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千夜和少女不这么认为。
    那身量高挑的少女自然是小朱姬,只是她近来长得越来越快,几乎隔段时间就变个样子。而她的实力也迅速膨胀,一副全然没有尽头的样子,最核心的毒素,威力更是堪称恐怖。她一口全力喷吐,若不小心沾上了,还真不是普通神将能够轻易消受的,如果大意之下被侵入血液,多半会被毒个半死。
    连神将都会中毒,普通强者就更不用提了,至于那些连强者边都沾不上的普通人,自是来多少死多少。
    若是气候风向合适,那小朱姬全力一口毒雾,搞不好会弄死这场地上小半的人。在千夜身边,她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刘中远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好你个千夜,竟然狂妄至此!我今日不取你性命,何以服众?”
    刘中远大手一挥,喝道:“来人!”身边立刻响起一阵整齐的呐喊,只是音量似乎有些不足。他大怒,转头一看,只见回应的都是白袍子弟,而郑国禁卫军及其它部队则都保持着沉默,望着天空。
    刘中远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看到战巡时,心中一凛,他刚才气急竟忘记了还有这个大家伙。
    如果双方挥军开战,千夜有战巡有手,几乎是压倒性优势,郑国的地对空武力绝无可能将战巡打下来。除非刘中远肯以身犯险,孤身突入到战巡内部,寻求击杀主将。可是这种级别的战舰除了防御力强,内部更是针对登陆战有专门的防御措施,即削弱入侵之敌,又能增加自身。此消彼长之下,刘中远还真没把握在舰上面对千夜。
    不管怎么斟酌,由千夜提出的单人约战,竟是眼下对郑国最有利的选择。
    千夜将小朱姬拉在身后,道:“老实在这里站着,不许乱动。”
    小家伙眼睛乱转,“那要是有人来打我怎么办?”
    “打死打残都行,但有一点,就是不许喷毒。”
    小朱姬现下实力,一口毒喷出去可谓寸草不生,尽成死地。这郑国王都是最繁华之地,千夜还取之有用,自然不能让她胡闹。
    小家伙点头答应之后,千夜才转身望向刘中远,道:“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刘中远哼了一声,左手一伸,自有弟子双手奉上七尺长剑。一剑在手,刘中远气势自生,远远望去,真似神仙中人。
    而千夜则是取出一把毫不起眼的原力短枪,身后一双光翼徐徐展开。
    第十八章 小人堪用
    当千夜抬枪的瞬间,刘中远忽然须发倒竖,眼中充满了恐惧,尖叫一声:“不!”,转身就逃!
    他怎么说都是神将,一个闪念间已在百米之外。几乎没有人看清国师是如何逃走的,就像之前也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现的一样。
    然而刘中远前方数十米处,千夜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光翼已尽展,手中短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刘中远惊骇欲绝,手中七尺长剑如电如龙,拼命拦腰斩向千夜。长剑剑芒十米,瞬间自千夜腰间扫过。
    剑芒掠过,千夜身影忽如泡沫般消散。刘中远视野中就只有一根淡黑光羽,冉冉而来。光羽看上去不快,可他却如见死神之镰,任是如何腾挪都无从躲避,最终没入他的胸膛。
    刘中远一声大叫,突然原地急停,缓缓转头。
    千夜正踏空而来,手中东岳剑锋微颤。刘中远双眉一竖,不再逃走,而是如同疯了般扑向千夜,长剑如狂风暴雨般向千夜攻去,一时间剑影如轮,光芒泄地。而千夜不闪不避,竟是持东岳与刘中远对攻!
    他一剑剑迅如闪电,重逾重山,剑剑大开大阖,横扫硬斩。每次双剑相交,刘中远就是全身剧震,长剑每每被弹开。转眼之间,他就尽处下风。
    围观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全没想到在他们心目中如神一样的国师,竟然这么快就在正面交锋中被千夜击溃。国师可是神将,怎么连拼原力都会败下阵来?
    忽然一声雷鸣,刘中远手中七尺长剑飞上高空,千夜瞬间与他擦身而过,在百米外现身。
    刘中远僵立空中,片刻后一头栽下,重重摔落地上,白衣染尘。
    一众白袍弟子蜂拥而至,到得周围,却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不敢靠近。刘中远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身下一团鲜血缓缓扩大。
    一名弟子忽然仰天叫道:“我和你拼了!”
    他大吼着冲向千夜,然而千夜只是随手一扫,就将他连人带剑拍到数十米外。那弟子手中长剑扭曲成一团废铁,自己则再也没能爬起来。
    白袍弟子还有数百,就有人叫道:“怕什么,我们人多,和他拼了,给国师报仇!”
    这一声慷慨激昂,可回应者却是寥寥,更是无人真的冲出去。一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依旧伏地不动,显然凶多吉少的刘中远,都慢慢向后退去。
    此刻热血一退,他们都想明白了,以刘中远之能在千夜手下都没撑过多久,而且国师那行径显然是开战即逃,还没能逃掉,就他们这些人,数量再多,上去也是送死。
    王都城墙上,忽然响起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禁卫军听令,立刻开火,消灭叛逆!”
    诸将只听声音,就知道是二王子。他在王都积威已久,一声令下,列阵城门前的各部队都有所行动,王都城楼处的炮塔顶部也徐徐打开,里面弩炮旋转,瞄向千夜所在位置。
    然而一声轰鸣过后,千夜安然无恙,倒是那座主炮塔轰然倒塌,整个顶部都被掀飞,只剩下半截残骸。
    空中战巡已经开始缓缓移动,犹在炙热的主炮又对准了另一座炮塔。炮塔上的守卫顿时一阵慌乱,作鸟兽散,甚至有人慌不择路直接从炮塔上跳了下去。
    这种狗鸡跳墙的行为自然没什么好结果,那人没能落到城墙上,而是直接重重摔落地上,双腿变形,大声惨叫。
    随即炮塔顶端爆起一团硕大火球,杂着浓烟升上半空。猛烈的爆炸中,弩炮残骸和炮手尸体四处横飞,炮塔上还没跑掉的人显然都活不成了。
    王都中也有反击,两根巨弩飞射而至,轰在战巡上,钉进装甲。然而这一次战巡汲取了在辽城的教训,空度足够,巨弩袭来时威力已经大减,郑国拥有的又都是实心的巨弩,技术比帝国落后三代不止。钉进装甲已经是极限,只要不能发出二次爆裂,就对战巡威胁不大。
    战巡再无天敌,居高临下,主炮不断轰鸣,将一座座炮塔击毁。
    眼见大势将去,二王子气急败坏,不断发布命令,指挥禁卫军全军突击。就在这时,他耳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跪下!”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如山海般的压力骤然降临!二王子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他周围,随从卫士更是倒了一地,没一个能够站着。
    南若怀穿过满地挣扎不起的人,走到二王子面前,俯身看着他的脸,忽然叹了口气,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看到二哥跪在我的面前。”
    二王子想了一想,才认出南若怀,恶狠狠地叫道:“原来是你!你怎么还能站着?”
    二王子无论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他出力越大,身上的压力就越重,连直着腰都要尽全力,更不用说出手攻击了。不仅是他如此,周围的人更加不堪,实力差点的甚至已经被压碎了骨头,断骨刺穿内脏,以至口喷鲜血。
    二王子识见不差,知道这是领域之力,而且是威力极为恐怖的领域。领域之内,战将以下,皆是蝼蚁。可南若怀分明不是战将,他怎么还能站着?
    南若怀凑近二王子,轻声道:“这是一个秘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他后面说了什么,二王子根本没有听见,突然瞪圆双眼,怒指着南若怀,想要说什么时,口中突然涌出鲜血,将所有的话都淹了回去。
    二王子抽搐了几下,眼神开始涣散。南若怀后退一步,任由他的身体倒在地上。在倒地瞬间,有眼尖的人看到二王子的心口上已经刺入一把匕首。不用说,这把匕首必是属于南若怀的。
    一瞬间,所有人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如同身在梦中,一切都看着那么的不真实。他们天天仰视的国师轰然倒地,而早就当成未来郑王对待的二王子,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此前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名字的王子手里?
    难道未来的郑国,就要交到这样一个废物手中?
    南若怀取出一方洁白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渍,意犹未尽地看看周围。他忽然俯身拔出二王子腰间佩剑,运剑如风,扑扑扑数声,已将几个人钉死在地上。
    这几人甚至都不全认得出南若怀,南若怀却早将他们的形貌、身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二王子的心腹,平日里被倚为左膀右臂,又多是出自二王子的母族,南若怀自知难以收服,索性趁着他们无力挣扎之际出手,好斩草除根。
    杀了几人,南若怀握剑的手有些许发颤,但眼睛闪亮,显然他面对血腥有的并非惧意。他持剑四顾,忽地游走人群,又斩了十几人,方才满意,将染血长剑抛下,对着千夜深深一礼,道:“舅舅,可以了。”
    千夜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将南若怀所作所为,乃至每个表情都收于眼底,却未发一言。此刻听南若怀这么说,千夜便撤去了领域之力。
    天大压力一去,地面上趴着的人如同弹簧般弹起,在空中手舞足蹈,然后落地,又摔了一片。
    南若怀静静站着,虽身在群敌中间,但那份从容气度,却震慑得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南若怀忽然高声道:“逆贼刘中远已经伏诛,二王子意图谋朝篡位,事败身死。你等不过被胁从,若现在归降,便是既往不咎。你等此时不跪,还待何时?”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扑通一声,有一人当先跪倒,口呼陛下。
    南若怀大喜,上前亲手扶起那人,然后细细问了名字出身。有一人带头,其他人便再无犹豫,扑扑通通的跪倒一片,就算有不情愿的,看看头顶的战巡,前方站立若鬼神的千夜,也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随众跪倒。到得最后,城上城下,就只有寥寥十几人还站着。
    南若怀脸上杀气一显,向这些人一指,喝道:“冥顽不化!来人,还不给我拿下?”
    刚刚投靠的众人急着立功,立刻一拥而上,将那十几人制住。那些人犹自不甘,纷纷破口大骂。南若怀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懂了,几剑柄砸下去,将那些人的牙齿都砸落,然后胡乱塞些泥土进去,彻底堵死了他们的嘴。
    南若怀目光一转,便在投靠人中点了几名禁军统领,道:“你等率领本部,先行出发,务必要控制王宫四门。若四门无法同时控住,集中优势占下一门亦可。其余人等,随本王出击,一举荡平叛逆,重取山河!”
    众人轰然应了,就欲簇拥南若怀攻向王宫。南若怀却挣开众人,跑到千夜面前,恭敬地问:“您觉得呢?”
    “你觉得好,那就去做。”千夜淡道。
    南若怀大喜,便将收编的人草草分成数队,依前中后和两翼摆放,居然给他弄出个军阵,涌入东门,就浩浩荡荡地向王宫冲去。
    千夜负手而立,看着人群远去。
    宋慧站在旁边,此时忍不住道:“这就是个心狠手辣,反复无常的小人!你怎么会扶他上位?”
    “还挺能干的,省了我不少事。再说,用谁还不都是一样?”
    宋慧一怔,“那怎么能一样?”
    千夜道:“我又不是要郑国,只是要郑国的资源而已。无论是谁在郑王的位置上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源源不绝的供应资源就好。”
    “你不是来占地盘的吗?”
    “地盘可以从黑暗种族那里抢。”
    第十九章 千万小心
    王都之战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一艘艘在空中盘旋的战舰就是最好的威慑。战巡舰长为防止再次如辽城那般阴沟里翻船,索性把能够威胁到自己的炮塔挨个点了一遍名,悉数摧毁。
    而王都的地对空反击看上去比辽城剧烈得多,实际上所起到的作用没什么区别。一座座炮塔倒塌,以及随之而来惊天动地的爆炸,都是对守军最好的震慑。哪怕是最顽固的人也终于明白,反抗只有毁灭一途。
    对大多数普通人,无论市民还是战士,争位之战看得多了,或者至少听说过很多。这是上等人的战争,是王公贵胄的争夺,无论谁赢谁输,和他们都没多少关系。该交的税一分不会少,该负的责都在那里,惟有发财,那是没影的事。
    每每争位之乱后,新王登基,初期还会装模作样的大赦一下,减减税赋,清理贪官污吏。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到以前,甚至收的税还要更多:前面减掉的税,总要想办法再拿回来。
    所以争位之战哪怕打到了王都,郑国人也都很镇定。南若怀只是在进攻王宫时遇到了一些阻碍,那些都是二王子的心腹,知道投降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其他王子在王宫内也有些势力,有的稍许抵抗,有的见大势已去,就识趣地束手就擒。
    整个占领过程颇为顺利,入夜之后,王都内的枪炮声和喊杀声就小了很多。一队队禁军由军营开出,遍布王都,执行宵禁,同时大举搜捕在内战中借机放火劫掠的街头痞子混混,以恢复城市秩序。
    从这点决断上看,南若怀还是有些能力的。
    这个时候,南若怀派的人找到了千夜,请千夜前去王宫一会。旁边宋伦冷笑道:“这就端起郑王的架子了?”
    那名内侍道:“郑王虽然还未登基,但也是九五之尊,哪能轻易出宫。现下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宋伦大怒,就欲发作,千夜抬手止住了他,道:“过去看看也好。”
    既然千夜都这样说了,宋伦也就不好说什么,悻悻登车。南若怀是他选出来的,也一直是他负责调教,万一出了点岔子,宋伦觉得责任全在自己。
    千夜的车队规模不大,就只是七八辆车而已。不过每辆车上都挂满了佣兵,里面至少都有一名佣兵将军。在南若怀的禁卫军四处出动后,千夜就有意识地收拢了佣兵,以避免发生冲突。
    中立之地佣兵都是穷凶极恶,冲突起来绝不会留手,千夜则是觉得一旦动手,禁卫军死伤太多,面子上会有些不太好看。
    进入王宫时,倒是没生什么额外事端,到处都是禁卫士兵,而内侍杂役则在忙着清理战斗的痕迹。东门整座都被轰塌,显然当时战斗极为激烈。
    仆役们都在忙着,那一大堆废墟瓦砾可不是好清理的。而禁卫军军官大多数都亲眼目睹千夜击杀国师刘中远的全过程,谁有那个胆子来招惹?
    千夜的座车一直开入中门,方才停下。千夜走进中门,眼前就是一片开阔,出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广场。广场另一端,三十三级台阶之上,就是郑国王宫的权力中心象征,议事大殿。
    这个殿前广场颇有气象,当然和大秦殿前广场无法相提并论,只相当于四分之一的大小。但以郑国国力来说,已经是太大了。这种场地一般是国家大祭,所有阀世家和文武百官排班列队之处,郑国又哪来大秦四分之一的国力?
    议事大殿上的牌匾题着‘乾和殿’三个大字,笔锋挺拔犀利,如剑出鞘。但是气势足是足了,却显得格局小了。大秦各处要地,题字都讲究中正平和,有包容天下之意,惟有纯粹兵峰之地,才要讲究个锐气。和郑国这种连权力中心都弄得剑拔弩张的风格截然不同。
    千夜在中门站了片刻,看看大殿,再看看广场,这时方看到一人从大殿出来,一路飞奔而来,正是南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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