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长长叹气,“你们运气好,这也就是遇着我了。这样的伤势,若是换个大夫,恐怕伤者小命难保。”
    众人越听越害怕。
    大夫还带着个学徒一起来的,师徒二人吩咐众人避开之后,开始替吴推官治伤。这大夫也是奇怪,听他的话意,吴推官这伤势极重,危急生命,但他极少动手,倒是学熟迅速替吴推官包扎了伤口,手法娴熟。
    包好伤口之后,学徒央邻居帮着把床铺上的被褥等全换了干净的,扶吴推官躺下,喂了他几粒药丸。
    “伤者睡下了。他的伤很严重,我明天还要来给他换药。”大夫忙完之后,把兵丁、邻居们叫到房屋的另一侧,细细交代,“晚上要有人守着他,若是发烧了、说糊话了,立即去叫我,片刻不得耽搁。”
    邻居之中有两个闲人,当即便自告奋勇要留下守夜,大夫瞅了瞅,见那两人斯斯文文,像是细心之人,极为满意。
    “吴推官这伤是能治了,但这砍他的人可是跑了,这怎么办?”鲁武师责问起兵丁。
    兵丁哭丧着脸,“那个是……那个是……我可不敢去抓……莫说我了,连我的上司也不一定有胆子去抓……”
    “呸,你是怎么当兵的?”鲁武师呸了一声。
    “那是穆王府的人,吴推官带着疑犯去向穆王府求证,就被砍了。若是敢到穆王府抓人,岂不是要把小命送了?”有人好言相劝。
    鲁武师虽是生气,也知道这人说得有理,咬牙恨道:“这帮皇亲国戚,可真会欺负人!”
    “是啊,皇亲国戚就是会欺负人,穆王是陛下的弟弟,谁敢拿他怎样了?”众邻居一起叹息。
    大夫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哈哈一笑,“想替伤者出气,办法也不是没有。京城的御史老爷们可厉害着呢,若是被御史老爷们弹劾了,便是皇亲国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有,贼人是在安远侯府犯的事,对不对?那去安远侯府喊冤啊,吴推官为安远侯府的事才被砍的,他们可不能不管。”
    “对,是这个道理!”众邻居方才还彷徨无计,这时却群情振奋,觉得吴推官这刀不能白挨。
    “还有顺天府呢,顺天府的推官被砍了,府尹总不能不管不问吧?”邻居们的热情一被调动起来,人也变聪明了。
    “那人自称程伟,我亲耳听到的!”有人叫道。
    “就是,顺天府不能不管。还有兵马司,兵马司巡夜的兵丁可是和咱们一起亲眼看到贼人行凶的,他得上报!”
    那胆小的兵丁叹口气,苦哈哈的笑,“好,上报,上报。”
    人多力量大,这些邻居们计议定了,有人陪着兵丁,逼着他、看着他向上司报告吴推官被砍一事,有人向顺天府报案,有人到安远侯府喊冤,还有人到邻街两位穷御史的家里诉苦去了。
    四管齐下,不信吴推官会白白挨刀。
    顺天府的推官在家中被砍,而且是执行公务之后被人恶意报复,这件事顺天府哪能不管?而且程伟在吴推官家行凶之后,有人一路跟踪着他,见他去了红袖添香。连程伟在花街柳巷落脚的地方都知道了,这个人更是非抓不可。
    顺天府捕快冲进百两金卧房的时候,程伟正拥着美人酣睡,地上衣物散落,那血迹斑斑的侍卫服格外刺眼。
    顺天府的捕快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好嘛,明目张胆砍了顺天府的官员,他还回到姘头身边睡大觉来了!他把顺天府当什么了!
    “程伟!”捕快一声怒喝。
    程伟被捕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美梦被惊醒,骂骂咧咧,“谁敢惊扰老子!”
    “你伤人了,还睡呢!”捕快见他做梦不醒,迎头啐了他一脸。
    程伟大怒,“莫说伤人了,便是杀人又如何?老子可是穆王府的人!”
    他的咆哮声响彻屋宇,红袖添香的客人不少被他吵醒了多少。这世上爱看热闹的人哪里都有,红袖添香当然也不例外,许多客人、妓者衣衫不整便跑出来了,还有人探出头四处张望,听得瞠目结舌。
    捕快是个精明人,见这情形,眼珠一转,故意说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是穆王府的人啊?”
    “知道老子的身份了吧,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程伟得意狞笑。
    捕快让这程伟嚣张够了,狂话说够了,方才翻转面皮,大怒暴喝:“好极,你是穆王府的人,你杀人都行!你有种,到了公堂之上还这么说话!”
    “带走!”捕快挥挥手,兵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去绑程伟。程伟功夫极好,但酒后无力,昨夜又实在累着了,竟然被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兵丁给按住了,先把带血的侍卫服给他穿上,然后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敢绑老子!”程伟挣扎大吼。
    “你省省力气吧。”捕快一脸不屑,指指程伟身上的血迹。
    程伟顺着捕快的手势看过去,脑子嗡的一声。
    直到暗红狰狞的血迹映入眼中,程伟这才清醒了,知道大事不妙。
    晨曦中的安远侯府花园,又宁静,又美丽。
    江蕙拿着个小小的竹篮,去摘茉莉花骨朵。
    花骨朵上带着晶莹的露珠,气息格外清新。
    阿若带着灰灰来了,灰灰还不大精神,阿若却是大摇大摆的,精神头十足。
    “姐姐,你在做什么啊?”阿若快活的问道。
    “姐姐在摘花,一会儿给你做茉莉花炒鸡卵。”江蕙微笑,拿篮中的花骨朵给阿若看。
    “茉莉花炒鸡卵好吃,我还要吃素饼,吃鸡肉粥。”阿若笑咪咪。
    “好啊。”江蕙神情宠溺,摸摸妹妹的小脑袋。
    提到鸡肉粥,阿若想起她的黄黄了,不大开心,“黄黄也不知飞到哪了。姐姐,你再给我养只鸡好么,要和黄黄一模一样的。”
    “好。”江蕙满口答应。
    阿若小孩子心性,马上便高兴了,喜孜孜的问道:“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再养只黄黄么?”
    “为什么啊。”江蕙笑。
    “我不想吃饭的时候,黄黄可以替我啊。”阿若一脸得意。
    以前她便常干这号事,如果不爱吃饭,便招手叫黄黄过来,悄悄把米粒撒在地上,让黄黄替她吃饭。
    “阿若乖。”江蕙想起从前的农家庭院,想到故意要跑到院子里吃饭、其实是要悄悄把饭喂给黄黄的妹妹,一阵心酸。
    那时阿若有父母宠爱、有姐姐呵护,小日子过得多么温馨啊。
    现在阿若只有姐姐了。
    阿若仔细看看江蕙,扑到了她怀里,“姐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没有,姐姐没有不开心。”江蕙把小竹篮给妹妹提着,恬淡的微笑,“今天有件高兴的事。”
    “什么啊?“阿若好奇。
    江蕙亲亲妹妹的小脸蛋,语气异常温柔,“一个恶人得到了惩治。”
    程伟活不了了。
    万鹗是带兵把冯兰逼入绝境的人,程伟是带兵把冯兰夫妻抓走的人。这些人跟着穆王,多年来做的缺德事数不胜数,早就该死了。
    ☆、019
    “蕙蕙 ,阿若。” 晨曦中,江峻朗大踏步走来。
    他本就生得高大俊朗,清晨的阳光温柔洒在他脸上,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叔叔早。”江蕙问好。
    阿若仰起小脸冲江峻朗甜甜笑,“叔叔早。”
    江峻朗伸出双臂抱起阿若,乐呵呵的打趣,“阿若,你怎么不叫我苗苗爹了?”最开始阿若是叫他苗苗爹的,这称呼让江峻朗笑了好半天。
    “我跟姐姐的。”阿若嘻嘻笑。
    她是跟着姐姐的,姐姐叫叔叔,她就跟着叫叔叔呗。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她也叫祖父祖母,江峻朗、文氏她便叫叔叔婶婶,丹阳郡主更好办了,江蕙叫郡主,她也一样。
    “小阿若跟姐姐很亲啊。”江峻朗爽快大笑。
    阿若认真点头,“嗯,我和姐姐最要好了。姐姐说,我爹我娘要等我长大了才回来,我要一直跟着姐姐的,要做个好妹妹。”
    江峻朗脸上的笑容有点不大自然了,悄悄看了江蕙一眼。
    江蕙神色如常,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样子,江峻朗略微放心了些。
    “蕙蕙,这封信是西院让送出去的。”江峻朗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江蕙。
    江峻健、严氏一大早便命小厮到穆王府送信,不过小厮是安远侯府的,在这紧要关头,哪敢背着丹阳郡主、江峻朗等人做这种事呢?没敢出府,而是交给了江峻朗。
    江蕙拆开信看了,不由的摇头,“这对夫妻的嘴脸也真是够瞧的了。吃我爹的喝我爹的,还敢出卖安远侯府。叔叔,这封信也别让他白写,派个憨憨傻傻的小厮送出去吧。小厮不精明,送错了地方,也是常事。”
    江峻朗会意的一笑,“好,送出去,送错地方。”
    江峻朗把信接过来收好,也便要走了。
    阿若殷勤的道:“叔叔,你有空就来玩啊,让苗苗也来。”
    江峻朗乐,“阿若舍不得叔叔走对不对?阿若,叔叔也蛮喜欢你的,要不你给叔叔做义女吧。”
    “啥是义女?”阿若不懂。
    江峻朗解释给她听,“义女就是干女儿。如果你做了叔叔的义女,便叫我义父或者干爹。”
    “这样啊。”阿若明白了。
    她盯着江峻朗的面容看了又看,仔仔细细,看得江峻朗莫名其妙,“阿若,你不认得叔叔了么?”
    阿若再三打量过江峻朗,最后坚决摇了摇小脑袋,“不要,我爹爹很俊美的。”
    “阿若你这是……嫌叔叔丑么?”江峻朗目瞪口呆。
    他在京城的王孙公子当中可真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了,现在居然会因为相貌被嫌弃,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叔叔不丑,就是和我爹爹比差远了。”阿若人小鬼大,大概意识到江峻朗受伤了,安抚的拍了拍他。
    江蕙忍笑,伸手接过妹妹,“叔叔今天当值,赶紧出门吧,莫误了时辰。阿若的孩子话,您听听就算了,莫要放在心上。”
    阿若向江峻朗挥手道别,笑得格外甜。
    江峻朗不由的莞尔。
    他和江蕙约定了几件事,也就要走了。已经迈开了步子,忍不住又回过身,摸摸下巴,“蕙蕙,叔叔的相貌难道拿不出手么?”
    江蕙忍俊不禁,“叔叔,您和我爹爹一样都是美男子啊。”
    江峻朗冲阿若努努嘴,“那阿若怎么会……”
    阿若笑嘻嘻的把小脑袋埋在了姐姐怀里,江蕙微笑道:“阿若从小见惯了自己的爹爹,便是这样了。”
    “对极,小孩子就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最英俊,自己的母亲最美丽。”江峻朗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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