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刻停留的功夫,阿音揉着眉心朝前随意地望了几眼,这便发现了小道尽头处悄悄走来的那个熟悉身影。
    *
    郑惠冉坐到座位上后,就觉得身子开始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有些反胃,又好像有点飘飘然。身子都是发虚的,整个人有点使不上力气。
    有侍女给她奉了茶。她想要拿着喝一口,无奈手指没力,明明碰到了茶盏边缘,用指甲刮了茶盏上的瓷釉几下,手就软软地垂了下去。
    郑惠冉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想要和身边的郑贤妃说一声。哪知道刚刚开口后才发觉嗓子沙哑。她下意识地想要喝口水,茶盏凑到唇边了方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力把它拿起来了。
    回想下觉得或许刚才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还端不起一杯水来?
    郑惠冉摇了摇头,好生喝了一盏茶。
    茶水喝尽,她觉得喉咙还有点干涩,就拿了跟前的蔬果来吃。
    “你刚才刚摸完东西就吃果子?”姚德灿正在和郑贤妃说着话,眼角余光看到郑惠冉的动作,探身问她:“你还没净手罢?我叫人来给你准备水和帕子。你擦一擦再吃。”
    说着就要唤人过来。
    郑惠冉心下猛然升起一股子深深的厌烦。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喜欢姚德灿这样管着她,于是高声道:“要你管?你算什么,凭什么管着我!”
    按身份来说,姚德灿是大皇子妃,而郑惠冉是皇上的妃嫔。按年龄来说,姚德灿比郑惠冉大一些。更何况姚德灿的婆婆郑贤妃可是郑惠冉嫡亲的姑姑。
    再怎样都是很近的亲戚。虽然关系乱了点,可非说姚德灿不能管她的事儿,郑惠冉这话还是有点过了。
    姚德灿火了,道了句“谁稀罕管你”,扭头再不肯搭理她。
    郑贤妃虽然疼爱郑惠冉,可也心疼姚德灿。毕竟是自己唯一儿子的媳妇儿,更何况这孩子对她和冀符也一直非常不错。郑贤妃很不愿意看到她受委屈。
    郑贤妃本想着呵斥郑惠冉两句。但想着旁边不远处就是俞皇后她们,她断然不能让俞家人看了笑话去。最后欲言又止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冷淡地不再理会郑惠冉了。
    没人搭理的郑惠冉一时间觉得无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这样起来。
    不过,就在她想要道歉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果子十分好吃,于是忘了自己将要说的话,把手中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手上沾了果子汁液,她用丝帕擦了擦依然无用,还是有些黏糊糊的。这才想起来要洗一洗。可是又不愿在姚德灿跟前唤了人来备水备帕子,她便站起身来,打算去到隔壁院子的茶水间问人要些水来净手。
    刚一下了高台,郑惠冉的胸口就是一阵恶心,差点缓不过劲儿来。
    她赶忙扶住旁边的大树,身子微微弯着,力求让这难受的感觉舒缓一些。
    有侍女看到她在那儿似是表情痛苦,好心地过来询问:“请问夫人有甚需要帮助的么?”
    侍女长年在行宫伺候,认不全宫里的贵人并不知晓眼前之人是谁。她只是看着郑惠冉梳了已婚妇人的发髻,故而唤了一声“夫人”。
    郑惠冉也不知怎地自己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听了后勃然大怒,抬手扇了侍女一个巴掌,低吼一声“滚开点”。
    侍女脸上红红的一个五指印。想哭,没敢,若是被教导的嬷嬷知道她敢在客人面前哭,她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侍女捂着脸匆匆福身行了个礼,低着头匆匆离开。
    郑惠冉大怒之下忽地大悲,思及自己刚才落座后郑贤妃懒得搭理的那个样子,心里头的哀伤突然蔓延开来。这情绪让她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身上觉得有点扎。
    她伸手入怀,看到有个长长的签子。虽然脑子有点混混沌沌的,但她下意识就觉得这个签子很宝贝不能扔。
    郑惠冉把东西重新收入怀中。然后耳边飘来若有似无的笛声。
    那笛声悠扬婉转,带着无尽的魔力,诱使她的脚步慢慢折转,一步步朝着某个方向行去……
    *
    阿音坐在石凳上,看着那渐渐行进的熟悉身影,先是一惊,而后大喜。也顾不得自己刚才身子不适了,起身朝着那边迎了过去,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眼前之人虽然穿着寻常的宝蓝色素面锦锻袍子,脚上踩着常见的皂靴,可那挺拔的身影、清隽的面容,还有唇角那抹熟悉的微笑,一眼看去分明正是冀行箴无疑。
    冀行箴大跨着步子走到阿音身边,看她走路有点摇晃,赶忙一把扶住。
    “怎么?可是哪里不舒服?”冀行箴关切问道。
    “没什么。刚刚坐久了,乍一起身有些不适。”阿音说着,靠在他身上稍微缓了一缓,顿觉舒服多了,又问:“你怎地来了这儿?今日不是政事很多么?”
    冀行箴抬眼看了看常云涵。
    常云涵笑着指了远处小径上的一丛木芙蓉,说道:“我瞧那花不错,仔细看看去。”语毕一个字儿也不再多说,当即举步朝着那边行去。
    冀行箴看周围没有旁人了,方才揽着阿音入怀,让她靠着他一步步慢慢前行。
    “无相查出一些事情。”冀行箴简短说道:“我怕你有事,特意过来看看。”
    袁无相此人,阿音未曾见过,只零星听冀行箴提过。
    与袁无相有关之事,冀行箴若是不主动说起,她就从来不多问一句。
    可是这一次听闻与她有关,便无法置之不理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阿音有些紧张,与冀行箴交握的手微微收拢,“竟是值得让你特意过来一趟。”
    看她神色听她话语,冀行箴知道她开始因此而忧虑。
    生怕她因着这事儿今日的宴席上都提心吊胆地不得安生,冀行箴就未将实情尽数告诉她。反倒是笑着在她唇边落下了个轻吻。
    “没什么要紧的。你的一点点事情,对我来说都跟天大的一般,自然而然就赶过来了。”
    他低笑着说道:“有我在,自能护你周全。你无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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