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我。”俞皇后惨笑着轻笑,“他口口声声向着我,说到外头也是向着我,但我怎么没觉得?”
    她一把抓住大女儿的手臂,一字字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信不信,等会儿那女人到他那里哭一哭,闹一闹,这一年许是都不用再罚了!”
    冀行箴看俞皇后此刻神色哀痛精神不太好,抱了阿音走到俞皇后跟前,“母后,您——”
    “我没什么。我没什么。”
    俞皇后喃喃说着,拉过冀若莲的手,又将阿音的手放在冀行箴的手里一起握着,“我怎么都好。重要的是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你们都没事,我才能够放心。”
    俞皇后所料不错,晚些时候郑贤妃果然去到晟广帝跟前为冀符求情。在她的哀哀哭诉之下,晟广帝将禁足一年改为了五个月。
    段嬷嬷把此事告诉俞皇后的时候,俞皇后刚刚回到永安宫里换好衣裳洗漱完毕。
    褪去了脂粉的颜色,她的面容苍白无血色。但是,平日里暗淡的双眸,此刻却亮得惊人,目光冷厉满含威严,让人不敢逼视。
    “你再说一说,”俞皇后语气清淡地说,“当时的情形。”
    “是。”段嬷嬷躬身道:“郑贤妃当时穿了皇上亲自为她选的那身碧色缠枝纹绣兰长裙,抱着二皇子生前穿过的衣裳,跪在昭宁殿前一直痛哭。皇上后来让人将她请了进去。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候,新旨意就下来了。”
    “一炷香。”俞皇后冷笑,“事关我儿的性命,他们一炷香就能改了主意。”
    段嬷嬷低头不敢言语。
    “他不让我儿好过,我也断然不会让他儿过得好!”俞皇后沉静的面容划过一丝狠戾,“吩咐下去,但凡是送到大皇子那里的伤药,俱都多掺些东西。”
    段嬷嬷低声道:“娘娘的意思是……”
    俞皇后语气淡然地道:“既然决定了要关禁闭出不得门,索性就在床上多躺些日子,最起码也得两三个月不用起身,正好养养身体。听说伤口快要愈合的时候会痒疼难耐?那他也不容易。想他到时候痒得疼得都要比寻常人要更为难受数倍,那可真是难捱了些。”
    段嬷嬷会意,领命悄悄退了出去。
    阿音直到回了景华宫里,依然愤愤不平,心里难受地像是被揪起来一样,憋得喘不过气。
    冀行箴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的那些不甘反倒是淡了些。
    他戳了戳她肉呼呼的小脸颊,轻声道:“包子,你气什么呢?”
    “我气什么了?”阿音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我干吗要生气,明明开心得很。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冀行箴斜睨了她一眼,缓缓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阿音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冀行箴就抱了她去御花园,两个人一同在园子里散了会儿步,看着天色黑了,这便一起回了冀行箴的屋里。
    在她们出去的那一会儿功夫里,宫人已经将屋子清扫干净。再没有旁人来过的痕迹,也再寻不到之前那剑拔弩张气氛的半点残留。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和周遭冰冷的器具。
    冀行箴拉了阿音一同坐下,又让人上了点东西来吃。
    阿音今日不想吃米饭,就和冀行箴一起吃馒头。且,她没有要自己喜欢的牛奶馒头,反倒是从冀行箴那一整个大的里面掰了一块寻常馒头来,细嚼慢咽的一口口啃着。
    冀行箴看她这般,晓得她是要陪着他故而如此,便没多说什么,拿着筷子一样样地往她碗里夹菜。
    阿音看着自己的小碗里堆成的小山,终是忍不住了,说道:“你说,你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冀行箴抬眸看了她一眼,给她盛了半碗汤,“我当然气。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忍得住不气。”
    “那你就去皇上面前说啊!”阿音急道:“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委屈?你看大皇子,人哭得多哀怨啊,多凄婉啊。你、你也不跟着学学!”
    听了她最后一句,冀行箴不由得展颜笑了,“学他作甚?莫不是我成了他,你就高兴了。”
    语毕,他夹了个糖醋小排到小姑娘的跟前,“吃点这个吧。酸酸甜甜的你喜欢。”
    “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阿音愤然道:“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听过吗?你看他,做了这么大的错事,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哭一哭,皇上就心软了。你呢,差点命都没了,却没捞着半点好处。”
    说罢,她把筷子重重地搁在碗上,“气死我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状况发生。
    她知道,自己突然冒出来的那一句让皇上有瞬间动了怒。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却忽然又不计较了。
    思及自己那鲁莽的举动,阿音又有些颓然,低着头道:“罢了。幸亏你没冲动。倘若你真做了什么,皇上也不见得会心软。”
    她拨拉着碗上的那双小筷子,闷闷地道:“其实你做得对,要沉得住气。我就太沉不住气了。不过,这事儿真让人生气。皇上也真偏心。”
    冀行箴看她沮丧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他将手中之物尽数搁到桌上,伸手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无妨。”冀行箴道:“我不在意这些。”
    “为什么?”
    冀行箴抬指轻点着她的唇角,“你这么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做什么要去想那些?”
    明知道他是看她不高兴而特意说这种宽慰人的话,但阿音听了还是很有些受用的。
    到底心里舒坦了点,她横了他一眼道:“鬼才关心你。”
    “是是是。”冀行箴小心翼翼地给她将小排上的肉剔下来塞到她的嘴里,“我们的爱哭鬼小馋鬼最关心我了。”
    阿音气得七窍生烟,偏偏被他塞了一嘴的肉肉说话不清没法立刻反驳,只能快速嚼着口中食物,力求快一点开口。
    冀行箴看她瞪着眼睛鼓着两颊拼命嚼咽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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