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楚言清明显松了口气,这副模样却让晏祁一贯平静的心蓦地起了波澜,心头一酸,目光落在一旁的小人儿身上,只觉着平日怎样看都欢喜的小家伙此时越看越不爽,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冷哼出声。
    “我还能害我自己儿子吗!”
    “妻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怀里的人儿瞬间坐直了身子,慌乱的看她,忙不迭的摇头,乱了阵脚,惊的晏祁忙抱紧了他,心中的一点小郁闷尽数散去:“我同你说笑呢,傻瓜。”又觉着自己有些好笑,说这些做什么,晏祁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吃醋了的。
    楚言清这才软了,倚在她怀里,乖巧模样,让她心中柔软一片,揉了揉他的软发,这才想起正事。
    “清儿可知道…瞻柳国?”晏祁在心中措辞许多遍,才斟酌着开口,先铺垫铺垫。
    “荒北灭迹的瞻柳族吗?”楚言清歪头,似乎对她突然问出问题有些惊讶,却还是认真的答了她:“小时候我爹爹跟我讲过,瞻柳族的族人生来骁勇善战,是沙漠中的好女儿,是个爽直豪气的族群,妻主,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爹爹告诉你的?”听他这样说,晏祁眸光一闪,心中再叹,果然是瞻柳族人。
    楚言清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爹爹向来喜欢塞外风景,嫁给娘亲前一直在各地游历,给我讲了许多荒北的事儿,故而我也知晓些许。”
    “清儿,你爹爹可能是瞻柳皇室之后。”她抚上他的脸,蓦地出声,一语惊了怀里的人儿:“妻主,你说什么?”
    晏祁看着神色惊愕的楚言清,心知他一直不知,便将自己近来发现悉数告诉了他,有意漏了他被掳的那段,说是抓到了当日刺杀的刺客,从玉佩查起,知道了这些。
    说完楚言清已经是目瞪口呆,掩不住满眼惊愕,只是喃喃自语:“瞻柳族,瞻柳族…”
    “清儿?”晏祁蹙眉,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却见楚言清的神色蓦地明朗起来,眉眼中似乎泛起止不住的惊喜:“妻主!我爹爹是瞻柳族人!那我也是!”
    一副兴奋的样子,完全出乎晏祁的意料,收紧手臂将兴奋的楚言清抱稳,不知所以:“瞻柳族人…怎么了?”
    第66章 别扭
    “没什么?”楚言清偷偷瞄了一眼晏祁, 白玉般的脸上可疑的红了红:“妻主,你是要带我去见她吗?”
    晏祁自然看出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 也没追问, 微微点头应了他一声:“多穿两件衣裳,夜里凉。”
    楚言清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想着换衣裳却因晏祁在场迟迟不好意思动手,似是受不得晏祁坦然的目光, 小脸上涨起一层红晕, 蔓延到颈后间。
    “妻…妻主…你……”
    他嗫嚅着唇, 慢慢垂下头,紧张的只管弄衣物,刚想说什么却被晏祁抢先, 她眼里染了些不易觉察的笑意,有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逗他:“清儿可是看不清楚?要不为妻来帮你?”说着就朝他走去,眉头微蹙,十足担忧模样。
    “不…不是……”楚言清没得法, 一咬唇:“你…你背…背过去…”好容易结结巴巴说完,便听晏祁一声轻笑,直笑的他脸更烫, 有些恼了唤她:“妻主!”
    “嗯?”见他眉间有了恼色,这才勉强收了笑,转过身去:“都老夫老妻了…”原就是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只见着楚言清背影一颤,手中的衣物差点掉在地上,换得晏祁一声闷笑,顷刻间就憋住了。
    换了身素色如意云纹小袄,墨绫夹裤,楚言清才转过身来,也不看她,不说话,晏祁只当他羞的狠了,未曾发觉什么,又不放心的给他披了件大氅,将人裹的只剩一双眼睛,才满意的点点头。
    “怕高吗?”她一边想着出去的路线,一边问他。
    “……”
    “清儿?”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晏祁这才注意到眼前人的异常,不由出声管他,却见小男人闻言,毫无反应,只是小脑袋垂的更低,也不说话,也不看她。
    晏祁一愣,眼里有些茫然,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到他可能是生气了,却又不知为何?一时也沉默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她从前是怎么应对的?晏祁想了想,发现毫无印象,不由苦恼的皱起了眉,却未曾注意到楚言清恰好抬眼看她,一时白了脸色,一秒垂下头去,再看不清神色。
    寂静有如一只大手,攥着人心发慌,两人好像被定在了原地,相互看着,却沉默无言。
    “清儿?”
    “妻主,走吗?”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晏祁是疑惑担忧,楚言清则是神色艰涩,说完两个俱是一愣,随即晏祁点头,却没有动作,走近了两步,垂首看他:“怎么了?”
    怎么了?她这样逗他却还问自己怎么了,楚言清的脸有些红,但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担忧,他心中的小别扭又有如拨云见日,尽数散去,只气自己小心眼,也不知怎么就发了脾气,不好意思起来。
    晏祁看着神色不断变化的楚言清,眼里的疑惑更浓,却见他抬眼朝着自己摇头,露出一抹笑:“没…没有。”说着就拉着她的袖子走,晏祁拉住莽撞的小男人,径直伸手将他打横抱起,看着被这动作惊的愣住的小夫郎,挑眉轻笑。
    “抱住了。”
    还未缓过神来的楚言清压抑住到了口边的惊呼,双手依言搂住她的脖颈,小脸儿却因为两人紧贴的距离泛上了火烧般的红晕,怕被晏祁看见,忙将自己的小脑袋掩在她胸口,不敢抬头,鸵鸟一般的模样让人看了失笑。
    晏祁只想着,要不是双手不得空,要不真想戳戳他的脸,这个想法一出,自己也怔了片刻,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了一般,回想起来又有些复杂,好在莫名的情绪她一向是忽视的,由不得多想,晏祁便抱着楚言清出了门,踩着窗桕悄声跃上房檐。
    耳畔风声阵阵,新奇的感受让楚言清忘了害羞,从晏祁怀里探出头来,尽管被寒风吹的一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要看,眼底波光婉转,泛着水润的欢喜之意。
    夜里的王府比白日少了热闹,没了烛光,暗淡而清冷,仿佛初建成的宫殿,了无声息,却别有一番出尘韵味。
    “不怕?”晏祁抱稳不断探头的夫郎,眼底涌上几分惊诧,倒是惹的楚言清气鼓了小脸,瞪她:“妻主,你怎么能小看人呢!”说着还怕晏祁不信似的,放开一只搂着她脖颈的手,孩子气的平伸开,还要朝她挑衅:“你看你看!”
    看着他欢欣模样,晏祁挑眉,抱着他的手假意一松,便吓得楚言清忙不迭的抱紧她,紧紧闭上眼,却听见她戏谑的声音:“你不是不怕吗?”
    “你…你耍赖!”意识到晏祁的意图以后,楚言清气不过,张嘴就朝着她的肩骨咬下去,却因为衣服太厚,下不来台,羞的小脸通红,被晏祁一笑,就更恼了,伸出手就扒开她的衣领“嗷唔”一声就不管不顾咬了上去。
    成功的感觉到晏祁的身子一颤,楚言清才收了牙,一抬下巴,掩饰不住的骄傲模样,朝她挑衅,却发现晏祁的脸色怪异,眼中凝起许些晦暗情绪,脚步也停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妻…唔…唔你…唔唔……”话未说完,便被毫无预兆的被堵住了唇,楚言清下意识的在他怀里挣扎着,片刻就被晏祁吻的软了身子,跟着她的节奏被动的回应,深吻,吮吸,直到他憋红了脸,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晏祁才慢慢放开他的唇,仔细看可以看到她微红的眼,死死的盯着怀里面色酡红,双眼迷蒙的人儿,呼吸更重了几分,慢慢的被寒风吹醒了神,才发觉身处大街上的一个暗巷,时不时有人经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过他们。
    该死,晏祁发现他总是能轻易的挑拨起自己的欲/望,不经意的动作,往往最为诱人,她撇过头,不敢再想刚才被他咬上锁骨的感觉,强压住由小腹升起的灼热感,退了几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这才好些。
    楚言清无意识的摸着自己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殊不知这个动作落在晏祁眼里是多大的刺激,又退了几步,背过身,不敢再看他。
    “走吧。”
    楚言清缓过神来,看着清冷的背影,害羞的眸子慢慢暗淡了下去,抬步跟上,由一低矮的小门进去,等反应过来,便听得一陌生女子的声音:“属下徒厉,见…见过小…小主子。”
    声音有些虚弱,却蓦地让失神的楚言清一惊,下意识就放眼找晏祁的身影,见她在,才松了口气,这才想起眼前的人,低头一看,可不是当时那个刺客,此时却单膝跪在已经身前,表情激动。
    因着晏祁事先做过铺垫,楚言清也没慌,只是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礼,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摇头:“你先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徒厉闻言就去看晏祁,却听楚言清语气坚定:“她是我妻主。”
    此时的晏祁早已从方才的状态恢复过来,只是她一向话少,便一直没说话,听了楚言清的话,眼里便涌起几分暖意,拉着他一同在桌前坐下,便让长叙添了些炭火烧暖了整个房间才罢。
    楚言清知道有人,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推开晏祁,目光仍是看着徒厉,仿佛在告诉她自己的坚定,晏祁的目光也似笑非笑的落在她身上,有些骇人。
    “……”徒厉的脸色白了白,确是意识到晏祁不可能出去的事实,才不甘心的开了口,晏祁漫不经心的听着,始终没什么表情。
    事情就像她猜测的一般,只是情节更为细致了些。
    瞻柳族人员众多,早先称霸荒北,以族名建国,国姓为段,因着环境恶劣,资源缺乏,便免不了同他族争抢粮食水源,因而各国关系十分恶劣,而瞻柳则是在经历了一场沙尘暴之后遭到了其他国家的偷袭,四散而亡。
    他说,瞻柳皇室子嗣稀少,唯有一女一子,太女段河战死,只有皇子段苏在侍卫的掩护下成功逃脱,但却遇到了敌国的追杀,与众人失散。
    “属下徒厉,是徒家长女,我们徒家世代守护瞻柳一族,至今只余我一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徒厉仿佛是想起了当年的血腥屠戮,眼中恨意滔天:“既然皇子已死,那就请小主子带领我们,为我瞻柳族人,报仇雪恨!”
    “你凭什么认定他的身份?玉佩又是做什么的?”楚言清的神色有些复杂,听着这些,心神无不震颤,也已信了大半,突然砸下来的重担让人有些猝不及防,晏祁捏了捏他的手心,让他安下心来,对徒厉复国的言论不置可否,反而将疑问尽数问出。
    第67章 抉择
    提起玉珏, 晏祁明显发现徒厉的神情明显变得防备起来,再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一般。
    见她如此, 晏祁心里便有了底,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久了徒厉才慢慢缓了防备,眼底的坚定却半分未散:“除非小主子答应复国, 否则徒厉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说罢毫不遮掩的看着楚言清, 眼里染上了些许胁迫的意味, 晏祁一皱,还未说什么便见楚言清上前一步,毫不畏惧的对上徒厉的眼, 在她狠厉的目光下果决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同你们复国,也不会做你们的主子。”
    他的决定没有一丝犹豫,却在徒厉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可能!你身上流着我瞻柳皇族的血,就是我徒厉的主子!”眼底陡然出现的偏执与疯狂, 有如黑云压城,浓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升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就会引来狂风暴雨,在电闪雷鸣中化为齑粉。
    “那又如何?”楚言清凛然,一贯平和的脸上破天荒染了几分厉色,看着颇有些摄人威严:“战争再起, 会引起多少血腥流亡,又会平添多少仇怨?”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情绪慢慢变得激动起来,十指攥的发白。
    这般模样的楚言清是晏祁从未见过的,直堵的徒厉神色一变,晏祁径直唤了长叙进来,将她带走,掩门将楚言清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轻颤的身子,静默无言,轻抚他的脊背,男人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妻主,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没有她们,我…我爹爹也活不下来的,我…我不知道…我没经历…没经历过…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死了。”话说的断断续续的,透露着他的不安和自责,哽咽着让人心疼,晏祁摇头,垂下头让他看清自己的神色:“不,我觉得清儿做的很好。”
    晏祁不知道,如果自己猛然间得知这样一个消息,被人担上这样一个重担,会如何抉择,但她觉得,她一定不会比他决定的更快,做的更好了。
    如果她不去复国,也绝对不会是为了百姓,只是因为她怕麻烦,但没准他会答应,收下这方势力,也只是想先为自己增添实力罢了。
    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好,她对上一辈甚至前几辈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更别说感情了,受人恩惠,她会感激他们,帮助他们,努力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但绝不会为了这些,改变自己。
    晏祁想着,蓦地笑了笑,她原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啊,只有他才不嫌弃她吧。
    “真的?”
    “嗯。”她答:“朝代更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执着于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晏祁知道,楚言清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自己的决定而已,而她,愿意做这个人。
    “好了,别想了,为妻送你回去可好?”晏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叹息着有些无奈,早知不让他知晓这些,平添烦恼罢了,也只是想想,便听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哐”的一声门便被踹开,进来一个醉醺醺的身影。
    晏祁脸色一沉,眼疾手快的扯了纱幔挡住楚言清,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去看。
    “妈的,不…不就是个…花…魁嘛…还不是个千人枕…万人睡的烂货嗝…竟敢…给奶奶我脸子!嗝…把…把你们老板给我叫来!”
    来人大喊大叫,满嘴的污言秽语,肥胖的身子说着就在椅子上坐下来,迎面就扑来一阵令人作呕的酒气,便见老鸨慌不择路的追了过来,对上晏祁寒意凛冽的眼,吓得一个趔趄:“哎哟陈老板,您怎么走这儿来了,云华在隔壁等着您呢~”
    来人似乎对老鸨十分不耐烦,转头就骂:“狗东西,老娘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云华那**算什么东西,你敢拿他来搪塞我!告诉你们,老爷我马上就是京都首富了,到时候看我拆了你们这红楼!”说着又打了个嗝儿,往地上“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过来:“哟!这儿还有个美人儿呢…”
    晏祁面无表情,眼中却慢慢凝起些晦暗情绪,不多话,径直打昏了朝她伸手的胖女人,冷眼踹开:“带走。”
    不过是小插曲,便也无人放在心上,那老鸨唯唯诺诺的下去了,因着未被罚心头倒暗暗松了口气。
    “清儿,回去吧。”晏祁挑开朱红的纱幔,熟练的将人抱起:“可是吓到了?”
    楚言清搂住她的脖子,摇了摇头,眉头却是紧皱着的,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妻主,方才那个…是宋,不是宋掌柜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蓦地让晏祁的脚步一顿,猛的转头看他:“嗯,为妻知道了。”
    京都首富,是宋家,宋岑禹,不是刚才的,陈老板。
    这厢说着,便见长叙进了门,见了晏祁如此,便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说话了,晏祁没看他,让楚言清抱紧自己,从窗台跳下,便是一路无话。
    到了自家院子,一切还是原样,晏祁动手替他褪了鞋袜,拿被子盖好:“睡吧,我回去了,嗯?”说着要走,却被楚言清蓦地扯住了袖子,晏祁疑惑的看着他,却见小男人撅着嘴,小脸慢慢泛起一团酡红,不看她,却低低嘟囔着,晏祁凑近了才听清楚,闷笑了一声,眼见着他的脸愈发红了,才出声应他:“知道了。”
    晏祁回去的路上嘴角也是弯着的,见着长叙,又想起她走之前楚言清嘟囔的话,便掩不住满眼笑意。
    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之意,他说:“妻主,你去那些地方是有正事的,可不能被那些男子给迷了,我记住你身上的味道了,要让我闻出有别的味道,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脸色虽红,一双大眼却瞪的威风凛凛,说不出的别扭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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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幅模样直让长叙浑身别扭,又不敢显露,半晌才见晏祁恢复过来,心中松了口气,便听她凝声吩咐。
    “明日你去一趟宋氏茶楼,照我说的法子约她明日戌时在这儿相见。”说着将自己的玉佩递给他,当做身份的证明,长叙这才应了,退下。
    晏祁便唤来那老鸨,问起方才那人的底细,得知那人叫陈园,是京都中有名的富户,做米粮生意起家,现在在做绸缎生意,也算是富甲一方的人物。
    “你安排个伶俐的,多注意着她,有什么发现,立即告知于我。”晏祁说完,才让他下去了,自己则是躺在塌上,心绪万千,这才慢慢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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