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病房里,灯火通明。
    盛千粥左手手腕骨折走进来,忽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杨小阳推了推他,“粥哥,怎么不走了。”
    盛千粥似有些别扭,狠狠一咬牙,走了进去,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找了个离门口最远的位置坐下。
    杨小阳心下疑惑他的异常,但还是拖了把椅子在旁边陪着坐。
    霍寒正和唐海说着话,抬头看过去,“过来这边坐。”
    盛千粥头垂得低低的,直盯着地板看,杨小阳低声劝他,“粥哥,我们还是过去吧,这样比较方便。”
    所有人都看过来,盛千粥这才说,“那、那就坐吧。”
    温千树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
    唐海继续说:“白夜估计也是虎视眈眈,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大家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以往最踊跃发言的盛千粥此时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杨小阳认真想了想,“要不加派人手?”
    “这点我也考虑过,但还是没办法从根本上保证文物的安全。”
    毕竟ty集团的人一旦抢夺文物未果,狗急跳墙之下,很可能做出丧心病狂的事。相思岭的古墓部分壁画、陶瓷和花瓶被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霍寒说:“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而且离开山城也就那么一条环山公路,悬崖峭壁,山林环绕,方便提供隐蔽之处,他们的人很可能会选择在那里伏击,到时我们会很被动。”
    再加上除了省厅派下来的人以外,山城政府的人都没有实战经验……
    这确实是眼下不得不考虑的大问题。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盛千粥说话了,“之前我问过山城的老人家,其实出去的不只有那一条路,之前还有一条老路,就在东南角的方向,只不过后来修了新的路,大家就不怎么走老路了,现在荒草丛生,但小型车辆还是可以过去的……”
    唐海眼睛一亮,看向霍寒,“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地把老路利用起来。”
    霍寒点点头,笑着称赞了盛千粥两句。
    盛千粥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囫囵笑笑,又沉默下去了。
    霍寒看温千树一眼,眼神在问:这小子怎么了?
    她耸耸肩。
    估计在闹别扭吧,他情绪从墓底出来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就算有两条路,也难保ty集团的人做了两手准备。”唐海说。
    “这个不难,”霍寒说:“只要让他们认为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了。”
    “什么意思?”大家异口同声问道,连盛千粥都抬起头看了过去。
    温千树一开始也没琢磨透,可她和他心有灵犀惯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
    她问盛千粥,“你还记得在青鸣寺去兰溪镇的路上,我用一百块钱给你变的魔法吗?”
    盛千粥激动点头,当时可是他第一回 见到这么玄乎的事儿,钱变成了叶子,叶子又变没了,后来又从无变到有,还有那令人惊艳的纸玫瑰。
    “千树姐,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用障眼法?!”
    他这么一说,唐海也明白过来了,只有杨小阳还在抓头发,听得云里雾里的。
    温千树点头:“是的。”
    霍寒说:“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开始行动。首先,分成两队,一队走环山路,另一队走老路。环山路由我和唐海负责,老路由小阳和其他同事一起……”
    杨小阳被点到名,立刻坐直身子,屏息聆听。
    霍寒把计划解释完,盛千粥插话,“寒哥,我也要加入行动。”
    霍寒看他的左手,“你受伤了,好好养着。”
    “可是……”盛千粥还想说什么,口气渐渐弱下去,算了,自己这个情况,加入也是个拖累。
    唐海说:“霍寒,你也伤得不轻,要不就由我和底下的人护送吧。”
    霍寒:“我没事。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出现,才能增强‘假象’的真实性。”
    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温千树轻皱眉心,在他肩上按了两下,他侧过头来,俊脸像画笔勾勒出来的线条,清晰挺拔,“我不会有事的。”
    背上的伤口看着多,但大多都不深,只是皮肉伤而已,影响不大。
    他又看看时间,“不早了,大家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明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唐海说:“我去和黄镇长商量具体事宜。”尤其是要重点摸清环山路附近的地形,还有就是封路。
    盛千粥和杨小阳也跟着走到门口。
    霍寒喊住他:“千万,你留一下。”
    盛千粥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整个人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根本挪不开步子。
    杨小阳见状,自己先走了。
    温千树也走出去,还体贴地把门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霍寒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是不是不满意我刚刚的安排?”
    盛千粥头皮发麻,嗫嚅着,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不是。”
    “那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盛千粥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寒哥,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懦夫!我不配当你的兄弟……”
    眼前这一幕也让霍寒极为惊讶,他连忙走过去把盛千粥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我不该丢下你跑掉的,我太自私了,我没脸回去见我爸……”盛千粥字字控诉着自己的罪行,还想往脸上甩耳光,霍寒握住他的手。
    又好气又好笑,“这脑子平时挺灵光的,怎么突然就犯傻了?”
    盛千粥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年纪小,什么都写在脸上,心里过不去的就是过不去。
    “我们来假设一下情况,如果当时你没走,会怎样?”
    盛千粥回想了那惊险的画面,牙齿都打起哆嗦来,“肯定逃不掉。”说不定都被砸成一团肉泥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炸弹往里跑吗?”
    “知道。”为了给他争取更多的逃生机会,所以他才对自己逃跑的行为如此不齿。
    霍寒说,“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改变那时的决定,你带着周大哥出来了,这算赢,我也平安无事,这是双赢,上天还是待我们不薄的。”
    “我再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兄弟情义。”
    盛千粥一愣。
    霍寒继续说:“所谓的兄弟情义就是,兄弟如果要你挡枪,你就毫不犹豫帮他挡枪,兄弟要你跑,你也得想都不想撒腿就跑。”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几分钟后,盛千粥泪流满面地从病房走出来。
    温千树在走廊尽头和霍斯衡打完电话,回去时霍寒已经趴在床上了,他背上有伤,每夜只能以这个姿势入睡。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脱去外套,挂在椅子上,掀开被子在他旁边躺下。
    刚挨上枕头,男人温热的呼吸凑近,耳朵被他轻含住,浑身起了细细的颤栗,“寒……”
    两人在柔和的灯光下安静接吻。
    是夜,窗外寒风呼啸,情人间的体温将室内蒸得温暖如春。
    凌晨三点半,借着夜色遮掩,文物保护专案小组的几个工作人员开始将装着“文物”的大木箱往特制的防弹车上搬,不远处的山上,军哥用夜视仪密切留意着情况。
    天色蒙蒙亮。
    马仔过来汇报情况,“货已经搬完,车还停在原地,没有移动的迹象。”
    军哥说:“再等等。”
    他目光贪婪地看着那两辆黑色的车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叫不叫为他人做嫁衣裳?”
    “可不就是!”马仔们都附和。
    还有精明些的说:“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军哥心情不错,“到时把他们打成马蜂窝,哭都没地儿哭。”
    笑声散在风中。
    太阳出来了,仿佛怕冷似的,只在天边露出一半红通通的脸。
    霍寒和唐海的身影出现在北雁塔古墓。
    霍寒在车周围走了一圈,“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文物”已全部装车,车的轮子也动了手脚。
    霍寒一挥手:“出发吧。”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车子一前一后迎着朝阳缓缓爬上环山路。
    军哥也下令:“通知我们的人,准备行动!”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霍寒一行人离开后,由杨小阳带领着几个人,开了两辆货车,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木箱,尾巴喷着黑烟,一扭一扭地往老路开去……
    才拐了第一个弯,黑色防弹车就停了下来。
    马仔放下望眼镜:“军哥,看情况应该是轮胎漏气了。”
    军哥摆摆手:“等着。”
    只要车和货还在眼皮子底下,就出不了什么事。
    只是啊,那修车的人似乎是个草包,换个轮胎而已,都花去了将近大半个小时,太阳都整个出来了,车子才重新上路。
    山风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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