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触碰她,都如饮鸩止渴,只会令他愈加沦陷,似毒入骨髓。
    夏怜站在他身后,突然,她明白了。
    她想起了他曾经对她说过,她很像另一个人——他心底的那个人。
    在刚刚那一刻,他一定是将自己错当成她了。所以他才会突然抱住自己,突然对自己说“我好想你”。
    否则他们每日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又何来想念之说?!
    她真是愚笨,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呢?
    “大哥醉了,错将我当做了心中所爱,我……能理解。”夏怜俯下身,拾起自己的衣带和外袍,“我没有放在心上。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夏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好像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就那么从口中溜了出来。
    话音未落,只见他猛然回身,轻轻眯起了眸子,神情有些莫名。
    “心中所爱?”
    夏怜垂眸,没有看他,只咬着嘴唇说道:“大哥不是说……我和你心爱的女子很像么。所以你刚刚将我当作她,也是……情有可原。我没有生气,大哥也不必为此事纠结。”
    在她伸手系腰带的时候,突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小手。
    她缩回手,就在这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怜愣住,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她为什么哭?!!
    她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因为她知道眼泪没有用,它改变不了她的现状,也减轻不了自己的痛苦。她告诉自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能够自己保护自己,才不会被人欺负,而哭泣只是懦弱者会做的事情。
    可是刚刚,她竟然……流泪了么?为什么?!
    她愣在那里,抬眼的瞬间,又是一颗豆大的泪珠落下。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所以他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感觉心底某个地方很沉很痛。
    直到他伸出手,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她听见他的声音——
    “为什么哭?”
    她摇头。接着,又咬着唇说道:“被大哥感动了。”
    “感动?”
    “感动你对她的爱情深入骨、矢志不渝……唔……”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冰冷的薄唇封住。
    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混合着醇香烈酒气息的他的唇含着她的,他的舌尖在一点一点摩挲她的唇瓣,仿佛是在引诱她松开贝齿。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全身如置身火焰般热得要命。她快不能呼吸了,于是忍不住松了口——只这一下,就令他长驱直入,彻底将她攻占。
    老天啊,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能……
    她想推开他,可手就像是用不上力气一样,在她伸手触碰到他胸膛的时候,他突然一把将她的小手捉住,紧紧地握着,与她十指相扣。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对不起……已经……忍不住。”
    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会彻底失控。
    他将她揽进怀里,低头轻吻她的后颈,“你都知道了,是么?”
    夏怜感觉脖子上一阵痒痒的酥麻感,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令她感到那么不真实。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什么?
    “我……”
    她大口地呼吸着,感觉大脑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反应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是亲兄妹的事。
    所以,他刚刚才……
    那,他是将自己当作谁呢?是夏怜,还是那个“她”?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大哥,我……是小怜。我……不是她。”
    “嗯。”
    他突然将她抱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我的心里从来不曾有过别人。”
    夏意松开了夏怜,他俯下身,静静地望着她。她的脸颊红如晚霞,一直垂着眸子,扑闪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他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抬起脸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她自己。
    一直以来,她只看见了他眼中的冷漠,却看不见他眼底的深情。世人眼中的夏意凉薄寡淡,无情无欲——这却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温柔。
    独一无二的、只给她的温柔。
    原来,当这双眼睛里有了感情的时候,会是这么漂亮。如夜空星辰,璀璨动人得令她瞬间沦陷。
    ……
    夏怜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晚宴已经快结束了。
    夏盈连忙拉着她的衣角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皇宫里迷路了。”
    夏怜的脸颊上仍旧带着淡淡的潮红,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中。夏盈在她耳边说话,她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小怜?!”
    “啊?”
    “你刚刚去哪儿了?去出恭了?”
    “噢,是……你怎么猜到的?”夏怜有些心虚,假装自己刚刚是去了恭房。
    “你腰带系错了!”夏盈很是无奈,“我之前跟你说过,你这身衣服的腰带系法和其他衣裳不一样,你这个结……诶?奇怪……”
    夏盈低头仔细地看了一眼夏怜腰带的打结:“这个打结方式……好像男子系腰带的方式……”
    “啊啊啊我是随便系的……我……”夏怜吓了一跳,生怕夏盈看出什么端倪来。脑海中思及刚刚那一幕,只觉得面上再一次发烫。
    梅园里,他吻了她。而她一直以来内心深处的某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所有她逃避的、不曾正视的感情,也终于找到了源头。
    她依然觉得有些恍惚呢。回过神来时,她只感觉他的手落在自己腰间,似乎在摆弄着她的衣带。
    “大哥……你别这样……”
    她红着脸,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这……这里是皇宫……”
    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间,突然,她听到他似乎轻笑了一声。
    “我在帮你系腰带。”
    “……”
    夏怜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天,她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买对夏盈的质问,她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哪里有注意到这腰带打结这种细节,却不想夏盈的眼睛如此刁钻,竟叫她看出来了。
    这的确是男子腰带打结的系法——因为这是夏意给她系的。
    “我……我就随便打了个结,没想到就……”夏怜支支吾吾,声音微不可闻。
    “……”
    夏盈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问,因为她觉得夏怜很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出去跟男人幽会的那种女人。更何况,其实相比于夏怜,她更好奇的反而是另一个。
    她突然凑近了夏怜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小怜我跟你说,你刚刚不在所以你不知道,刚才……”
    夏盈一边说着,一边还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任何人在注意这边,这才小声贴着夏怜的耳朵说道:“刚才大哥也出去了好长时间。”
    “……”
    谢天谢地,看夏盈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将自己和大哥同时离席这件事联系到一起。他们当然不会傻到同时回来,他先回的,她则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夏盈也没有说太多,她虽从小被夏宗元惯着长大,却是不敢轻易惹夏意的。所以有关他的事,她也不好过多议论,所以也就只跟夏怜说了这么一句,便将这个话题打住了。
    晚上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这场宫宴由于皇帝兴致很足而进行到了很晚。回府以后夏盈已经困得不行,径自回了房打算洗洗睡了。夏怜则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房间那边挪动脚步,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至今感到难以置信。
    所以当时在水宫里,妹妹对自己说的,看似无意的话,原来……是真的。
    她想,她大概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他了吧。只是因着他们伦理上的兄妹关系,她才自己一直不曾正视自己的内心。如今一切明了,她的内心感觉到的除了羞涩甜蜜,还有一种终于不用再纠结的释然。
    第二天早上夏怜刚刚起床,正打算洗漱的时候,便听见门外桃红说道:“二小姐二小姐,您起了没?”
    “嗯。有事?”
    “宁歌公主想邀请您和大小姐去宫中喝茶呢!大小姐已经都梳妆完了,在等您。”
    “噢,我知道了。”
    夏怜连忙起身,那边丫鬟已经给她打了水来,准备伺候她穿衣洗漱。她是很喜欢宁歌公主的,昨天和夏盈说起时,不难听出夏盈也与宁歌公主十分交好。今日她请她们姐妹两个一起去宫里,她自然是愿意的。
    过了一会儿,夏怜收拾好了便下了楼,夏盈见她下来,便挽着她一起上了马车,路上聊了些姑娘家的话题,无非是京城里又开了哪家首饰铺、哪家布庄的衣裳做的最合身之类。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时间便也过得快了。未及多时,马车已然停在了皇宫门口。
    二人进了宫,没走几步,宁歌公主派来的人便前去迎接她们了。宁歌公主心思细腻,生怕她们姐妹二人会走弯路,所以特意派人相迎,领着她们前去百花亭。夏怜心中对宁歌公主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
    她们到的时候,宁歌公主已经在了。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裙衫,看起来十分轻盈靓丽,看上去不像高高在上的公主,反而更像是邻家的少女,亲切和温和。见二人过来,宁歌公主从座位上起身:“煮的茶才刚好你们就到了,还真是赶巧。”
    夏盈和夏怜相视一笑,夏盈半开玩笑打趣道:“说的好像我们专为了吃茶而来似的。”
    宁歌公主倒是笑得更开心了,“我自是希望你们是,这茶是新进贡来的,你们尝尝。”
    说着,便亲自端起茶壶,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夏怜不太懂茶道,不过她知道皇宫中进贡的茶自是上品。咂一口下去,果然香气四溢、唇齿留香。
    “好茶。”夏盈刚饮了一口,还来不及感叹,便有宫女匆匆赶来:“公主,程公子前来求见。”
    夏盈一听,还未咽下的半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又是他!
    宁歌公主看了一眼夏盈,不禁打趣道:“程公子可不是来见本宫的吧,不过……还真是执着呢。”
    程东阳对夏盈已经执着到了一定程度,不放过任何可以得见佳人的机会。前脚宁歌公主刚邀请夏盈前来,后脚他就“求见”,可以说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夏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都跟他说过多少回了,我俩没戏!”
    “人家也许觉得你是姑娘家羞涩。”
    “羞涩?!我对他羞涩?!公主您可别逗了。”夏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我今天还真就得跟他把话说清楚了,省得他再来烦我!”
    宁歌公主闻言大笑起来:“那你可快去吧,茶什么时候都能喝,终身大事可不能耽误哟。”
    “终身大事?跟他?!我的老天爷,公主您可别打趣我了。”夏盈便说着便跟着宫女走了过去,身后只留下宁歌公主和夏怜二人,笑声一直没停下过。
    “其实……这一对欢喜冤家,若能走到一起,也不错呢。”宁歌公主一边感叹,一边又为夏怜续了一杯茶。夏怜不似夏盈那么放得开,毕竟眼前的人是公主,所以立刻想从宁歌公主的手中接过茶壶,“公主,我自己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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