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遗志,师兄遗命,都如千斤重担,压在她的身上。她每每想向那人靠近,都被内心的挣扎所打败。
    这生生世世,终要为这逆天改命付出代价。
    青翎派了人在红家母女、首辰星君和寂河身边,不出半月,果真大有收获。
    “楼主,这群人在星君府附近鬼鬼祟祟多日,今日首辰星君出府,果然遇袭。”。地牢中,七阶主如是对青翎道。
    青翎瞥了眼被铁链拴着的十几个人,“首辰星君可有受伤?”
    “首辰星君无恙,属下等一直跟着这群人,他们刚出手便被降服。”
    “他们可招了什么?”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此事关系重大,属下等不敢擅自用刑。”
    等了这么久才得来的线索,自是不能有任何断了的隐患。此等死士总有多重办法寻死,防止他们自尽,甚至要将他们的牙齿和指甲都拔掉,以防在其中藏毒。
    青翎看了看托盘里的牙齿,果然每颗恒磨牙中都藏有一颗不大的黑色药丸。
    好在七阶主行事老练,及时将这群人弄晕过去,及时拔牙,才防止了他们当场自尽。
    此前有过前例,死士的主人为防止突发情况,会在他们体内布下独门密阵,有受刑触阵者,当场爆体。此法不但解决了死士,还会拉上一批用刑的敌人。只可惜这种方法使得死士的主人也不好训刑,更会影响死士的搏斗,故而大部分势力少有用此法者。
    青翎点头,“分开关押吧,我一个一个审。”
    “是。”
    接下来的几天,这些人被分开关押,不给吃喝亦未受到提审。第六日,青翎突提拔了一位死士,做了幽冥诡楼的二阶主,赐名弃霾。
    弃霾投明,以清白之身得见光明,这是一个死士想也不敢想的事。
    一时间,锦衣玉食,权利财物,接踵而来,那死士虽执拗着不愿接受,却难改一众同伴对他的偏见。
    他们都以为他的背叛者,是叛徒。
    第七日,青翎派公孙景为弃霾和牢中众人解了他们体内的毒,使他们不再受制于人,并声称这是二阶主为往昔同伴向楼主求来的恩赐。
    青翎从头到尾一字没问,便已引得这些死士动摇。
    “你这场心理战术,倒是与那狐狸的一贯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听到那只狐狸,青翎下棋的手顿了顿,白字落定,却与那定点偏了偏。
    先断人死路,使死不能死,只剩生路,诱惑在前,背叛之愤,改命之恩,足矣使人动摇。大赦同伴,给予承诺,可断愧疚之念,免背叛之名。重新赐名,坦途人生,便可使求死者对生重现希望。
    这确是胡一多的一贯做法。
    “在我的眼里,你从不是个脆弱的人。大风大浪都经历了,很多事,要学着看淡些。”
    青翎低头盯着棋盘,嘴角噙着苦笑,“是这世道,由不得我脆弱。”
    青许默然,“牢里已有人忍不住询问了守牢的侍从,我已叫他们放了话,待这边与他们的主人战赢了,便将他们都放出来,既往不咎。若有知无不言表诚心者,可提前赦免,并赐要职。所有争斗只冲幕后之人,绝不伤及无辜。”
    “不出意料的话,这两日便会有消息了吧。”
    “其实这两日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证据不足,便没拿给你看。”
    青许将一摞纸递在她面前,她打开翻看,入眼的内容虽在意料之中,可如今看到,仍是令她心惊。
    “你现下拿给我看,想来是有了实证了。牢里那些人,是没什么价值了。”
    “非也,正因我们知道了幕后之人,那些死士才真正有了价值。”
    三日后,牢房送来了北荒神君府的暗路布置图,势力关系分析图,和各自历来的任务明细。
    “到底是比我多活了几千年,还有什么事是你想不到我前头的?”
    外面都乱成了一团,青许还避在鸱吻山间悠闲自得,毫无担忧之态,再反观青翎,神色忧忧显于面,眉宇间皆是惆怅与疲倦。
    “可见你神色丝毫未比从前放松,想来即便找到突破口,也还未寻到突破之法。”青许笑道,给她斟了一杯醒神茶。
    “雄狮咬人并不可怕,真正令人心惊的,是你养了多年温顺的兔子突然与狼为伍,还要咬你一口。”青翎接过茶饮了一口,揉了揉太阳穴,茶水下肚。果真舒缓了几分。
    “若没有那孩子的参与,结果怕也与现在无差。”
    青翎闭眼,她介怀的哪里是这个。
    如今天劫接踵而至,各族各界好不容易有了稳定局面,竟又遭同道算计。
    宴伍道走的突然,只留下种种疑点给她一人,头顶乌云密布,忽有一种见不到光的沉闷。
    幸好,此去经年,她早已放下与青许的仇怨,如今还能获他一番相助。
    “昨夜藏宝阁动荡,擒获了一个贼。我见你难得早睡,便没有让人通知你。”他道。
    “是来偷什么的?现如今,敢在幽冥诡楼拿东西的人,可不多了。”
    青许抬手,让人将那“贼”带了过来。
    “是你。”
    苏紫菀。
    “姐姐。”
    青许起身,带着下人离开,留了她姐妹两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怎么?北荒神君既收留了你,还会养不起你?怎么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了?”
    “姐姐。”她有些心虚地犹豫道,“神君正在寻一太古天地原图,我听闻那图在幽冥诡楼出现过,便自作主张来寻。”
    来寻?青翎冷笑。分明是料定了她不会给,才夜半来偷的。
    “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神君他并不知情!”
    看着她急急地解释,青翎心里有了些许考量。
    “你我到底是一父所生,性子上多多少少有着几分相似之处。重情重义,但又总是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姐姐……”
    青翎抬手,并不想听她讲话。
    “你并非愚笨之人,亦非顽固者,你与他在一处,定然对他的所做所想也知道一些。昔日你能为局势而放下寂河,我相信,北之奕的事,你也能想明白。”
    青许派人送来了太古天地原图,“他此刻将图送到我手里,便是想让我做个选择。北之奕想要这图寻到中天天柱的玄机以加速灭天,我大可毁了这图,让他永远也得不到。”她顿了顿,紧紧盯着苏紫菀的每一个表情,“可我知道,我若这么做,便是亲手断了你和他的羁绊,于他而言,你将再无利用价值。我盼着你与他斩断联系,可我也知道,这羁绊,必要由你亲自斩断,方才能避免你我姐妹反目成仇。现如今,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亲人了。”
    苏紫菀何尝不是只剩她一个亲人。纵然情分微薄,但血脉相连,终归是不一样的。心中酸痛翻涌,倏地便红了眼眶。
    “现在,我将这太古天地图交给你,至于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吧。”
    她颤抖着双手,那图却不是她主动接过。青翎将图塞到她的手里,再不多言,径直离开,只余她一人在风中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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