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你思想龌龊还真没说错。”楚清音鄙视地看着他,“你怎么就这么自恋呢?还很期待呢是吧!”
    秦景阳赶紧澄清:“天地良心,这种想法我是半点都没有的。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为了避嫌,与映玉和银杏都很少说话?更不要说不再跟前伺候的她了。倒是你,”话锋一转,男人换了一副酸溜溜的语气,瞟向楚清音,“顶着我的身份在外面时从来不知道避讳,上次在街上救个险些被惊马撞到的女子,都差点要搂上人家的腰了。再这样招蜂引蝶下去,添堵的可是你自己。”
    “……说到底你还是自恋啊!”楚清音闻言语塞,噎了半晌,方才哭笑不得地道。秦景阳所说的确有其事,当时情况危急,她出手时不觉得有什么,听着周围百姓一声声喊着“镇北王”心里还挺自豪;直到离开现场后,才被程徽委婉地指出了不妥之处。后来秦景阳一直没说,她就以为男人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是在很严肃地劝告你今后注意。”秦景阳一本正经地说。
    “行行行,我家男人天下第一,我的危机感大大的,必须将一切情敌掐死在萌芽之中,这行了吧?”楚清音推了他一把,“和你说正经的呢。那个陈追的事,你看能不能行?”
    “试一试也无妨。”秦景阳用不甚在意的口气回答,似乎并不认为这件事十分重要,“将他收入襄王府,本身也算是一种试探了。如果他当真是铁勒人的奸细,那么有朝一日定会忍耐不住,暗中出手的。”
    “那就这么定了?他要真是个好人,和揽月也两情相悦的话,那我便将揽月的奴籍除了,让他们两个终成眷属。”
    “好。”
    随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在对陈追的社交与作息进行了进一步调查,初步判定他没有和铁勒人私下接触过后,楚清音便命人将青年带到了襄王府。得知自己要被王府聘做马夫,这个青年显然十分紧张忐忑,原本就说得磕磕绊绊的汉话也变得更加七零八落起来。
    可一等到之后张述将他带到马厩,见了秦景阳的那几匹名驹之后,他的神情便一下子转为见猎心喜,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了马身上,就连这种一旁对他讲解月钱和府中规矩的乌梅都被无视了,只知道哼哼啊啊地点头,明显半点都没听进去。
    乌梅和张述回来汇报,楚清音听说这人是个马痴,那副爱马的样子不似作伪,便更进一步地放心了。于是命张述不要大意,继续派人暗中盯着陈追,便就此将他留在了府上。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年关。铁勒人可没有除旧迎新的规矩,冬天是他们劫掠得最凶残的时候,所以往年三军将士无不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抵御蛮族的入侵。然而今年却不同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年后八成会有一场恶战,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难得地过一个安稳的新年了。
    而楚汐音一家四口,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抵达了乌垒城。
    没错,是四口。
    “你怎么来了?”站在寒风漫卷、沙尘扬天的城外等了半晌,等到马车门一开,率先看到的居然是堂兄那张和自己八字不合的脸。秦景阳的声音立刻拔高了起来,脸上满满的全是嫌弃二字。
    “我怎么不能来?”秦玉昭挑眉,“虽说这沧北如今已成了你的封邑,但当初你去宁郡,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我连礼尚往来都不行了么?”
    秦景阳哼道:“荥阳郡王占据着南北要道,封邑中连年往来的商税居高不下,堪称富得流油。沧北这穷乡僻壤的,可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过年了不去防着点孟煦暗中生乱,来我这儿作甚?”
    “阿汐要在这儿住到年后才回,一往一返足有半年时间,难道还要让我独自一人守在宁郡不成?”秦玉昭嗤了一声,“至于南梁,眼下世家们正与皇族闹得欢呢,孟煦自顾不暇,才没有时间来北周生乱。我能来,自然是将一切事情都布置妥当了,用不着你操心。”
    “闹得欢?”秦景阳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要信息,不禁皱眉,“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此事说起来便话长了。”秦玉昭道,“此外,在你们来到漠北后,京城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我觉得消息怕是被刻意封锁了,并没有被传到这边。在这儿站着呛风也不是办法,先进去再说吧。”说罢便转过头去,“阿汐……嗯?人呢?”别说人了,马车都不见了。
    “王爷,郡王。”程徽干咳了一声,“在你们二位进行……交谈的时候,王妃已坐上马车,和郡王妃、世子与县主一同进城了。”
    秦景阳:“……”
    秦玉昭:“……”
    荥阳郡王一家抵达时已是午后,等回到襄王府,日头正将将偏西。情知今晚男人们——再加上女将军一名——怕是要夜谈国事,而楚家的姐妹俩也要说些体己话,趁着沐铁衣还未从军营中回来,秦玉昭夫妇先忙着梳洗的时候,秦景阳和楚清音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赶紧来了一发。
    “特么跟偷情似的!”看着沙漏一算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楚清音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板。她没秦景阳那飞快进入状态的能耐,每次滚床单时前|戏都是必不可少的。如今的感觉就像是在游乐场玩跳楼机,结果设备升着升着忽然就卡壳了停在空中了一样,连最高点都没抵达,更别说之后那飞流直下的酸爽刺激了。
    “事急从权,迫不得已。”襄王倒是爽到了,低下头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她的脸,“下一次好好补偿你。”
    楚清音转过头来,阴森森地盯着他:“这样的事儿多来几次,小心你以后想慢都慢不下来了。”
    无辜躺枪的襄王殿下:“……”
    略过这个小插曲不提,等两人收拾得人模狗样,赶去见客人的时候,又已经恢复了往日琴瑟相谐的姿态。等沐铁衣也到了,六人便在一起开了个小规模的接风宴。吃过饭,楚清音与楚汐音回到屋中说话不提,而秦景阳、秦玉昭、沐铁衣与程徽四人则去了书房。
    “孟煦打算推翻一直由来已久的察举与征辟制度,在南梁国内推行统一的人才考核,考校明经、进士等科,并称为科举,借以选拔人才。诏令一经发布,那些老牌的世家顿时觉得皇帝是在断自己的官路,顿时纷纷抗议,这一阵子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彼此寒暄了一阵,众人便进入正题,秦玉昭说起了近日来在南梁发生的事情。
    “孟煦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惜操之过急了。”秦景阳道,“若是一点点地推行下去,慢慢磨去世家的优越之处,未免不能以更加平和的手段达成目的。不过,身为北周人,我自是希望南梁国内越乱越好了。”说罢又看向秦玉昭,“虞家怎么说?他们一直是保皇党吧。”
    “这一次事关切身利益,自然是不能再无条件地拥护孟煦了。”秦玉昭回答,“况且,上次出了虞冕的那件事后,虞家似乎也清醒了几分,不若从前那般愚忠。虽说从暗桩传回来的消息中看,他们如今只是不发表任何意见,按兵不动,但若是说闹得凶狠的那几个大姓,背后没有站着这南梁第一世家,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虞冕现在如何了?”秦景阳问。
    “有北周在后面替他收拾烂摊子,自然是安然无恙地回去了。”秦玉昭道,“孟煦确实是想借机打压他的,但却又苦于找不到任何错处,强行抓些细小的疏忽又显得小家子气,只得捏着鼻子将这一页揭过了。他想要算计你与虞三公子,却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联合了起来,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景阳傲然道:“他既然敢耍阴招,便是该想到会有翻船的可能。”又话锋一转道,“此事尚且不提,你说的京城发生的事情,又是什么?为何会对漠北封锁消息?”
    “你们先别急。”见其余三人都是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秦玉昭连忙摆摆手,“又不是说要针对漠北做些什么,消息封锁,应当只是冲着襄王与襄王妃来了的。”
    “九月初十,秦曦举行了纳征之礼。太子妃的人选昭告天下,不是旁人,正是左相幼女,楚沅音。”
    作者有话要说:  孟煦不是穿越者,他身边也没有穿越者,南梁会产生科举只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至于北周为什么还没有出现类似的事情,那是因为在北周士族和皇族的对立没有那么尖锐和严重。用中国古代比较的话,北周像是西汉,南梁则是从魏晋南北朝过度到隋朝的那个阶段,只不过这个进程快了点。嗯,以上都是我瞎编的,反正是架空嘛,大家看看就好。
    另外关于奴隶放良这件事,我查了一些知网上的资料,但是实际写的时候挺多也都是自己编的。总之大家就默认揽月来到漠北后就和楚府没有关系了,她的去留生死全部掌握在楚二的手里。
    今天这章短小+过度,那是因为明天我要写一个万字大章!看在下面章节预告的份上,请小天使们再次坚强勇敢地留言,给我动力吧!么么哒!
    【预告——郎中:恭喜王妃,您有喜了。秦景阳in楚清音:……(脸色铁青)】
    ☆、王爷,你壮士了
    “楚沅音成了太子妃?”
    屋里面,楚家的两姐妹也说到了相同的话题。听见楚汐音的话,楚清音不禁惊讶起来。她原以为在上屏江的事件过后,楚沅音就要退出历史舞台,再也激不起什么水花了呢,没想到居然是时来运转,捡了自己的漏。
    难道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可不是。”提起这一茬,楚汐音的脸色同样不太好,也是在为楚汐音曾经下手谋害自己的妹妹的事情耿耿于怀。“邸报传到宁郡时,我几乎以为是他们弄错了。后来得了父亲的书信,才知道你竟是改嫁给了襄王,并且来了漠北。说句大不敬的话,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叔叔与侄子的妻子是同一个生父的姐妹,这种事情成何体统?”
    “反正对外说的是楚相次女暴病而亡,这才以四女做顶替。对外界,我的来历也只是长史的远房堂妹,和楚家没有任何关系。从明面上挑不出与伦理相悖之处,暗中的那些关节又无人敢轻易点破,所以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思忖了一下,楚清音道,“当然,圣旨中说是为了补偿楚家所以才令楚沅音代替我,这件事我是不信的。多半圣上只是想要拉拢父亲,让他不至于倒向王爷这边。”
    秦景阳原本就总是被怀疑要谋权篡位,以襄王如今的人望、能力与手段,与六年前又是大不相同,仅仅是将他拴在漠北,已经不能再打消皇帝的顾虑了。而自己虽然说是和楚家断了关系,但这份血缘毕竟是切实存在的,若是秦煜阳百年之后,楚敬宗当真铁了心想做国丈,那么在朝中里应外合,迎襄王回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想做国丈,那我就给你个更加稳妥的国丈做做——楚清音猜测,这大概就是皇帝的想法。一边是已经断了父女名义、彼此关系冷淡、嫁给亲王的次女,一边是依旧在楚家名下、自己打小宠爱、入主东宫的幼女,楚敬宗会选哪一边,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罢了,左右木已成舟,咱们再在这里对此品头论足,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楚汐音叹了口气,“你嫁给襄王,总归是要比去往宫中好的。你也知道,我从前与他接触不多,郡王又对他多有偏见,故而我对他的印象也不大好。不过今日一见,倒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对你也称得起上心。漠北虽然偏僻了些,又有战乱,可毕竟是他的地盘,内里又铁板一块,总比在京中受那割人不流血的软刀子强。”
    “可不是嘛。”楚清音笑道,一边不忘了再帮自家王爷在大姐面前再刷点印象分,“他这人看上去不太好相与,实际上处得久了,也就知道他的好了。当初在上屏江遇见河盗,我们两个与其他人失散,想办法回去时,一路上可都是他在照顾着我……”
    楚敬宗给楚汐音寄去的信中,有关这一段的自然说得语焉不详,所以荥阳王妃连楚四再次陷害自己妹妹这一节都不清楚。听了楚清音从头至尾的讲述,她不禁又是气愤又是后怕,恨声道:“楚沅音真是心肠歹毒!你救了她母亲,她居然还有脸反过来害你,简直忘恩负义,恬不知耻!既然司隶校尉的人跟着去了,圣上自然也会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吧?居然还真由着这样一个女人做了自己的儿媳妇?”
    他娘和他老婆……也都是一脉相传的深井冰吧,楚清音暗想。当然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于是她只是一笔带过地说了一句:“或许在圣上心中,拉拢住父亲是最重要的事情,在这件事面前,其余小节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吧。只是……可怜了太子。”
    想起那个鬼精灵的秦曦,楚清音也唯有在心中剩下一声叹息。其实从之前送回秦景阳所赠钱袋的这一举动来看,太子已是和他们生分了的,加上一个楚沅音,实际上也不会有太大分别。也罢,这叔侄俩今后走到对立面的几率可不小,若是将感情投资得太多,到时候反倒会更加困扰。
    “不过听你这样说,襄王倒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如此便好。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相离,这话说起来简单,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楚汐音握住她的手,“如今你已寻到了良人,待到澄明的终身大事再一解决,我便再没有什么好惦念的了。至于京中那些人……”她抿了抿唇,微微摇头,“只愿父亲仕途顺利,其余的,便随他们去吧。”
    楚汐音毕竟是长女,和楚敬宗的父女之情也算深厚,当年还未荣登三公之列、只是个京兆尹的楚敬宗为了给这个女儿求一段好姻缘,也是狠狠下了一番血本的。包括楚澄明,虽然是庶子,却因为是长男,故而楚敬宗一样没有亏待了他。虽说丞相大人做事肯定有为自己利益考量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眼下这两人生活顺遂,他的功劳也是不可否认的。所以,对于父亲偏心得厉害的这件事,两人虽然为楚清音抱不平,却也不好直接对楚敬宗的错处说三道四。
    楚清音自己对楚敬宗没什么感情,甚至有些鄙视,但她并不会要求大哥大姐也和自己一样同仇敌忾。况且子不言父过的思想也根植于古代人的孝道信念当中,她也不好任意打破。
    “大姐,你放心,我和景阳一定会好好的。”因此,她只是反握住楚汐音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郑重道。“就如你说的那般,皇后的地位虽然尊贵,但那层华丽的外表下面又掩盖了多少血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莫不如在边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至于大哥,”她话锋一转,弯了弯唇角,“他可是也早已红鸾星动了呢。”
    “你能这么想便是最……什么?”楚汐音正连连点头,听见她最后一句话却是戛然收声,片刻后惊喜地拔高了音调,紧接着便是一串连珠炮似的发问“澄明有喜欢的姑娘了?是哪一家的?谈婚论嫁了吗?你见过没有?觉得怎么样?”
    “这人你也认识,等过几天自己去相看一下不就行了?别把人家吓到了就是。她啊,便是那苏家的……”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客院那边负责照顾云潇云棠两兄妹的嬷嬷来了,说是两位小主人想娘亲了。毕竟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楚清音见楚汐音面上也透出些倦容,也就没多留她,送人出了院子。
    送走荥阳王妃不多时,秦景阳也回来了。进屋第一句便问:“你知道秦曦与楚沅音的事情了?”
    “大姐刚和我说过。”楚清音回答,耸了耸肩膀,“为了将我那便宜老爹套牢在自己这边,你哥哥也真是蛮拼的。还特地拦着不让消息传到漠北来,是怕你听了之后多心么?左右纸包不住火,他还能瞒一辈子不成?”
    秦景阳抿了抿唇:“皇兄所想的,大概是拖得一时是一时吧。”虽说这话题是他先挑起来的,但男人的心情显然算不得愉快。秦煜阳这么做,就代表着在秦景阳已经许诺永不入京之后,他依旧怀疑弟弟有朝一日会觊觎侄子的皇位。尽管多年来,类似的不信任的表现已经多到数不胜数,但在经历过那样的分别之后,却还是迎来了如此的一个结果,这显然令襄王十分耿耿于怀。
    楚清音看出了他的消沉,安慰道:“皇帝是什么想法,我们也无法左右,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他至少还有要向你隐瞒这个消息的心思,总比毫不忌讳你是否知道的态度好。事态已然至此,再做多想也是无济于事,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好。”听了她的话,秦景阳神情中的阴霾总算散去了些。他走过来,低下头,轻轻在楚清音唇上一碰。“清音,多谢你。”
    “谢我做什么?”楚清音笑道,“咱们俩坐在同一条船上,一生俱生一死俱死,比普通的夫妻关系更加紧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就算无法从实际上替你排忧解难,至少说些好听的话让你别那么难过,我还是义不容辞的。不过……”她神色一敛,严肃起来看向秦景阳,“我并不是要挑拨你们兄弟、叔侄之间的关系,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样一天的话……可以退让的底线究竟在哪里,你一定要把握住。”
    “嗯,我明白。”
    远道而来的贵客受到了漠北众人的热烈欢迎。秦玉昭与楚澄明一见如故,听说这位小舅子曾在南梁与北周的其他边境处为官,荥阳郡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大有秉烛长谈、尽兴方休的架势。楚汐音则和苏婧柔迅速发展成了好闺蜜,两人出双入对,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这一点让骨子里是现代人、始终在某些兴趣与观念上不能与旁人合拍的楚清音望洋兴叹。
    至于孩子们,秦家的龙凤胎与苏家的双胞胎早就打成一片,苏骐上次挨了顿棍子,很快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朝两个弟弟妹妹大肆渲染自己随着沐家伯父(其实是姑姑)出去探查铁勒人动向的英勇事迹,惹得秦云潇和秦云棠心里长草,还没三块豆腐块高,便也想体验一把策马奔腾的感觉。拗不过两张包子脸一起卖萌,最终襄王殿下只得从马场挑了两匹开春才出生、性情温顺的小马,并且让张述带着几名王府侍卫亲自看护。虽说最终也只是骑在马上让人牵着朝前走而已,但两个小家伙还是心满意足。
    眨眼间除夕夜便到了。各家都是人丁单薄,索性就都聚在了都护府衙,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年。眼瞧着今年的人数比往常多了一倍,张老夫人一个高兴宣布重出江湖,亲自下厨献艺。刘氏与徐氏自然也是要帮忙的,苏婧柔也能打打下手,至于楚清音……作为三十年的单身人士,她倒是真的会做菜,但自从上次的鹌鹑事件之后,三位夫人已经认定了襄王妃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所以也就善解人意地告诉她:你等着吃就行了。
    “你败坏了我的名声!”愤愤不平地抱怨着,楚清音将核桃仁塞进嘴里,“这下好了,她们都认定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明明是你的错,偏偏却要我来背黑锅!”
    “好好好,是我的错。”秦景阳任劳任怨地替她敲开核桃,在两人的面前,碎壳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一会儿还要吃饭,你要不要先停停?”
    “反正等一会儿开饭时,咱们两个就又互换了。”楚清音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到时候我带着你空空如也的肚子去大吃大喝,你就看着满桌佳肴流口水吧!”
    秦景阳:“……”
    当然,“塞满自己的肚子,让秦景阳无处可吃”,这只是楚清音的玩笑罢了。不过她确实觉得自己最近的食量像过山车一样来回起伏,有时候一天都懒得吃东西,有时候却是手上没拿着什么糕点果脯的就会心慌。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但后来发现当两人互换身体过后,襄王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是不是在家里待得太久,整天只关心三餐吃什么,所以吃出副作用了?她曾一度这么怀疑,也挑了匹温顺的良种马来骑,偶尔也和苏婧柔一起在马场附近的空地上兜兜风,感觉自己就像是前世开了高档跑车的土豪一样。这样来了几次,食量虽然依旧不可控,但好歹不像从前那样波动剧烈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张氏等人已经从厨房回来了。虽说没有京城贵族的那些繁琐刻板的规矩,但三将门好歹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年夜饭的丰盛程度自然远非寻常小门小户可比。几位夫人也只是各自做了一道拿手菜而已,其余还是要由府上的厨子们搞定。而在这段时间之内,众人便聚在一处谈笑,待一会儿时辰到了先去祭祀祖先,回来正好吃年夜饭。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但是……
    “报——!”一名传令兵高喊着自大门处飞奔而来,在堂下单膝下跪抱拳,大声道:“禀报镇北王、大将军,西北方向有狼烟升起,铁勒人来袭了!”
    这一句话刹那间打破了安详与宁静。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此时两人已经互换,秦景阳下意识要站起身,却被楚清音在下面不动声色地按住,自己则开口问道:“信号是怎样的?可是能判断是哪个边镇传来的警报?”
    西北传信不易,因此早在当年划立沧北都护府时,高皇帝便斥用巨资,在七个边镇与乌垒城的沿路上都布置了哨塔,一旦敌人来犯,战事告急之处便点起狼烟,由哨塔依次将消息传回乌垒城,算是在古代能达到的最快的传讯方式。后来在火药被进一步改良利用之后,哨塔的作用被进一步改良,除去传统的通报敌情有无的作用之外,也可通过焰火的间隔与长短传达一些紧要的讯息。
    “禀镇北王,讯号是从东南传来,大概是长野、平兰两镇其中的一个。”那传令兵回答,“讯号是两短一长。”
    两短一长,说明对方是小股游骑,并非大军来犯。秦景阳闻言心下稍安,但很快又绷紧了起来。虽说按照先前得到的情报计算,铁勒人应是最早在二月初时才能卷土重来,但既然情况有异,那便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严肃对待。
    “我马上点兵,去东南走一趟。”沐铁衣起身道。她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住,神情变得难看起来。
    “铁衣,你最近不是……旧伤复发了么?”张氏是明白自己女儿的难处的,当即便担心地开口。即使是从心里将自己当成了男人,但大姨妈却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转移,该来还是会来的。从前能出阵的只有沐铁衣一人,强撑着也是要去的,但如今却不同了。老夫人有些歉意地看了楚清音一眼,终究是没有主动开口。
    “铁衣你留下,本王去吧。”看见沐铁衣的脸色与这母女俩的眼神互动,楚清音便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当即便道。张氏并不知道她和秦景阳的秘密,在这个时候依赖于襄王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随王爷同去。”程徽见状,也起身道。虽说很想陪着青蘅一起过年,但是事急从权,楚清音身边没个人看着可不行,他是必须要去的。他带着遗憾看了沐铁衣一眼,却在对方的目光投来时立刻变作了安抚的神情,低声道:“白天便是王爷了,不用担心。”
    事情已然敲定,秦景阳自然不会再阻拦,他拉了一下楚清音的衣袖,示意她弯下腰来。“你多加小心。”他飞快地嘱咐道,“凡是遇到无法决定的事情,多询问程徽的意见。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一切有我。”
    “放心吧,好歹我也是你们三个一起教出来的高材生。”楚清音握了握他的手,“况且晚上也只是在营中待着,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出了这档子事,年夜饭自然也是没法平平静静地吃了。楚清音与程徽要回去襄王府收拾行装,秦景阳当然也没法继续安稳地坐在这里,便寻思着与两人一同走一趟,顺便再对楚清音耳提面命一番。
    他回过神来,却见那二人已经向外面走去,连忙喊道:“等等!”说着便起身要追上去。不料,许是一下子站起来得太猛了,秦景阳竟是感到一阵眩晕,连眼前都跟着发黑起来。脚下一个趔趄,好险扶住了桌子边,不然怕是要直接栽倒下去。
    “阿清!”坐在他身边的楚汐音最先发现了“妹妹”的异状,赶紧上前扶住秦景阳,“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事……好像只是起身得快了些,有些头晕。”秦景阳搪塞道。他心中也在纳罕,楚清音的身体素质虽然算不得优等,但也不至于如此弱不禁风,她这每天一日三餐吃的东西都补充到哪儿去了?
    他只是随口一答,不料楚汐音闻言,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惊喜地睁大了双眼;但转瞬间她的神情又化为担忧,不动声色地瞥了站在门口、朝着这边看来的楚清音一眼,嘴上说道:“是临近过年,忙活得累了吧?不然今日你不必跟着大伙一同守岁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着又向楚清音道,“你们先走吧!阿清有我照顾着。”
    “……”秦景阳刚要再追上去,冷不防袖子被大姐在下面偷偷扯了一把。他疑惑地看过去,楚汐音没有说话,只是飞快地朝他摇了摇头。
    “郡王妃,”剩下的这些人中,张氏最先反应了过来,“王妃她,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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