不定的接在手中,蒋明义重新点燃了煤油灯,凑上前去。
    蒋明瑶往镜子里一看,吓得“啊”的一声惊叫,镜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蒋明瑶惊恐的连连退后:“我,我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能保住命已经算是万幸了。”蒋赫地叹息一声,说:“要不是弘道救你,你这条小命已经丢了……”
    蒋赫地拉着蒋明瑶讲了半天,蒋明瑶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是性子极其倔强要强的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倒也不以自己的毁容为意,只偷偷瞥了我一眼,然后又飞快的闪回目光,满脸通红的说:“你们都出去,我累了。”
    蒋明瑶的脸上的泡泡已经平了,可还满是疤痕,看上去依旧丑陋不堪,只是刚才那一抹害羞的神色,以及双目中的眼波流露,却令我心中猛然一动,她要是没被毁容,肯定是个好看的人。
    我看向蒋赫地,问道:“蒋伯父,我老爹呢?”
    “他上班去了。”蒋赫地说:“他等不上你出来,就先走了。”
    “哦。”看来天已经亮了。
    “闺女,爹和你大哥都不会嫌弃你,你也不要嫌弃自己。”蒋赫地兀自不放心,劝慰蒋明瑶道:“身体都是臭皮囊,别放在心上。真是傻孩子,为什么要自杀呢?人家弘道救了你,你把屋子给烧了,自己轻生了不说,连救命恩人都烧死了,那会中?”
    “什么自杀?什么烧屋子啊?”蒋明瑶瞪大了眼睛:“爹,你怎么老胡说啊,我啥时候要自杀,要烧屋子了?”
    “可不是刚才嘛!”蒋明义说:“我和爹在外面听见弘道扯着喉咙吱唠一声叫唤,惊吓中透着慌张,慌张中带着恐惧,就约摸着不好,赶紧撞开屋门,结果就看见你拿着煤油灯准备点被褥烧房子呢!要不是我吹的快,这屋现在都烧起来了!”
    “你,你胡说八道!”蒋明瑶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明瑶。”我缓了半天的气,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说:“是一个丑鬼,有个丑鬼在蛊惑明瑶自杀,蛊惑明瑶烧房子。”
    “丑鬼?”蒋赫地、蒋明义父子环顾满屋:“哪儿来的丑鬼?”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蒋明瑶,脸色煞白。
    “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蒋明义说:“弘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我刚才确实有一阵是恍惚的。”蒋明瑶说:“脑子里空白了一阵,他这么一说,那些话好像还真的是有点印象了。”
    蒋赫地问道:“那丑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明瑶背后。”我说:“离**有六尺之地。你们一进来,她就消失了。”
    “这地下有问题。”蒋赫地说:“明瑶,你先扶着弘道出去,他这会儿功力耗尽了,劳顿了**,给他弄点东西吃。我和你哥在这里,掘地三尺,也要看看究竟!”
    第22章 死不入葬
    蒋明瑶应了一声:“中”,而后又瞥了我一眼,低着头过来要扶我,我脸一红,连忙说:“我,我自己能走。”
    说着,我就赶紧往外迈步,结果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两腿都是软的,气也是虚的,一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蒋明瑶赶过来搀住了我。
    “哼!”蒋明瑶嘴里嘟囔道:“不行就不行,逞什么能啊!”
    我也不敢吭声。
    蒋明瑶扶着我坐到厅堂里,她自己去灶房开火了。
    我有些坐卧不安,只好收心凝气,恢复体力。
    过不多时,蒋明瑶便端上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糊涂糁(农家饭,酒店美其名曰“玉米羹”),又端上来了一碟腌制的萝卜丝,一碟泡制的糖辣椒,一盘鲜亮的窝窝头,两颗报好了皮的煮鸡蛋,三张软软的烙馍,还有一小瓶晶莹剔透的蜂王浆,都堆到我面前,说:“快吃。”
    我也真是饿了,“哎”了一声,就埋头苦吃,一阵风卷残云,差点噎死,饭菜吃了个精光,蜂王浆倒进糊涂糁里也喝了个干干净净,放下碗筷,一看蒋明瑶就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我,我才猛的想起来,蒋明瑶也什么东西都没吃呢!
    我不禁尴尬的老脸一红,说:“你,你也吃点?”
    “吃?要吃你剩下的空碗空盘?”蒋明瑶一笑:“看着你吃,我就饱了!你再歇会儿,我去刷碗。”
    蒋明瑶把碗筷盘碟收拾进灶房,开始洗涮,我坐在那里,心头一阵恍惚。
    刚才吃饭的时候,心里头似乎很踏实,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奇怪感觉。
    再伸头看看灶房里忙碌的蒋明瑶,背影窈窕,恰她也扭头来看,我们四目相对,我脸顿时发热,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去看看蒋伯父、明义哥他们……”
    没说完,我就赶紧落荒而逃了。
    背后似乎还有蒋明瑶的笑声,我更觉得脸上发烫。
    蒋赫地和蒋明义的手头快的惊人,也不过是一顿饭再多点的功夫,蒋明瑶的屋子里已经被他们挖出来了一个大坑。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方位,离**六尺之地。
    “乖乖!”蒋明义看见我进去,说:“还真是你说的情况,这屋里是有古怪!你来瞧瞧——”
    我走近了一看,坑中赫然躺着一具骷髅!骨架大的吓人,像是男的,但却又是女人的构造。
    寒气阵阵,站在坑边都觉得冷。
    “就是它捣的鬼了。”蒋赫地说:“故老相传,生前那些长得丑的吓人的人,心里头又嫉妒的没边,一辈子打光棍,那么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厉祟,就是丑鬼。丑鬼也找托生,它们会撺掇丑人自杀,也会暗害长得齐整的人。而且啊,男丑鬼尤其喜欢去害漂亮女人,女丑鬼尤其喜欢去害像我这么英俊的男人。估计这个丑女鬼啊,就是准备害我的,结果弘道很不幸,撞上了……”
    我:“……”
    “明义,去找个竹篮子,把尸骨起出来,烧成渣渣!”蒋赫地恨恨的说:“***,看你还作祟不作祟!居然撺掇我闺女自杀!****八辈祖宗的……”
    “爹,她八辈祖宗肯定也丑。”蒋明义说。
    “对!”蒋赫地立即醒悟,连忙:“呸呸呸!”
    蒋明瑶也过来看了,蒋赫地说:“闺女,就是这个骷髅背后捣鬼,你别怕!爹马上烧了她!给你换个屋住!还有,这个丑鬼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谁也不嫌弃你!更何况,弘道已经答应要娶你为妻了,你们现在就算是已经订过婚,找个日子就可以结婚了。”
    “那不算。”蒋明瑶淡淡的说:“现在婚姻自由,不归父母包办,得我自己说了算。陈弘道——我跟他不熟,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听到这句话,我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伤感。
    蒋赫地和蒋明义都呆呆的,看看蒋明瑶,又看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蒋伯父,时候不早了,我,我回去。”我又看了一眼蒋明瑶,她背对着我们坐在**上,背影纤弱,楚楚可怜。
    我摸了摸刚才被她打了一掌的胸口,那里现在兀自隐隐的疼痛。
    可唇齿之间,还有饭菜的香味已经蜂王浆的甜美。
    我在心中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蒋赫地和蒋明义也都跟了出来,把门关上,蒋赫地说:“弘道,吃点东西?”
    我摇了摇头:“回去再说,现在没有胃口。”
    “那我们送你出去。”
    一路上,我们都默默无言,到了暗门入口,那里有一个小孔,嵌着一块拇指肚大小的透镜,蒋明义趴在那里往外张望了一番,说:“没人,可以出去。”
    “你留下,守在你妹妹门外,看好她。”蒋赫地说:“我送弘道走。”
    走出暗门,我说:“蒋伯伯,你们家有这样一个密室,你为什么不躲起来,还要出去挨批?”
    “我在明处,这暗处的一切才会安全。”蒋赫地说:“再说,我也不喜欢老见不了光,反正他们整不死我。走,我再送你一阵,还要去蒋书豪家里,给他们说一下鬼婴的事情,正好顺路。”
    走到蒋书豪的家门外时,我们看见蒋书杰正在探头探脑的往屋里观望,蒋赫地一把抓住蒋书杰的衣领子,吓得蒋书杰“娘啊”一声惨叫,扭头一看,才拍拍胸口:“叔,您想吓死您的侄儿啊!”
    “看啥呢看?”蒋赫地说:“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一样。”
    “那个,那个我嫂子生了没有?”蒋书杰紧张的问。
    “生了。”蒋赫地说瞎话不眨眼:“生下来就死了,神断先生特意找了个地方做了法事,然后埋了。”
    “那就好,那就好……”蒋书杰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你这**!”蒋赫地一巴掌打肿了蒋书杰的脸,骂道:“那就好?那是你亲侄女!你还巴望她死?!”
    “不是我巴望她死。”蒋书杰捂着脸,双目含泪,委屈的说:“这世上哪有死人生孩子的事儿?我嫂子都死了三天了,全村儿的老少爷们儿,人尽皆知!这要是抱出来个侄女,别人还不当鬼看啊。我娘都受了大惊,现在卧**养病呢。”
    “畜生!”蒋赫地瞪了他一眼,估计是想想蒋书杰说的也有道理,就没再打他。
    “叔,我嫂子已经生了,是不是可以下葬了?”蒋书杰说:“老放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埋,埋!”蒋赫地说:“准备口好棺材,别拿草席一卷,就扔沟里了。”
    “放心,放心,棺材昨天都买回来了,上好的桐木棺材!”
    “滚你***腿去,桐木棺材还敢说上好?”蒋赫地又准备开打,蒋书杰一溜烟跑的跟兔子似的,边跑边说:“叔,我去叫人来抬棺材安葬我嫂子了。您随便溜达溜达,村里已经贴出来公告了,重新给您定了成分,算是中农,不用挨批了,也不用住牛棚了……”
    “这兔崽子!”蒋赫地还不高兴,说:“又不批斗老子了,还不叫住牛棚了,那以后睡在哪儿?”
    “可能是叫您回家睡去。”我说完之后,突然又一想,蒋家大院都被瓜分了,他哪里还有家?
    蒋赫地也触动了心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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