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太一怔,捏着她粉嫩的小脸,笑不成词:“科考?你这孩子,哪有女儿家考科举的,说出来,都能笑坏大牙。”
    楚棠莞尔,给楚老太太捏了几下肩膀,就寻了借口回去歇下,她临走时,老太太还让乔嬷嬷给她打包了一份刚出炉的虾仁蒸饺。
    楚棠正好没什么食欲,就拿这个当晚饭了。
    乔嬷嬷拿着楚棠带回来的君山给楚老太太泡了一盏新茶,“棠姐儿心里头是当真惦记着老祖宗的。”
    楚老太太双目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身边一只梨花木的拐杖上,喃喃了一句:
    “那年我犯了腿疾,妙珠怕我走动不便,还特意去大兴寻了工匠师傅打了一只拐杖回来,这孩子跟棠姐儿一样,也是极孝顺的。算算年头,该有九年零六个月没见着面了。”说到这里,老太太突然哽声了:“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多好的孩子啊,入了宫门,她是不愿的,可还是被我逼着去了。”
    乔嬷嬷知道楚老太太又想楚妙珠了,当年三姑娘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宝贝儿,若不是为了楚家荣耀,断是不会让唯一的女儿入宫的。
    “老祖宗,贵妃娘娘自有福泽,您莫要伤怀了,老太爷将楚家交给您,也是这个意思啊。”乔嬷嬷劝导着。
    楚老太太单手捂了脸,嗓音沉重:“我每每见着楚棠这丫头,就想到我的妙珠,要是我当年的决定错了,是不是将来也会错?棠姐儿还小,一颗心就是清透的,她孝敬我,大概不知道我养大她的用意,这今后估计还是会像妙珠一样记恨我。都快十年了,她总算愿意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一眼。哎……要是能选择,我宁愿没有步了长姐的后尘,要不是做了楚家的续弦,我哪需要操这般心,我这心……也会痛的啊。”楚老太太闷咳了几声,像是隐忍着,极力不让自己咳出来时,发出的闷声。
    乔嬷嬷沉默了。
    楚大爷并非一开始就得势,楚家能走到今日,也是一步步爬过来的。
    楚老夫人喝了口茶,闭眼养神,这一夜似乎又难以入睡了。
    楚棠回了小院,楚莲不久就带了一样新绣出来的花样给她看,不得不说,楚莲的绣工是楚家所有小姐当中最出色的。
    楚棠让墨随儿倒了香醋过来,又在蒸包上洒了一层炒熟的白芝麻,邀楚莲一起吃,“我刚从祖母那里要来的,堂姐你也尝尝。”
    楚莲犹豫了一下,但楚棠已经递了饺子过来,她只能张口吃下,老太太那里的东西就没有差的,楚莲有时候很羡慕楚棠,能随意在老太太跟前撒娇蛮横,像她就不行了,就算是使出浑身的力气,也只能站在一边,盼着有朝一日,老太太们能发现她的好。
    楚莲心思十分细腻,这一点,楚棠也了解,她看了几眼花样,就问:“堂姐,这些东西可是为了大婚时候准备的?我听祖母说婚事最终定在了来年年底?”
    楚棠还听说因为霍家三公子那些不检点的行为,霍家在聘礼单子上又加了一些金银细软。用来迎娶一个庶女,已经算是体面了。楚家面上没提出任何异议,甚至楚莲本人对霍三公子的行径也没有有过任何怨言,但就算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楚棠依旧认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倒没有当着楚莲的面说出来,她这样的人,就算整日盯着她灌输自己的想法,也是无用的。
    “堂姐,你可曾见过钱姨娘?”钱姨娘是楚莲的生母,早年是楚大爷房里的通房丫头,年纪比楚大爷还长了一岁,如今已是年老色衰了,根本不可能在楚大爷面前说的上话,现如今就住在楚府,但不怎么露面。楚莲生下来后不久就被送出来,更是没见过钱姨娘几面。
    楚莲擦了唇角的汤汁,摇了摇头:“见不见倒也不打紧。”
    楚棠没有再问下去,其实楚莲在楚老太太跟前长大,远比跟着钱姨娘来的体面,否则霍家也不会给足了面子下聘。如若她自小跟着钱姨娘,说不定就连霍家的婚事也攀不上。
    墨巧儿端了杏仁羊乳过来,“入了秋,两位小姐可得好生养着,等到了严冬,也不易病着。”
    楚棠又逼着楚莲喝了一整碗的杏仁羊乳,或许是因为平日里被墨随儿喂补的太多,楚棠这厢觉得压迫楚莲吃东西,心里有种痛快感,看着楚莲猛打饱嗝,她才满意笑了。一个定神时,她突然发现从霍重华那里回来之后,心情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这还得感谢他贡献了袖子……
    今天的事,肯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她与他之间的秘密了。她甚至有些懊悔今日的举动。楚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霍重华的衣袖擦鼻子!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便也没有太多旁的想法,起码她狠狠发泄了一次情绪,两世了,太久没有那般哭过了。
    墨巧儿道:“小姐,李姨娘在外面,说要见您,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空闲。”
    李姨娘就是小翠,小翠本家姓李,被自家父兄卖入楚家之后,阖府上下都叫她小翠,抬了楚二爷的妾,才被人唤作‘李姨娘’。
    楚莲嗝了一声:“棠儿妹妹,那我先回去了,这花样我那里留有一份,这些都是给你的,你看着要是喜欢,就让她们给你缝几件护膝。”
    楚棠谢了声,就收下了。这些年,楚莲待她不错,但凡她有的,她都会给她。所以,楚棠终究于心不忍,不忍看着她步入火坑,人生在世一辈子,能真心待自己的人又有几个?如果眼睁睁看着楚莲将来命运凄苦,楚棠自己也无法痛快。
    楚莲与霍三少的事,她还是需要重新思量一番。
    这厢,楚莲离开后,小翠就被墨随儿领了进来。
    小翠穿着菊纹上裳,配着百褶如意月裙,外面还有一件丝绸罩衣,料子都是她抬成姨娘时,楚棠赏赐的,她今日穿着这一身过来,估计也是有意告诉楚棠,她今后是听楚棠的。
    楚棠心里笑了笑,小翠心智不输于傅姨娘,这些年傅姨娘能盛宠不衰到底是因为父亲被美/色所迷,还是因为旁的?
    小翠根基不稳,知道楚棠与傅姨娘之间有嫌隙,她便想攀上二房嫡小姐这根高枝,“小姐,奴婢给您请安来了。”
    墨随儿和墨巧儿面色皆是一僵,按理说小翠如今是楚二爷的妾,不用自称为‘奴婢’,特意过来给嫡小姐请安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楚棠却没有制止她,任她接着说下去,小翠盈盈一福后,强大的哭功就展露无遗了,那双杏眼说红就红了:“小姐,是奴婢无能,无法让二爷收心,这都好阵子没见着二爷的面了,连伺候二爷的机会也无,奴婢对不住小姐您的‘厚望’啊。”
    楚二爷也才来楚宅两日,不过是没有去小翠那里,她就等不及的到楚棠这里来哭诉。
    楚棠小脸登时就不悦了,所有的人都爱演,面上皆戴着一张面具过活,她为何不行呢?明知小翠的用意,楚棠心里觉得好笑,是不是就连小翠也觉得她只是孩子,好糊弄呢?
    “李姨娘,你这话是何意?我父亲去不去你屋里,怎么与我扯上干系了?你无能与否更是与我无关!机会给过你,能不能抓住是你自己的事!另外我可不曾对你抱过任何‘厚望’!你记清楚了么?”楚棠厉声道。
    分明是韶华青葱的样子,却是凌然夺势,小翠有野心,但是胆子却小,楚棠这一吓,她就震住了,“小……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实话跟您说了吧,前几个月在祖宅,二爷就算去奴婢屋里,也是喝闷酒,对那事不曾热衷。如今就连二爷的面,奴婢也见不着了。”
    小翠将自己放在卑微的地位,为的就是让楚棠做她的靠山,她知道楚棠想利用她压制傅姨娘,所以她正好趁机往上爬。
    墨巧儿这个时候沉着脸道:“李姨娘,注意你的用词,咱们小姐年岁还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听不懂你那些话!”
    小翠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可她明明感觉到楚棠是什么都知道。小翠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好不容易爬上了楚二爷的床,拜托了奴仆的身份,她断不会轻易罢休,忙为自己辩解:“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嘴笨,又惹您生气了。”
    楚棠见小翠将自己贬低在尘埃里的样子,更是看不起自己的父亲,他好歹也是个簪缨世家的二爷,怎么看上的女人,都是一个不如一个的胭脂俗粉,俗不可耐!
    母亲就算还活在世上,也会被他给气死吧。
    楚棠一来希望小翠安分守己,不该想的心思就别想,二来的确是想让她牵制住傅姨娘,有楚娇和楚玉两姐妹对楚二爷连番哭诉,傅姨娘回府是迟早的事,只是能不能复宠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李姨娘,记住你如今的身份,你不再是傅媚娘身边的丫头,而是我父亲的妾,今后不必自称奴婢。另外你的事与本小姐毫无干系,听明白了么?你是如何抬成妾的?是因着我父亲看中了你,与本小姐更是无关,你可听清楚了?”楚棠冷声道。
    小翠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是了,小姐怎能插手二房的内宅妇人之事?小姐给了她机会,她应当感恩戴德,而非来向她诉苦,更不能让旁人知道她与小姐的暗中合作的关系。
    不知为何,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她徒然冒出了冷汗,小翠拧着帕子:“妾身知道了,妾身已经请过安,这就不打扰小姐歇着了,妾身这就回去。”
    小翠一离开,墨巧儿抱怨道:“真是个没眼色的,亏得小姐在她身上花了心思。她要是害了小姐被二爷责难,我定给她好看。”墨巧儿长的甜美,却是一张刀子嘴。往日就看不惯小翠的狐/媚样子,如今依旧瞧不上。
    “小翠不蠢,今日过后,她知道怎么做。”楚棠道。
    墨巧儿哼了一声,给楚棠梳起了长发,楚棠的头发又黑又密,披散时,像极了黑色丝绸,烛火下闪着透亮,让人爱不释手,墨巧儿道:“哼,奴婢就是不喜欢她。”
    楚棠打了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适才的狠劲已经不复可见,她此刻身上只着一件雪白色中衣,整个人圈在锦杌上,墨发披肩,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昏黄的烛火下,容色好看的惊人,她懒懒的回想着霍重华今日的话,“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母亲,人人都像你,还不得哭死。”
    他是一出生就没了生母……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奴婢觉得小翠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她这人做梦都想往上爬,您今日一提点,她保准不会误了您的事。”墨随儿铺好了床铺,是时候该歇下了,又道:“咱们茶铺子的货也不知道能不能补齐,小姐,您说那霍家四少到底是什么人?奴婢觉得他怪慎人的,瞧着就让人透着古怪。”
    楚棠想起一事来,她知道霍重华或许不介意,也无所谓,但她还是提醒了身边的人一句:“这件事谁也不准对外说出半个字,你们全当从未见过霍四少,我与他也并不相熟。”
    墨随儿和墨巧儿也是机灵人,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小姐,奴婢们知道,今后也会留心的,您只管放心。”
    楚棠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还算信任,外面守门的两个总角丫鬟就不得而知了。她们都是楚老太太的人。
    至于楚老太太将来的打算,楚棠也在一步步想着如何避免沦落棋子的悲剧,她曾听说姑母楚贵妃有过几次身孕,但后来皆因血漏之症,没有一个存活下来,这其中究竟是何缘由,想必楚家人也知道,却无人站出来为她讨个说法,是谁都会寒了心吧?也不知姑母她是什么样的心境?
    如果这一世顾景航还如上辈子一样用军功在陛下面前求娶她,她是不会入宫的,但再度嫁给顾景航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还有五年……她尚有五年的时间去改变事情发展的轨道。
    楚棠在一片沉思中,恹恹的陷入困意,这身子还是太小,到了时辰挨着被子就能睡着。然而在她隔壁院墙的霍重华却没那么好运,这一日的曲折反复,令得他想不透,也猜不明。他平躺在榻,脑中不停的闪现几人:楚棠,康王,顾柔,顾景航……这几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另外还有顾景航对待他的态度,那种阴霾到无底深渊的眼神,绝非仅仅只是打压!
    第二日,墨随儿悄悄传了一条好消息过来,这时楚棠正在吃粥,“小姐,掌柜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铺子里的货已经齐了,没想到霍四少说话算话,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这样咱们就不用再去麻烦沈家表公子了。”
    楚棠一愣,霍重华的速度的确让她吃惊,换做旁的供货渠道,没有个把月,事情都办不下来,她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她算了算这次霍重华给她让的利,总觉得自己占的便宜太大了。所谓吃人嘴软,那人嘴短,她似乎很害怕欠了霍重华的,否则今后他突然让自己还了,她还真是还不出来。
    于是又让墨随儿去私库里取了银子出来,上回因为楚莲的事所欠下的一部分,还有一筐石榴的钱,她笼统算了一下,备了二百两,也算是与霍重华银货两讫了:“你找个机会去给霍四少,就说是我还给他的,今后再不欠了。”
    墨随儿看着雪花花的白银,心就跟滴了血一样的疼,可一想到茶铺子的生意,这一次竟没有在背后数落霍重华的不好之处。
    *
    从皇宫到猎场的长街,被官兵左右严护,滴水不漏。帝王每逢秋猎,必带上御前最为得力且宠信的大臣一同前往,能陪驾左右是朝中大臣身份高低尊贵的一种标志。
    帝王身着银甲,半百的年纪,身形还保留了当年的英姿魁壮。帝王的江山是从嗜兄杀父夺来的,年轻时候励精图治,让不少反对他的大臣逐一改观。但盛极则衰这个道理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就是帝王也不例外。这些年沉迷/酒色,享乐荣华,再无当年的雄心壮志了。
    太子,慕王,辰王,康王皆在陪驾之列,霍重华就在康王身后,骑着高头大马,面色凝重,不远处就是定北侯父子四人,顾景航一侧目就在众多簪缨贵胄中看到了霍重华的身影,这令的他身上戾气更重。旁人他皆不放在眼里,因为早就参透了结局,但是霍重华不一样,此人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宁。
    或许今日会是个天赐良机!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定时早上7点更新,大肥章哦。
    第67章 冲突起
    按照惯例,每年秋猎,帝王都会设下彩头,拔得头筹,必有重赏。今年却是玄乎其乎,对彩头二字只字未提。而重点是几位亲王的加入,让陪驾的群臣也是看不懂了。
    以往皆是太子陪驾,今年弱冠的三位亲王皆有参与,帝王的用意,看似昭然若揭,但也有可能是某种试探,没有明确风向时,老谋深算的大臣们是不会轻易在帝王面前摆明立场的。
    无论是否设有彩头,太子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想要夺冠,慕王与辰王同样野心勃勃,只有康王一直坐以待毙,他今日除了两个亲兵之外,只带了霍重华一人,他二人皆是青布长衫,就连护甲弓箭也没有。
    入秋了,满山的野花艳艳灼灼,风一吹,如层层叠浪翻腾涌起。日头高照,正是秋光正好时。
    所有的参加秋猎者皆已出发,康王与霍重华独留营地下棋,这时候顾景航从定北侯府的队伍里走出,果真见康王与霍重华在一处,他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霍重华早被康王器重?
    “姑父。”顾景航一身玄色精装,腰窄腿长,身形勾勒的健硕勇猛,他先见礼,而后才对霍重华道:“霍兄,你不去猎几只兔子玩玩?”他唇角微扬,似有千般秋风荡过,有种轻蔑,但却不轻敌的笑意。
    兔子?
    他对那些软绵绵的小兔子可没什么兴趣。
    霍重华指尖的琥珀黑子只是一顿,瞬间又放了下去,他棋艺精湛的令鬼才奎老都为之汗颜,如今虽无功名,但奎老却已在康王面前夸下海口:此子才是真正的鬼才。
    霍重华与康王对弈时,从无留情,如此,康王却更看中他。这一来二往,又是将康王杀到绝路。
    待棋局一定,霍重华才抬眸,一张俊颜竟无半分野心,亦不参杂任何权势的熏陶,他朗声一笑:“兔子……顾兄要是能得一两只,倒也可以送我一只,我正好留着有用。”
    顾景航的讽刺未能起到半分效果,反倒被他无关紧要的一句话给压了过来,果然是今后无人能敌的文官之首,言词之下,能轻易贬人与无形。
    康王这时道:“天乐啊,你如若觉得无趣,也可与景航出去切磋切磋,我常年领兵,杀生太多,如今只想图个安逸。”
    霍重华知道康王是在避嫌,诸王之争,其实康王的胜算最大,除却朝中暗部的支持,康王昔日的部下和皇城中的禁军只要一声令下,都会为他所用。
    然,康王想要的似乎是名正言顺。
    康王是霍重华所敬佩的人,如果换做是他自己的话,早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了。
    霍重华正要说话推辞,有人大步迈入营帐,此人身宽体庞,面容华贵,绸缎官袍外套着银甲,霍重华一眼就认出了慕王,他之前特意去驿站探过一次。
    “八弟,久闻你最喜结交有趣之人,我原以为是那些江湖郎儿,原来就是几个年轻的小子。”慕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其母乃承恩伯之女,如今在朝中虽无实权,但名声显赫,母族是众人皆知的望族。慕王一生顺遂,母妃得宠,十二岁封了王,弱冠后便赶往封地福建,此次被召入京,他对那个位置岂能没有半点心思。
    康王与慕王虽是同父异母,相貌上却是大不相同,康王儒俊清朗,慕王却有股子俗世庸富之态。
    “慕王殿下!”霍重华与顾景航先后长揖。
    康王只是笑了笑:“三哥明知我的性子,结交好友不论身份年纪,再者这两位小友的确是品行出众的。”
    慕王回京后,与京城权贵早有接触,手握重兵的定北侯自是在内,他当场就认出了顾景航,却也当作不认识,不过是个庶子罢了,将来能有多少建树,再看霍重华,一身儒生打扮,面容虽清秀,也是个无名小卒,慕王并不放在心上,朗声大笑:“八弟,你还是跟幼时一个样,旁人喜欢收藏钱物美/姬,你却喜欢收藏人,江湖郎中,游侠奇人,你倒是认识不少。”
    说着,慕王往矮榻上一座,仿佛整张榻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几下,慕王一坐下就显得更加敦实了,“八弟,我不喜骑射,已与父皇请示过,不过我身边的人是不会放弃今年的彩头的,你呢?可派了人出去?若得几只野熊,父皇定会龙颜大悦。”
    康王摆了摆手,示意霍重华和顾景航出去,这厢与慕王道:“内子常年久病沉珂,我已戒了杀念,今日来猎场,不过是不想违了父皇的好意。”
    慕王一早就打听了康王的近况,他虽战功赫赫,麾下禁军严守城中,却独独没有封地,一个成年的亲王只有封号,没有封地,这就值得考量了,加之康王的母妃只是宫里的伺候帝王的一介宫女,更是没有母族可依。
    故此,慕王对待康王并没有那么态度僵硬,仿佛直接将他排除在了储君之外。
    这厢,霍重华与顾景航出了营帐,霍重华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自然是牵着马儿四处转悠,却被顾景航伸臂挡住,“霍兄,你就这么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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