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公公一见夏成蹊就明白,恭敬回禀道:“回王爷的话,此乃太子之子。”
    “太子之子?即是太子之子,岂能容你们如此欺凌!”话锋一转,凛然道:“拖下去,杖毙!”
    那几名宫人一听,忙不迭磕头求情。
    “过来。”
    夏成蹊知道他是在唤自己,站起身来走过去,被人一把拉住,温热将自己的双手包裹着,便听见那尊贵的王爷温声对他道:“你是太子之子,可以唤我一声皇叔。”
    夏成蹊不认识他,怯怯的喊了一声,“皇叔。”
    “是不是冷?”
    夏成蹊不知道这皇叔为何对自己如此好,记忆中,素未蒙面而已。
    “还好。”
    “手冻成这样,自然是冷的。”顾王从銮驾内拿了件宽大的披风给他系上,“小心着凉。”
    “多谢皇叔。”
    夏成蹊觉得他有些奇怪,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不过这人的手还真暖和,都让自己舍不得松手了。
    一旁的路公公见状也不敢多言,良久,顾王才松开了手,对夏成蹊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
    放下銮驾一角,宫人们又抬着銮驾徐徐往前行。
    夏成蹊看着那銮驾越行越远,搂紧了身上的披风,转身朝着后宫走去。
    銮驾内精巧的铁炉内燃着暖香,温暖怡人,那尊贵无比的顾王爷正侧卧在软枕上,软枕上镶着金线,绣着龙凤祥云,若非不是皇上授意,谁又敢在软枕上绣上龙凤之物?
    顾王在内闭眼小憩,将手掌放在自己脸庞,似乎还能感受到什么似的,微微笑了笑。
    銮驾停下,外有人恭敬道:“启禀王爷,勤政殿到了。”
    顾王被一干人簇拥着朝那黄门走去,有宫人远远见着了,忙上前来行礼,向内传报一声后,便听得内殿一声“宣”。
    这天下谁人不知,皇上对所有皇子皇孙都不远不近得冷着,但唯独这顾王是疼爱得很,那是天天都要见,日日都要宣的,连銮驾都独赏了顾王一人。
    顾王理了理衣袍,跨过高槛,走进内殿,干净利落的给塌上的皇帝行礼。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寿无疆。”
    皇上如今已是两鬓花白之年,皇上招手,唤道,“来,陪朕下棋。”
    顾王凝眉敛气,抬起头,道:“那皇上能否赐微臣一个恩典,若是微臣赢了,答应微臣一个条件。”
    “哦?条件?”皇上笑了起来,“朕给你的,你从来都不要,如今竟主动向朕讨条件?朕倒是好奇,什么条件?”
    第74章 君临天下(二)
    夏成蹊回了冷宫,身上披着那件宽大厚实的披风, 足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抚着那披风上以金线密密绣着的祥云与各色花纹, 想起那个一句话轻描淡写便救下了自己的男人。
    皇叔?
    夏成蹊鼻翼细细嗅着, 披风上传来淡淡的熏香让他心底莫名的安心。
    他肯送披风给我, 又肯救我,他是不是喜欢我?
    想到这,夏成蹊狠狠一记拍自己额头, 暗骂自己痴想妄想, 不过一面之缘, 人家也不是瞎, 身份尊贵, 一抬手,不知有多少美人巴巴的往上贴。
    而自己, 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冷宫皇孙,若有若无, 随便连个奴仆都能欺辱, 想必那皇叔对自己也不过是随手一救,这披风衣物也不过略发善心罢了。
    夏成蹊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那便宜老爹什么时候才能从西北杀回来, 将自己解救于水火之中。
    天色阴沉, 远方乌云翻滚,昏天暗地铺天盖,直逼皇城。
    哐当——一声。
    宫殿破败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 有几名来势汹汹的太监涌入其中。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几人来者不善,夏成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瞧见从那殿门口进来一身着宝石蓝绣仙鹤长袍、手执拂尘的太监徐徐走进,那些小太监们纷纷恭敬垂手低眉,颇有威信的模样。
    那老太监进屋后眉头紧皱,以手捂鼻,嫌恶的表情丝毫不加以掩饰,见夏成蹊窝在床头,老皮笑肉不笑的对夏成蹊道:“小皇孙,别来无恙?”
    夏成蹊瞅着那老太监,声音稚嫩却一派镇定自若,“敢问公公如何称呼,来这所为何事?”
    “咱家姓陈,皇后娘娘宫内一名不起眼的奴才,小皇孙,请吧,皇后娘娘宣召。”
    夏成蹊直觉皇后娘娘这时候叫自己怕是没什么好事,自己势单力薄,恐怕一去不返。
    “敢问陈公公,皇后娘娘找我何事?”
    陈公公斜着眼睛瞧他,冷哼一声,拂尘往臂上一甩,鼻孔朝天,“请恕咱家无可奉告,快起来吧,万一让皇后娘娘等急了,那可就是大罪了。”
    这话说了,哪里等到夏成蹊自己起身,几名小太监上前,直接将人从床上提起,站在地上,如此一来,身上拢着的长披风未免就有些碍事了。
    其中一人便直接将他披风剥了,一件洗得浆白的小袄破破烂烂不遮寒,寒气入体,夏成蹊一阵颤栗发抖。
    那小太监将他身上剥下来的披风恭敬的递给陈公公,陈公公拿在手上掂量着,“倒是件好袍子,不知小皇孙从哪得来的?”
    夏成蹊垂眉,不言语。
    “既然小皇孙不愿说,那就到皇后娘娘跟前说吧,带走!”
    几名小太监一边一个,夹着人往外走,走得急,夏成蹊不过十岁,一时半会难免跟不上,那几名小太监也不顾念着他,一个劲的往前赶,好几次跌倒在地又被提起,一双原本就洗的发白的鞋磨破了几个洞。
    等到了未央宫,天儿已经下起了小雪。
    站在殿前院落中,白雪飘飘从天而降,落到他肩头,通堂的风儿一吹,刮得夏成蹊小脸通红,捂着手直哈气。
    直到冻得脚都麻了,那陈公公这才装模作样的出来,“皇后娘娘懿旨,宣。”
    夏成蹊沉默的跟随着陈公公往里走,心中暗自盘算,今天该如何脱身才好。
    那日路遇贵人,幸得贵人出手相救,今日在这未央宫,又当如何?
    若是皇后娘娘有心刁难,困在这小小一方,他可真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正思索间,大殿们被推开一小扇,夏成蹊低头走进,浓浓的檀香猛地传入鼻翼,香味太浓,夏成蹊不舒服的缩缩鼻尖。
    夏成蹊被引到皇后宝座前,规规矩矩行礼。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良久没有声音传来。
    夏成蹊便就着这额头点地的姿势跪在那,跪的小腿胳膊直打颤了,一声慵懒又威严的身影这才响起,“起来吧。”
    夏成蹊心里暗暗叫苦,万恶的封建社会,磨死人!
    心底虽然千万般不服,可面上依旧恭敬有余,一副诚惶诚恐怯弱的模样,甚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多谢娘娘。”
    “今儿本宫传你前来,是有件事要问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
    夏成蹊没抬头看,但就听着声音,温柔细腻之余又夹着一份高高在上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能坐上皇后宝座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
    “不知娘娘所问何事?”
    “听说前几日你和照料你的王嬷嬷发生冲突了?”
    夏成蹊故作惶恐,“回娘娘的话,孙儿不敢欺瞒娘娘自,只是那王嬷嬷做事有违宫规,我不过……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而已。”
    “说了几句?”那声音徒然尖锐,咄咄逼人道:“说了几句你便要害死王嬷嬷?你可是天家贵胄,好狠的心啊!”
    夏成蹊抬起头来,一脸的仓皇失措与无辜。
    “娘娘此话何解,孙儿……孙儿从未做过此事,更何况,孙儿哪有能力做得此事。”
    头戴凤冠、云鬓朱雀摇的妇人坐在皇后宝座之上,身着五翟凌云繁花锦服,上面的织就金红凤,无一不透着奢靡的皇家贵气。
    皇后懒懒靠在凤位之上,侧眼挑眉斜视着他,嘴角挑着一抹冷笑,“前几日王嬷嬷与你有了些争执,你便心生怨恨,将她推入乾清池中淹死,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夏成蹊下跪,眼眶微红,不住的摇头,“娘娘,真的不是孙儿,孙儿没有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还敢狡辩,陈公公,将人带上来。”
    陈公公应声退下,没多久,带上一名宫女,那宫女跪在夏成蹊下手,朝着皇后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将你那天看到的,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
    “那天……那天奴婢在乾清池前,看到有人和王嬷嬷争执些什么,起初奴婢也没在意,正准备走时,就听到落水的声音,奴婢不敢出来,就躲在一旁看着,没过多久,就看到小皇孙从乾清池边出来,第二天就听说王嬷嬷溺水身亡的事情。”
    “原来如此,瑾玉,你可是听清楚了。”
    夏成蹊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声瑾玉怕是在叫自己,连忙应道:“娘娘,孙儿不敢妄言,但是孙儿真的从未去过什么乾清池。”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奴婢在撒谎了?”
    “娘娘明鉴。”
    即使撒谎,污蔑皇孙,可是死罪一条。
    那宫女吓得脸色发白,前额磕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一时间竟然是将额头给磕破了。
    “娘娘,您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污蔑小皇孙,奴婢只是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而已,奴婢真的不敢污蔑皇孙啊!”
    那宫女一声声说的凄惨,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夏成蹊不由得为之皱眉,这事情看起来没完了。
    “既然瑾玉说没有去过乾清池,你可还有什么证据?”
    “有有有!”那宫女连忙高声道:“奴婢在乾清池边捡到了一块玉佩,已经交给陈公公了,那玉佩,明明就是小皇孙的。”
    玉佩?
    夏成蹊自从来这后,一贫如洗两袖清风,哪里来的什么玉佩。
    陈公公上前,将那玉佩呈给皇后娘娘。
    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被皇后娘娘拿在手里,上面镂空刻着个玉字。
    “瑾玉,这是你的玉佩,你可敢否认?”
    夏成蹊摇头,“回娘娘的话,孙儿这块玉佩早就丢了。”
    “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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