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勺底轻轻搅动着白嫩的豆花,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低低的说道:“就不能留在宫里,不要男人吗……”
    苏荷吃着豆花,没看到她掉眼泪,差点笑出声来,她理所应当的说道:“你还跟我同年的呢,怎么那么天真啊,女人哪有不找男人的,娘家能养你一辈子啊?找个男人,生几个娃,日子过得舒心,一辈子就圆满了。”
    宝儿低着头,眼泪大颗小颗的落下去,有的滴在桌上,有的掉进碗里,苏荷吓了一跳,连忙去拍宝儿,“哎,你哭什么呀?别哭,别哭,怎么啦?有事情你说啊,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我没……”宝儿左右手一起擦,拼命的把眼泪擦干净,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想往下掉,把苏荷都急坏了,脑子里灵光一闪。
    “是那个赵掌印?你喜欢他,所以不想出宫了?”
    宝儿陡然被说破心思,脸上丝毫遮掩不住,苏荷抓了抓脑袋,干巴巴的说道:“那是个太监啊……你总要嫁人的。”
    “哎,小姑娘,我说你这话就不对了,太监也是人啊,要是两情相悦,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忽然,一道清朗含笑的男声从隔壁桌传来。
    苏荷吓了一跳,知道是自己刚才太过惊吓,不小心叫大了声音,她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瞪向说话的人,却不曾想那人穿着普通,却生了一张英俊含笑的脸庞,苏荷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
    见宝儿愣愣的,隔壁桌那人笑了笑,端着自己的豆花坐了过来,苏荷本来是要恼的,但不知怎么的,被那双含笑的眸子看了一眼,她就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哭成这样,你的心上人看样子很心疼你。”那人打量了一下宝儿,忽然笑了。
    宝儿睁着泪眼看向那人,明明是个很英俊的中年男人,可她就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爹爹的慈爱来,不由得委屈抽噎:“他哪里心疼我了……”
    那人笑道:“与其让你哭一辈子,不如让你哭一次,这才是真心疼……也是年轻人啊,都想着为对方好,都觉得离了自己,她能找到更好的人,两边都这么想,这一辈子不就蹉跎过去了吗?”
    宝儿眼泪掉的更凶了,她就知道长青是个好人,就算是发火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她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就想和他好好的过日子。
    那人看着宝儿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小兔子似的,还直掉眼泪,低笑一声,伸手想来拍她脑袋,被宝儿警惕的避过,他不由得失笑道:“怕什么?我要是有孩子,得比你大好几岁呢。”
    宝儿不信,这人面容年轻的很,至多只有三十岁,她都十七了,比她大好几岁,那得二十出头,本朝婚嫁尚迟,哪有人十来岁就生孩子的?
    见宝儿警惕,那人也只有放弃,只是他笑眼弯弯,看不出一丝遗憾的样子,语调仍旧温和:“小姑娘,一件事,自己认定了就不要改,你想想看,如果没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会不会想起来就难受,直到死都不甘心?如果会,那就别放弃。”
    宝儿擦了擦眼泪,连忙起身对着那人行了个礼,“多谢这位大哥点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荷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去跟那个太监过一辈子吗?这叫什么点拨,推人进火坑吧!她刚要嚷,那眉眼含笑的男人就弯了弯眸子,把豆花一口喝完,拍了三文钱在桌上,起身施施然离开了,憋得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宝儿,你还真信那个神经病啊?”苏荷急忙忙的拉着宝儿说话,都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他是个太监,太监就不是男人,我娘说断了根的人心最毒,走路都要离着那些太监远着点……”
    宝儿低头把豆花一口喝完,也拍了三文钱在桌上,深吸一口气,起身就要走,苏荷拉着她一路说话,宝儿充耳不闻,直到她顺嘴说的话越说越过分,宝儿才停下步子,看着她。
    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却有一种水洗过的清澈,似乎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苏荷愣了愣,就听宝儿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是真的喜欢他,想跟他过一辈子的喜欢,你要是为我好,就别说那些话了……真的,我听着心都疼。”
    苏荷不懂,可是宝儿的神情太认真,她张了张嘴,小声的说道:“我不说了就是了……等二十五岁早着呢,也许你什么时候就想通了。”
    宝儿咬了咬下唇,只要长青愿意和她好,无论她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五岁,都不会想通的。
    转过二道街,景王晃晃悠悠进了一间酒楼,没人招呼,他也不恼,直上二楼,四面雅间都大开着,姬威在北边栏杆边上朝底下看,两个亲兵都在。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小侯爷不做那骑马人,也别去当红.袖揽客啊。”景王笑眯眯的进了雅间。
    姬威连忙上前,行了一个大礼:“义父!”
    章金和章宁齐声道:“见过主子!”
    景王让章金和章宁起来,又把姬威拉起来,顺手给他掸了掸灰,打量了一下少年眉目,颇有些感慨道:“长大了,像个大人了,也比你爹年轻时候好看多了。”
    “我姐姐比我还好看呢,我爹说都是我娘的功劳,以前都说她是第一大美人。”姬威笑道。
    景王笑眯眯的说道:“以前的京城第一美人是皇后,你娘是后来的,这话别在皇后面前说,她爱漂亮,会恼的。”
    姬威顿了顿,笑了,没再说什么,雅间的菜早已经上齐了,章金和章宁守在二楼楼梯口,密切观察一切可疑的人。
    “这么沉不住气,急着见我?”景王含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又放下。
    姬威道:“西北军上下承蒙义父多年扶持,爹爹拉不下脸,我是没那个负担的。要不是义父派章伯父鼎力相助,西北军不被呼延蛮子打死,也被朝廷磨死了。”
    景王摇摇头,说道:“这不是你闹腾的理由,我资助西北军,是因为西北军守着的是我大宁国土,并不是想挟恩求报,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换一个沉不住气的皇帝,九条命也不够抵。”
    姬威深吸一口气,低头道:“我原本以为我犯的事越多,越被猜忌,越能让我爹看清楚时势,没想到在他心里,我和姐姐的命……”
    “我要是你爹,一巴掌打死你都是轻的。”景王抬手敲了一下姬威的头,“造反造反,说起来轻飘飘的,你以为是打呼延蛮子,扯个大旗说打就打,打死了就成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啊啊啊,三个留言别忘啦!
    第27章
    要是旁人和姬威这么说话,早要撩起他的火来了,可是说话的是西北军上下的大恩人,姬威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这不是随时能披上义父的虎皮吗……君王昏庸,太子无能,朝廷无道,这天下早晚是要落到义父的手里的。”
    景王瞥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姬威抹了把脸,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看说书的都是这么演的,我演的不像?”
    “假。”景王嗑了片瓜子,把瓜仁吃了,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爹是跟朝廷还是跟我,我是不在意的,有你这个小内应在,坑死你爹没商量”
    姬威搓了搓手,轻咳几声,似乎有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景王瞥他一眼,“你半辈子都在战场上过的,怎么,还怕打仗?”
    “跟那些蛮子打,马革裹尸也算光荣,跟自己人打,下去都没脸见列祖列宗啊……”姬威干笑了几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逐渐变得低沉,“就是半辈子都在战场上过去了,才知道什么叫打仗,前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是我这个爵位能把当初死的那些个弟兄的命换回来,那一辈子淡饭粗茶,也没什么。”
    景王也是上过战场的人,闻言拍了拍姬威的肩膀,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下了战场,还没疯的基本自己都能想通,姬威也很快调整了过来,笑了笑。
    章金和章宁一直盯在二楼楼梯口,景王只是道:“行了,没什么事要谈的话,我走了,别总是揣着,越是紧张,人越盯着你不放。”
    “义父,这是去年章伯父总计送来物资的数目,你过目一下……”姬威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正要说什么,景王已经摆摆手,下了楼梯。
    章宁道:“少将军,收起来吧,王爷又不是收账的地主,何况这些早进了西北军的肚子里,就是写了欠条,你从哪儿还啊。”
    姬威欠条没送成,打了火石,把羊皮点了,正点着羊皮,他忽然挑着眉发笑,对着手里焦糊的一团,一字一句道:“我就拿这江山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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