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什么?”他分外不解。
    “为什么答应嫁给你?”雍若故意曲解。
    “为什么我刚刚说要娶你为妻,你却说:要给我做妾?”
    “因为我想快点办喜事!越快越好!因为……我想给我娘冲喜!”
    “冲喜?”凤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脱口而出一句话,“冲喜有用的话,还要太医干什么?”
    “既然太医已经无能为力,为何不能试试冲喜?”
    “就算要冲喜……”凤寥语气顿了顿,“你还有两个弟弟!给他们中的谁找个小媳妇,不一样是冲喜?用得着你来做妾?”
    “长幼有序,我尚未出嫁,哪有给他们娶媳妇的道理?”
    “事急从权,有何不可?”
    雍若心想:我是要进你家,收集绝育药挣积分救我娘,这才找了个冲喜的由子。两个弟弟冲喜有什么用?用残酷的事实证明冲喜这种事果然不靠谱吗?
    “在回答我之前,你还是先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凤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雍若垂下头,暗叹一声:贵公子看着天真纯洁,其实不好骗啊!
    “因为我害怕了!”雍若不敢抬头,怕自己演技不过关,“我怕你皇伯父、你母妃都将我当作狐媚子、妖精、祸水看,怕他们防备我、厌恶我、憎恨我……若是那样,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这里,她心中怅然一叹:是啊!若是皇帝、太妃都当她是狐媚子、祸水,认为她把好好的凤寥勾引坏了,就算她历经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做了凤寥的正妃,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到那时,以前电视里看的那些苦情戏,大约会成为她的真实生活!
    作为观众,偶尔看看苦情戏,平衡一下自己的七情六欲,那是无妨的。可若自己成了苦情戏主角,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她只想衣食无忧而已,对凤寥没有那么深的感情,用不着挑战地狱模式的生活难度!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突然低落起来!
    在现代时,她有学识,有才能,有一份还算是前途远大的工作,可以靠自己活得很滋润!
    可命运就是这样无情!她得了癌症。她死了。她穿越了。她不得不抛下自己曾眷恋、曾熟悉、曾信仰、曾为之奋斗的一切,跑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来靠男人讨生活!她喜欢的很多东西,再也碰不着;她钻研多年的犯罪心理和微反应知识,只能拿来跟人玩心计……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了雍若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神,便垂下了眼帘。她眼中蓄积的泪水,便顺着她的脸颊,潸然滚落……
    “别怕!”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有些笨拙地为她拭泪,“我会保护你的!”
    “你要怎么保护我?”雍若哽咽地说,“若皇上当真恼了,干脆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赐我一死,你又能如何?”
    第25章 绝不负卿
    雍若想: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啊!
    在这个时代,皇帝不需要审判就可以判任何人死罪,死法随他心情定。
    更不用说,明枪之外,还有很多暗箭可使。如果皇帝要对她下黑手,她还逃得掉吗?凤寥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完全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搞成虐恋狗血剧,何必去犯那些“尊贵”人的忌讳?!
    “我……”凤寥有些语塞,“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不然,我也不会考虑那条‘退而求其次’的后路……”
    越说底气越不足。
    雍若终于抬起了眸子,看着他说:“公子请听我说:与其无路可走时,被迫‘退而求其次’,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碰那个钉子,直接‘退而求其次’!这样,皇上和太妃不会过于忌惮我,我的日子也能松快很多!”
    “可……可若是不争一争就放弃了,我实在心有不甘,也太委屈你!”
    雍若带泪的脸上,露出一点自嘲的轻笑:“其实没那么委屈!能嫁给公子,哪怕是做妾,也是我今生之幸事!”不然的话,她的日子会过得更苦。
    凤寥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粗糙的脸颊,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和伤。
    雍若又笑了笑,轻声说:“公子,名份固然重要,生命的价值却更高。我一点儿也不想为了一个虚名,被婆家厌憎鄙弃,除了丈夫外举世皆敌……那样的日子会比做妾还委屈、还辛苦!我跟你一样,完全不想受那份累!只要公子没有别的女人,我头上没有王妃压着,咱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也可琴瑟和谐、此生无憾了!”
    凤寥的脸上,渐渐染上了浓重的悲凄和哀婉。他的眼眶,渐渐湿润……
    突然,他上前一步,将雍若猛然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同时用无比哽咽的声音说:“我绝不负你!雍姑娘……我对天发誓……今生绝不负你!”
    他这样的真情流露,让雍若的心,突然间无比柔软。
    “好!我相信你!”她轻轻抚拍着他的背,十分柔和地说,“叫我若若吧!若有若无的若。”此时此刻还叫“雍姑娘”,着实怪了些。
    “若若……”凤寥轻唤一声,又轻唤一声,“若若……”
    “嗯?”
    “我再赠你一别号吧!不方便叫你闺名时,我便叫你别号如何?”
    “什么别号?”
    “卿卿外禀红梅之颜色,内藏红梅之神魂,仿若红梅之化身。不如就叫……梅卿吧!”
    “梅卿……”雍若微笑,“好!”
    “我表字容深。若无人时,你便叫我容深吧!”
    “好!容深。”她没什么迟疑地叫了一声。其实她更想叫“寥寥”来着,可这时代除了长辈以外,不兴叫名字。
    品味了一下这温馨甜蜜的时光,凤寥有些囧地说:“能把你的帕子借我用用吗?”
    雍若忍不住微笑:“好啊!但是,你得先放开我啊!”
    凤寥仿佛被烫到似的,条件反射似地松开手臂,向后跳开。
    可不等雍若看清他此时的样子,他便侧头抬臂,拼命拿袖子挡自己的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可惜他今日穿着箭袖,袖子并不宽,挡住了额头,就露出了下巴。
    雍若觉得:他这样子,真是超萌的!
    掏出自己袖中的帕子递过去,她忍不住出言调戏:“要不要我帮公子擦擦脸?”
    凤公子的头再度低了低,光洁的下巴被笑意浸染,却仍然用袖子挡着自己的脸,用一种故作严肃的语气说:“不许笑!”
    他看到了袖子下她递给去的帕子,连忙用另一只手扯了过去,转过身,背对着她擦脸。
    摆弄了好一会儿,凤公子才罢休,将那条帕子往自己袖袋中一塞,转过身来。
    他那双刚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略带红丝,却异常清澈,有一种特别纯净的感觉。
    “帕子脏了。我洗干净了再还你吧!”他看着她说。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
    “公子会洗帕子吗?”雍若故意说。
    不知道这位贵公子会不会亲手洗一洗这帕子,而不是交给哪个丫环仆妇洗?
    “不会,但我可以学。”
    “那你洗好了可要还我,别私吞了去!”
    雍若正要说话时,雍苗蹬蹬蹬地跑过来:“姐,娘醒了!要见你……还有这位凤公子哥哥。”
    “凤公子哥哥?这称呼倒有趣。”凤寥弯腰打量了雍苗一下,见他瘦瘦小小的,微微皱眉,“怎么这么瘦?”手一伸将雍苗抱起来,掂了掂,“太轻了!以后要多吃点饭才行!”
    雍苗很久没被人这样抱过了。
    他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身子,又偷眼瞄了雍若一眼,见她只含笑看着,没有说什么,便知凤寥是可信之人,慢慢放松下来。
    凤寥将雍苗抱在怀中,对雍若说:“去见见伯母吧!”
    雍若点点头,却道:“公子不必跟我娘说得太多,免得她劳心费神,不利养病。另外……公子越快接我过门越好!”她怕周氏等不了太久。
    “我不会跟你娘多说什么的。”凤寥明白她的意思,言简意赅地说,“迎娶之事,我见过你娘就回去安排。只要不是连续三个凶日,必在三日内迎你过门。”
    雍若松了口气:“多谢公子!”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
    周氏躺在床上,更加病容憔悴。
    看到凤寥抱着雍苗进来,她勉强将双手放在腰侧,做了个行福礼的姿势:“小妇人久病无力,已难以起身,失礼了!”声音很虚弱,还带着轻轻的喘息声。
    凤寥放下雍苗,深揖还礼。听到她这话,忙道:“娘子言重了!晚辈几次欲向娘子请安,只未得召见,不敢冒然惊扰。还望娘子见谅!”
    “公子客气了!”周氏不自觉地眉头一挑,也没力气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承蒙公子不弃,一再到这陋巷蓬门中来。小妇人冒昧请教:公子是何身份?”
    “是晚辈失礼了!晚辈是……”凤寥将自己的身份大致说了一遍。
    “恒郡王……”周氏有些失神地呢喃了一句,一时作不得声。
    “有一件事,还望娘子成全:晚辈倾慕雍姑娘至深,欲纳雍姑娘为美人,之后再为雍姑娘逐级请封夫人和侧妃的名分。”凤寥开门见山地说完,又解释说,“按本朝朝制,郡王府可请封正五品‘侧妃’两名,正六品‘夫人’四名,都有朝廷冠服、礼部封册,是正正经经的名分。只是,请封需要时日,在礼部颁下诰封之前,王府正经纳进门的贵妾良妾通称为美人。王府的美人,虽然无品无封,却也比寻常侍妾通房尊贵许多。”1
    周氏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些气弱地说:“王爷有此心,小妇人就放心了!”
    凤寥又道:“因娘子身体有恙,适才晚辈已与雍姑娘议定:三日之内,迎娶雍姑娘过门。娘子放心,晚辈必会照顾雍姑娘一生一世,也会看顾雍二弟和雍三弟成家立业。”
    “三日内?”周氏略惊讶,看看凤寥,又看看雍若,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如此也好!此事于王爷是纳妾,于我家却是嫁女。我能亲眼看到若丫头出阁,有了倚仗,也可瞑目了……”
    雍若心中难过,安慰道:“娘,或许被喜气冲一冲,你就好了呢?!我和二弟三弟,都还需要娘的教导,娘可不能如此灰心。”
    周氏苦笑:“且看天命吧!”
    她既不忍心再说些丧气话,也不愿给儿女们虚假的希望。
    从正房出来以后,凤寥快步走到院子里,叫了一声:“名剑!”
    苏名剑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神色怏怏的雍荞。
    “公子!”苏名剑向雍若行了个礼。
    “安排几个人,守着这个小院,别再让闲杂人等来搅扰。本王三日之内,要纳雍姑娘为美人。”
    “是!”苏名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意,又向凤寥和雍若道喜后,便去安排人手值守小院。
    那个叫罗布的护卫,再次领到了保护雍若的差事,带着几个人留了下来。
    这天夜里,罗布等人在厨房打地铺,雍荞雍苗都被打发回他们自己的房间睡了。
    正房里只剩周氏和雍若时,周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对雍若说:“过来坐!让娘看看你!”
    雍若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握着周氏的手说:“娘!”
    周氏看看雍若的手,那双手很粗糙,长着冻疮,还有冻疮留下的黑黑红红的疤痕;摸摸雍若的脸,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手指更粗糙一点,还是雍容的脸颊更粗糙一点。
    “嫁给恒郡王也好!今后,你就不必再受这等苦楚啦!”周氏眼中含着泪,嘴角却带着笑,“托生到我的肚子里,实在是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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