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言论一出,且不说民众怎么看,两位新出现的难兄难弟心里先就不是滋味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人心已经黑暗到这种地步,社会上一旦出现受害者,你们不为他们难过,一致谴责始作俑者,反而调转矛头说受害者的不对!这跟某位女性被□□了,你们不谴责强/奸犯,却指责那位女性自己有责任有什么分别!”
    “是,我是跟岭上有私仇,他们剽窃了我的作品,这不算仇?被围戳穿之后非但不道歉,反而找人殴打我,恐吓我,这不算仇?”
    反击完了网友的冷嘲热讽之后,这位受害人还上传了当年自己受伤后拍的照片,以及医生的诊断证明。
    “对,我确实没有证据,这也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很大一个原因,可有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换做你遇到这种事情,你会猜不出下手的是谁?”
    “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无权也无势,跟他们作对无异于螳臂当车,所以不敢出声。而且我也没有钱,打官司周期太长,赔偿金额多少不说,中间的漫长等待就足够把我耗死。而且岭上把控了歌谣界很大的市场份额,只要他们想,之前对我说的让我混不下去,就绝对不是戏言!”
    “我没本事,除了写歌什么都不会,所以为了生存选择忍气吞声,你们可以嘲笑我,讥讽我,可唯独不能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本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没想到现在被人捅出来了!”
    “说我是蹭热度也好,说我是借别人的东风也好,我也可以明确的承认,我就是觉得宋志这件事可以把岭上的假面撕下来,所以才鼓足勇气站出来!我忍了几年了,这几年中我吃不好睡不好,事情刚发生的一年多我天天做噩梦,疑神疑鬼,不管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晚上睡觉甚至不敢关灯,怕黑影里会突然有人冲出来……”
    “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不管这次结果如何,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更新talk状态报平安,每天换一次密码,如果哪天我突然消失不见了,请大家作证,一定是岭上的人报复我!”
    让一个成年男人向全世界承认自己曾经被人欺骗、愚弄甚至逼到近乎精神崩溃并不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位作曲者却选择公开讲述自己的遭遇,可见确实被折磨的够呛。
    弱者本就容易得到同情,更何况眼下这种局面?
    围观群众登时就炸了,太颠覆三观!
    本以为是业界劳模的音乐公司,竟然一朝被揭发道德败坏、视法律为无物;
    本以为是实力派的偶像们,竟被举报说他们的大作根本就是抄的!
    “太恐怖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啊啊啊,崩溃了,我是那个女团的粉啊,啊啊啊我的小姐姐们,你们倒是出来说句话啊!哪怕是假的我也信!”
    “已哭瞎,弟弟上个月刚跟岭上签订了练习生合同,本来下周就要去报道了……”
    “天呐,简直难以置信,我刚买了他们的专辑!”
    “卧槽太劲爆了,牵涉面越来越广,现在不光是卓鸣,涉嫌抄袭、剽窃的歌手和团队越来越多,岭上统共才多少歌手啊,到底有没有清白的?”
    “心惊胆战,我偶像应该没事吧?劫后余生的感觉,刚才看到差点吓尿了。”
    “……楼上高兴得太早了,之前宋志事件出来的时候,谁能想到还会有其他的受害者?同理可证,谁又敢保证不会有其他的受害者?”
    “吐血,幸亏我偶像从来就不走原创路线,好险好险……”
    冼淼淼看的瞠目结舌,好久回不过神来,完了之后表情复杂的对同样难掩震惊的任栖桐说,“桐桐,你这次可是干了件大事!”
    此时任栖桐脑海中也是一片翻江倒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为朋友出头这么一件小事,竟然只是冰山一角!从事发到现在过去了才不过短短几十个小时,可剧情的飞速发展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双臂撑在膝盖上,微微伏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转接屏幕的眼神阴晴不定,片刻后,却又有些无奈的跟冼淼淼道,“别学十月。”
    冼淼淼笑嘻嘻的蹭过去,突然毫无征兆的冲他的脑袋出手,三下五除二将他打理的非常帅气有型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口,“桐桐。”
    任栖桐的运动神经和反应速度远比冼淼淼来的快得多,因此早在她抬胳膊的瞬间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不过到底还是没阻止,只是既无奈又包容的任她胡闹,自己却本能的坐直了身体,又将两条胳膊虚虚圈在周围,防止冼淼淼因为闹得太得意忘形而从沙发上滚下去磕伤。
    真正的帅哥撑得起任何发型,而任栖桐毫无疑问就是个大帅哥,此刻饶是他的脑袋像极了鸡窝,看上去依旧非常时尚帅气,还带点儿罕见的颓废而犀利的潮范儿。
    冼淼淼越看越满意,再想想这家伙是自己的恋人,就又换成了得意。
    她再次往对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伴随着响亮的声音道,“桐桐,我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任栖桐一挑眉,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愉悦,就这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我的荣幸。”
    冼淼淼傻笑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贼兮兮的说,“桐桐,干脆,我们干一票大的!”
    任栖桐有些蠢蠢欲动,还有些迟疑,“不太好吧。”
    这个时候?
    “有什么不好的!”冼淼淼却很果断,一本正经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任栖桐就有那么点儿热血沸腾。
    按理说,下午他还要为两天后的另一场演唱会做最后彩排……但毕竟女朋友如此真诚的发出邀请,他再拒绝,就不大好……
    然而就在他准备脱衣服时,却见冼淼淼一脸兴奋的站起来,抓了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喂,王律师,我们干一票大的!”
    t恤刚掀起个角来的任栖桐:“……”
    一个小时之后,代理宋志歌曲被剽窃一案的王律师忽然发布声明,说自己已经跟另外两位受害人进行了接触和前期谈话,双方达成协议,决定由自己统一代理。
    在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以赴之后,王律师又呼吁其他受害者也勇敢的站出来,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律师就是律师,煽动群众也可以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义正词严:
    “音乐本应该是净化心灵,安抚人心的宝贵精神财富,它应当纯洁无暇,谁也不愿意看到这片净土被玷/污……希望大家都能够相信法律,相信它不是虚设的,不仅仅是保护有权有钱者的利益……你的忍气吞声就是对不法行为的纵容,长此以往,它损害的不仅仅是你的个人利益,还会是整个社会的风气……”
    王律师一发声,网上就更热闹了,还有人特地去@岭上的官方talk,幸灾乐祸道,“哈哈哈,这下你们完蛋了,这位王律师从业多年,但凡是名誉和所有权官司,还从来没输过呢!”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刚公司还说卓鸣的事件只是艺人和经纪人的个人行为呢,结果立刻被打脸!搞笑了吧?一个人还能说是个人行为,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也都是?感情岭上的艺人和经纪人们都拥有高度自主权呐,可以完美欺上瞒下,想偷天换日就偷天换日,想移花接木就移花接木,然后老板统统不知情……尼玛,岭上的领导层这是药丸啊!”
    “哈哈哈,不知道岭上还要人吗,我也想过一把【原创】歌手的瘾!”
    “噗,这是真的踢到铁板了,谁能想到宋志跟任栖桐的私交真的那么好,后者为了替他出气,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连大家趋之若鹜的奖杯都不要了!”
    “水妹越来越给力了,王律师这种级别的,一般人还真是请不起;而要不是这种级别的,还真是打不赢官司……”
    群众讨论最容易歪楼,几分钟后,大家的热议点竟然就转到了任栖桐身上。
    他的粉丝就不用说了,几乎要把他视为人生导师、指路明灯,就是好多路人也对他夸赞不已,说他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揭发黑暗,简直就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典范,正义的化身,妥妥儿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原来有些家长还不同意孩子追星,说明星浑身铜臭味,三观不正又浮躁,现在一看任栖桐,竟也略略改观:难得现代社会还有人肯为了义气和正义不顾一切……
    托这件事的福,任栖桐后面两场演唱会的入场券越发一票难求,官网早就脱销,于是人们再次将视线转移到“人类最后的希望”——黄牛身上。
    就这样,黄牛票价格一路飙升,真是火箭都没这个速度。
    曾经七千多块的纪录很快被打破,短短两个小时就有人出到一万多,而且还在继续上升!
    看着好似每一秒钟都会往上蹿一蹿的票价,有勇气有魄力捂到现在的黄牛们简直笑裂了嘴巴,而之前就为了降低风险提前出售的黄牛们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岭上公司上下现在已经是头大如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谁能想到这会儿会把以前的旧案翻出来?
    岭上的老总杜笙黑着脸把全部经纪人和高管都喊到会议室,挨个骂个狗血淋头,脾气上来还抬手重重甩了其中两个人的耳光。
    不少员工只是听说自家老总是个笑面虎,平时看着笑呵呵的,其实骨子里是个狠人,可那都只是传闻而已,谁也没见过,时间久了,也都不拿着当真。谁知今天转眼就有两个一米八多的壮汉给他一巴掌扇出血来,都本能的一哆嗦。
    旁的不论,单是这打人的狠劲儿和打完人继续面不改色痛骂的熟练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胆子小的女经纪人直接就给吓哭了,可一看同事嘴角的血,又连忙死死憋住,不敢哭出声来。
    任谁多年心血经营到如今这个地步,却在一件小事上翻船,眼见着就要沉入海底……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杜笙气的牙冠都磨得咯咯响,恨不得先把惹事的任栖桐抓过来大卸八块,再把冼淼淼那个不怕死的丫头片子拿来狠狠折磨一番!
    可是偏偏这俩人都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角色:
    任栖桐的父亲虽远在海外,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对这个小儿子极其疼爱,自己要真动了他,没准就要摊上大事儿;而且眼下他跟冼淼淼如胶似漆,差不多就算是半个尚家人;
    冼淼淼那死丫头就更不用说,虽然妈早死,爹作死,但家里的老头子和尚云清那老小子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他们不光跟上面的人交好,就是三教九流也……
    当年自己初转行那会儿,还是尚清寒那老头子掌权的时候,都是混娱乐圈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感觉:
    那时的自己还有些血气方刚、年少无知,说不好听了就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尚清寒就是个老头子而已,外人传的那么神乎其神根本就是瞎扯淡!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老虎还有死的那天,更何况是个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业内人举办的晚宴上,尚清寒带着当时貌似感情还不错的尚云璐和冼笠然姗姗来迟,他们进门那一刻,整个宴会场都安静了片刻,然后大家就像得到了某种讯号,空前一致的放下手头的事情,笑容可掬的迎上去,规规矩矩的站好了,近乎谄媚的弯下腰、伸出手……
    当时跟自己一起来的人还怎么说来着,“可惜你小子晚生了几年,不然要是能把那位公主殿下娶到手,啧啧!”
    杜笙忍不住开始回忆,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具体内容已经忘记了,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几乎是带着几分不屑和挑衅的走上前去,朝尚清寒伸出手,笑得有些敷衍和虚情假意,“老爷子,我是杜笙,刚入行没多久,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他的同伴简直魂飞魄散,可尚清寒却好像并不在意,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呵呵的打量了杜笙几眼,然后非常和气的跟他握手,“小伙子,不错。”
    杜笙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还挺嘚瑟的冲同伴飞了个眼神,结果下一秒,尚清寒却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说了句: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可野心太大了,就怕你兜不住。”
    这话的音量不算大,也不是用什么特殊的语调和语气说的,甚至平稳到几乎没有温度,可杜笙却愣是感受到了无端的压迫。
    他猛地回过身去,刚好对上尚清寒已经年迈却依旧有神的眼睛,然后忍不住一抖……
    这么多年过去了,杜笙还是忘不了那个眼神,那个平静中透着无限压迫的眼神。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却又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只这么一眼,杜笙就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统统暴露……
    尚清寒就好像一座山,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而这座山恰好对冼淼淼疼到了骨子里,假如杜笙真要动冼淼淼,就必须要先搞定他。
    但问题是,他搞不定……
    可难道真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他不甘心,不甘心!
    假如真把自己逼上绝路,大不了,大不了……
    ***
    那边冼淼淼正紧盯事态发展,琢磨什么时候才好把手上的大料放出去,争取把岭上一锅端的时候,老爷子来电话了。
    “外公?”
    尚清寒头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小心思,“接下来,你是不是想爆杜笙?”
    孙女的那个u盘他有备份,自然也知道里面有杜笙的大料,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真要在这个时候放出去了,杜笙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冼淼淼一怔,点头,“对啊,这件事肯定是他授意的,不然手下员工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他还雇凶打人,这不是”
    “淼淼,”老爷子出声打断她的话,意味深长道,“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本就没什么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真正的黑和白。”
    “外公,”冼淼淼突然就有点不能接受,“您该不会是?”
    “这件事你听我的,”老爷子沉声道,“做人留一线,凡事不要做得太绝,人一旦发疯,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就不好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目的只要达到了就好,见好就收吧。”
    “可是”冼淼淼还是不甘心,外界对娱乐圈本就一直颇有微词,现在她意外抓到这么一条大鱼,正是帮大家肃清环境的大好时机,难道就这么放弃?
    “没有可是!”老爷子的语气罕见的严厉起来,“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不知道轻重,你断了别人的财路,跟逼他去死又有什么区别!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冼淼淼之前还真就没考虑这么多,现在听老爷子一说,不由得悚然一惊,后脑勺一阵阵发凉。
    老爷子毕竟心疼她涉世未深,又放软了声音加以安慰,只是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挂了电话之后,冼淼淼一个人发了半天呆,最后虽然万分纠结,还是把杜笙的爆料剔除,只发了岭上其他几个头目的八卦……
    而那边差不多下狠心决定要跟对手鱼死网破的杜笙一看,新出的爆料虽然极多又劲爆,但唯独没有自己的,也就知道还是有人放了自己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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