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摇头,说:“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疯子都是乱喊乱叫,这个疯子叫的声音怎么都这么一致呢?还有,我刚刚在楼下听老板说,他小的时候,就听到这疯子叫,他老爸小的时候也听到这疯子在叫。这老板四十多岁年纪,他老爸怎么也得六十了吧?这疯子这么一直叫了五十年,那这疯子怎么也得七十多岁,你听着这声音,走得很快,七十岁的人了,还是个疯子,怎么能走得这么快?”
    李师刚骤然惊醒:“你是说……这是有人一直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号?”
    杀手点头:“我们那次在秦岭,遇到一个推着小车焗锅焗盆的,二十多年了,一直在那附近的村镇转,喊焗锅焗盆,当时你还说这年代了哪里还有焗锅焗盆的,都用不锈钢锅了。当时唐大哥就说这人肯定有蹊跷。后来发现这人是一伙盗墓贼的眼线。那帮盗墓贼为了等另一帮能找到盗墓的,在那里等了二十年。而这个疯子在这里喊了五十年,我觉得有些蹊跷。”
    李师刚穿上衣服,对杀手说:“去问问唐大哥,他经验多,听听他怎么说。”
    两人来到唐国军住的房间门外拍门。拍了好长时间,却一直没有人应声。
    杀手跑到楼下,喊来老板。老板给开了门,两人惊呆了,房间里没人。
    老板也惊讶了:“我一直在一楼,没看到这位客人下去啊。”
    3.老马的秘密
    李师刚和杀手只得给唐国军做掩饰,说他们忘了,唐大哥刚吃了晚饭,就走了,看一个朋友去了。
    老板半信半疑,拿着钥匙下了楼。
    杀手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朝下看了一眼,然后,关了窗户。
    两人回到李师刚的房间,闷坐了一会儿。杀手说:“李大哥,我总觉得唐大哥最近有些不对劲。”
    李师刚问:“怎么不对劲了?”
    杀手说:“咱们做的这营生,不是光明正大的好营生,但是在我心里,我一直很尊重唐大哥。这不只是唐大哥曾经救过我,你也知道,他对每个兄弟都很仗义,不管什么事儿,从来都没瞒着我们。来江西前几天,那个黄榕想见他,有事请教他,唐大哥竟然不见。我跟你说起过,我认识这个黄榕,还是唐大哥让她来找我的。现在我们做的事儿,就跟她们家有关……这个先不说了,就说今天晚上,唐大哥肯定发现什么问题了,他为了不让我们知道,自己从窗户爬了出去,这太不像唐大哥的做法了。”
    李师刚想了想,说:“我比你了解唐大哥,他不是那种只为自己考虑的人。他有些事不想让咱知道,恐怕是怕咱有危险,或者……或者是想先查清楚,再跟咱说吧。”
    杀手想了想,说:“但愿是这样。不过……我怎么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呢?”
    李师刚打了个哈欠,说:“行了,睡觉吧。咱现在去找唐大哥,也找不到他。等明天他回来,咱再问他。”
    李师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杀手坐在床上,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他关了自己房间的灯,把房门开了一条缝,想听听唐国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的是,他坐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杀手洗了脸,来敲唐国军的房门。唐国军开了门,打着哈欠,满脸疲惫。门只开了一条缝,显然不想让杀手进来。
    杀手只管走进来,坐在他的床边。
    唐国军抹了几下睡眼惺忪的脸,说:“起得这么早。”
    杀手说:“我半夜就醒了。”
    唐国军看了杀手一眼,说:“哦,怎么了?没睡好?”
    杀手说:“唐大哥,你昨晚睡得好吗?”
    唐国军摇头,说:“我这刚睡着一会儿,昨天晚上我发现有情况,就出去了。”
    杀手没想到唐国军这么坦诚,有些措手不及:“你……出去了?”
    唐国军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出去了。你们都睡了,我怕惊动你们,就从窗户下去了。跟了半宿,什么也没看到。”
    杀手问:“跟着那个疯子?”
    唐国军看了一眼杀手:“你也听到了?”
    杀手说:“我和李大哥都听到了。”
    杀手想了想,就没说他们到唐国军房间来过的事儿。
    唐国军说:“我是被惊醒了,那个疯子在楼下那一嗓子,太吓人了。不过等他走远点,我就觉得他这叫声好像在跟谁发暗号。我就下楼,跟着这人。半路,我还发现一个黑影跟着这疯子。这疯子好像在玩我们,一直在这个地方的几条街上转圈,我跟了一会儿,看天快亮了,就回来了。”
    杀手问:“那另一个跟着的黑影呢?”
    唐国军说:“我没注意什么时候就没影了。也许……是我想多了。行了,你先回去,我还得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今天咱们一起去昨天去的那地方。”
    杀手也没睡好,回到房间也睡了一会儿,直到唐国军拍门才起来。
    三人吃了饭后,准备了一些进山必备的东西。唐国军打电话,叫了那个朋友,还是昨天的车,几个人又朝山里进发。
    今天,杀手才知道,唐国军的这个朋友姓曹,叫曹文超。名字很文气,人却长得很鲁莽。这曹文超当年也跟着唐国军发了点小财,现在改邪归正,开了一家药铺,中西药都卖。
    三年前,唐国军就给了这个曹文超一笔钱,让他打听关于黎川黄家的所有消息。前些日子,曹文超终于打听到了这姓马的老人。他听人说,这老人的前妻活着时,曾经跟人说过,这姓马的年轻时就很古怪,即便是不打猎,也喜欢往山里钻。前妻觉得奇怪,就尾随着他,一直跟着他跑到一个山洞里。她发现老马拿出一堆吃的用的给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前妻大怒,跟老马当场就打了起来。
    这个老马变得非常凶狠,差点打死她。后来,那个住在山里的人讲情,老马才放了前妻。不过要前妻发誓,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她说出去一个字,老马就会要了她的命。
    第二年,文化大革命来临,前妻跑到公社革委会,控告老马是反革命军官的后代,革委会马上把老马抓了起来,老马的前妻才趁机跑了。
    曹文超当时只是觉得此事奇怪,后来又听人说,当年“文革”小将把老马抓去,说他跟深山里的国民党特务勾结。老马直喊冤枉,说那个住在山里的人,是个跟他一起打猎的老猎人,曾经救过他,所以他一直接济他。
    小将们自然不信,多次进山搜捕,都扑了个空,只找到了一个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的山洞。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当地驻军的警觉,他们派了部队满山搜捕,直到在山里搜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尸体,此事才算结束。
    不过,据一个当年参加搜捕的小将讲,他们搜到的那个死人很老了,根本不是老马说的那个人。但是特殊时期,把那个人埋了,就撤了。
    后来这个人就趁机把老马偷着放了。老马在山里躲了好多年,“文革”结束,才从山里出来生活。
    最让曹文超在意的是,老马的前妻说躲在山里的这个人姓黄。当年姓黄的这个人的父亲,曾经在山里救过被日本兵追杀的老马和他母亲。
    也就是那几年,远在墨西哥的黄家曾经派人回到黎川,查询先祖黄徽柔的最终去向和黄家的紫铜匣子。这个人回到中国,先是遭到国内很多江湖帮派的跟踪袭击,最后据说被日本的间谍组织黑龙会抓住,从此去向不明。
    曹文超怀疑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黄家人后裔,因此就在前些日子打电话告诉了唐国军。
    杀手问那个每天夜晚都在镇子上嚎叫的疯子,是不是本地人,他住在哪里。曹文超说这疯子很怪,别说知道他住在那里,白天能看到他的人都很少。他只在晚上出来。本地精神病医院派人来找他几次,都没有找到。
    车从小路钻出来,大家终于又看到了老马的茅屋和菜地。
    还有老马。
    老马端坐在茅屋前的木墩上,侧身对着众人。
    大家从车上下来,他也没有转过身来。
    曹文超走过去,喊了一声:“老马大叔,您今天不忙啊?”
    老马还是一动不动。
    曹文超伸手,要拍老马的肩膀,李师刚喊了一声:“别动,好像不对劲!”
    4.前功尽弃
    曹文超转过头:“怎么了?”
    李师刚跑过来,围着老人转了一圈,对曹文超和唐国军说:“人死了。”
    唐国军瞪大了眼睛:“死……死了?!”
    众人跑到老马面前。果然,老马闭着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脸色惨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唐国军对曹文超说:“报警吧,别惹上麻烦。对了,顺便也打个120。”
    唐国军又对杀手说:“注意点,咱到他屋里看看,先看看是不是能有什么东西,否则警察一来,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杀手看着这个老人,摇头说:“他不会留下什么东西的。他选择死,就是把自己这唯一的线索掐断。我敢说,这屋子他收拾得非常干净,我们一点线索都不会得到。我们进去乱翻,等会儿警察来了,反而是个麻烦。”
    唐国军长叹一声:“这就叫前功尽弃啊!”
    曹文超凑过来说:“唐大哥,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们昨天不是跟着他上山了吗?等警察走了,再顺着那路进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那个人呢。”
    唐国军摇头,说:“他知道我们昨天去过,他选择了死,也肯定把山里的事儿处理好了,我们进去,恐怕很难找到什么。这山不大,一夜之间,藏在里面的人说不定早出山了。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放心的死了。”
    一会儿,警察过来了。曹文超说他们是来找老人买菜的,没想到,来到后看到老人死了。
    120赶到,医生看了看,说是心肌梗死。至于是不是服了什么药导致如此,得到医院检查才能知道。
    医生问谁是家属。曹文超说这是个孤寡老人,没有亲属。
    一个警察开始联系当地政府。一会儿,两个村干部模样的人,骑着摩托车来到。警察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这个村干部就陪着警察进了老马的茅屋。
    曹文超认识村干部,在唐国军的授意下,也跟着跑了进去。李师刚说得没错,屋里空空,除了居家用品,什么都没有。
    警察草草看了一下,拍了几个照,就出来走了。120的医生问村干部,这人是不是需要做解剖。村干部说只要不让我们花钱,你们只管拉走。
    医生们上车,也一溜烟走了。
    唐国军过去跟村干部套近乎,说:“老人没儿没女,麻烦你们领导了。”
    村干部有些警惕地斜了唐国军一眼:“你们是干什么的?”
    曹文超忙说:“我朋友。跟我来山里看看的。”
    村干部朝着唐国军笑了笑,点头说:“哦!这老人平常很健康,也不用村里照顾,没想到死得这么快。唉,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临死也不给人添麻烦。”
    唐国军指了指屋后的山:“这山里没人住吧?”
    村干部说:“有几户,都在山脚。都是些老人,年轻人都跑城里了。谁住这里?”
    小路上来了一辆三轮车,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村干部指挥人,收拾老人屋子里的东西。
    杀手看着老人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哀伤。这个与世无争,只想着报恩的老人,却被他们的贪欲逼得走了绝路,他们其实就是杀人凶手啊。
    唐国军和李师刚站在屋子门口看人搬东西。杀手信马由缰,转到屋后。他刚抬头,突然看到在不远的山坡上,有个人正朝着这边跪着。
    杀手一惊。那人大概也看到了杀手,猛然跳起,朝着一边山坡跑了过去。杀手朝着他跑了两步,又止住了脚。
    他一直看着那人消失在树林里,才收回神。
    杀手转回屋前,也没跟唐国军说此事。
    村干部们把老人的东西和老人都搬走了。此时,天已正午,唐国军等人回到旅馆。
    一路上,杀手一直不说话。老人的死,和那个在半山坡上跪拜的人影,让他深深地感觉到了罪恶。是的,是罪恶。
    吃饭的时候,唐国军商量让曹文超明天找个向导,到山里找找那个姓黄的。杀手终于忍不住,说:“唐大哥,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这个老马就是被我们逼死的,我们不能做得太过。”
    众人看了看杀手。唐国军笑了笑,说:“兄弟,这话什么意思?老马怎么死的,医生都不知道呢,你怎么知道是被我们逼死的?”
    杀手说:“我们心里都有数。”
    唐国军变了脸色:“我们想发财不假,但是我们找的都是没主的财宝,这些财富是天下人的,谁能找到就属于谁。我们只是跟老人打听一点信息,老人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兄弟,这事你也有份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说我是凶手?”
    杀手定了定神,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找下去了。你虽然不说,我们也知道,我们要找的这个人是黄家后代,黄家找了几百年,这个人肯定掌握了一些线索。但是,你知道,黄家的那个紫铜匣子是黄家祖传下来的,我们去跟黄家人找这个,这不是等于跟人家抢吗?”
    唐国军声音都变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紫铜匣子?”
    杀手声音低了:“黄榕也在找这个。你带着我们找黄家人,不是找这个还能找什么?”
    唐国军犹豫了一下,才说:“没错,我找的也是这个。我手里现在有了木雕和尚,要找到宝藏,还需要找到黄家的紫铜匣子。我们要找的是当年天地会江西分舵的宝藏,这些宝藏是李自成宝藏的一部分。有谁不愿意要,可以退出!”
    大家都看着杀手。
    杀手低声说:“我……没说不要啊。我们可以换一种办法……找到宝藏,别跟黄家较劲。黄榕……还是你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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