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下衙回来,一边解下披风递给旁边人,一边快步往书房去。
    却见陈奕果然在那,看见云舒进来,他立马跪下来,声音颤抖:“殿下!殿下恕罪…”
    云舒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陈奕,发间已经有丝丝白霜。
    “什么时候到的?”
    云舒清冷的声音响起,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答道:“前日起行,今日到的平都。”
    云舒不再看他,抬头望天,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半晌才道:“你当年离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扑上来抱住云舒的腿,声泪俱下:“殿下!殿下…我知错了…殿下!再放过我一次,让我回来和孩子团聚吧,我从他生下来,就没见过…”
    云舒闭着眼,不为所动。
    “殿下…殿下,放过我,我一定安安分分的,为云家肝脑涂地!”
    云舒踢开他,几乎失态的吼道:“放过你!那你当年怎么不放过我!你想要天伦之乐,那我呢!我呢!”
    就是这个人!当年怂恿云翦让云舒女扮男装,多么荒唐可笑,为了家族的富贵,赌上了她的一生!
    后来和珲王的勾结,让云家跌落谷底,这么多年的波澜,多少是拜他所赐!
    老爷子快不行的时候才和盘托出,那时候陈奕可是云家的柱石之一,握着府兵和死士,云翦担心自己走后云舒年纪太小不能弹压他,更何况云家最大的秘密还是他一手主导,嘱咐云舒务必要将他斩草除根。
    老爷子一走,不久先帝也驾崩了,朝中大变,珲王谋逆,骁骑卫蠢蠢欲动,云舒一度不能控制云家的力量,就是陈奕和珲王的野心,差点将云家拖入深渊。
    云舒闭了闭眼,语气冷漠:“你做的那些事,云家没要你的命已经是恩赐,其他的,不要再强求了。”
    他不住的磕头:“是…是我对不起恩平,我该死,殿下恨我,我无话可说,只求殿下让我留在平都…”
    当年云舒费了多大劲夺下云家真正的权柄,按理说他是绝对留不得的,可他与父亲是生死之交,若没有变故,只怕他还会是云舒的义父。
    陈奕悲从心起,放开云舒瘫坐在地上,眼里无尽的恨意:“我做这些,都是为恩平不值,他那样的人,却生生毁在了司马家手里,殿下难道就不恨吗!
    被帝王家如此对待,为何还要愚忠…”
    当年云舒也是因为他做这些,到底也是为父亲复仇,便不顾众人反对,放他一马。
    “带上妻儿,明日之前离开平都。”
    他错鄂抬头,没想到云舒还是如此狠心,一定要逼着他一家人颠沛流离,可他除了服从,别无他法,云家耳目遍布天下,她要无声无息的弄死他们,太简单。
    重重磕头,“是,谢殿下恩典!”
    陈奕步履蹒跚的从书房出来,路过游廊的时候忽然见婢子推着一位郎君过来了,他立刻避在一边,低头行礼。
    擦身而过的时候,云述瞥了低头的陈奕一眼。
    等到了云舒门前,他却突然说:“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做,明日再来看王兄吧。”
    阿萝撅嘴,大闲人能有什么事要做,都到门口了还不进去,麻烦。
    “是,大爷!我们这就回去。”
    平都再一次盛夏酷暑,叶家头上却阴云密布,先是儿子吏部尚书叶俊良为门生递条子被弹劾,再到孙子廷尉监叶伽收受贿银被告发,屋漏偏逢连绵雨,气得叶温如又吐了几口老血。
    御史最擅长添油加醋:“吏部尚书叶大人,先后为左侍郎吴佑,牧监凌璋等十几人谋职,还暗中标抬价码,如此光明正大的卖官鬻爵,是动摇大靖根基,实在罪大恶极。
    廷尉掌天下刑狱,廷尉监本该公正不阿,明察秋毫,没想到廷尉监叶伽竟然以身试法,收受贿银后,任意更改卷宗,杀人者无罪,受害者家破人亡,经查证不下十件,如此伤天害理,良性全泯,还有何颜面立身于天地!”
    “是啊,叶家仗着陛下恩宠,为所欲为,危害朝廷多年,实在是令人寒心呐……”
    云舒冷冷看着这一切,叶伽和叶俊良瑟瑟发抖的跪在下首,现在证据确凿,想争辨半分也不能的,她要出手,必然让人再无还手之力。
    “廷尉正周勋大人,素来与叶家交好,廷尉监叶伽贪赃枉法,周大人真的不知情吗?”
    周勋立刻便跪下了:“陛下,叶伽贪赃枉法臣是真的不知情啊,他掌管刑狱审查,垄断听事处,臣根本无法…”
    “这么说你只是顶着个九卿的名号,只吃饭不做事,底下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收受贿赂,你竟丝毫不察,这样的廷尉大人,还如何下听百姓之苦,体察天下冤屈!”楮铭适时的添油加醋。
    周勋汗都要滴下来了,这回,想要干干净净的把自己摘出来,没那么容易了。
    “是,是臣御下不严,是臣被叶伽纯良的表象所迷惑了,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人面兽心,微臣回去,一定重审所有的案件,还受冤屈者一个公道…”
    “周勋!你…”叶伽抬头怒视他,当初他们做这些事,谁是干净的,只怕周勋更甚吧。
    周勋打断他的话:“叶伽,你自己贪赃枉法,有想过叶家吗,想过叶太傅吗,太傅一生正直,为大靖鞠躬尽瘁,都毁在你们两个败类手上了!”
    这是在威胁他,要是敢把自己给供出去,叶家现在不过还有一个叶温如撑着,他必然是不会放过叶家的,若是扛下罪责,也许周勋还能念着情分,照顾一二。
    果然叶俊良是听懂了的,跪行了两步,声音颤抖:“陛下,是臣利欲熏心,做了错事,当年父亲追随先帝忠心耿耿,才得天家信任,富贵恩宠,如今一念之差,实在有负皇恩,有负先帝重托,微臣自知罪孽深重,请陛下降罪!”
    这是在提醒皇帝,当年叶家的从龙之功,打起感情牌来了。
    “叶大人确实是有负先帝,有负陛下,陛下念及叶家功劳,对你们信任非常,而你们呢,卖官鬻爵,让庸才把持朝政,让陛下成为忠奸不辨的昏君,长此以往,大靖将无才可用,而令士族寒心!
    只要家世贿银备好,就可为所欲为,刑狱再无公正可言,天下百姓又如何看陛下,那大靖,恐怕国祚将倾吧。”
    云舒上前,句句都为皇帝不值,就是要让司马凌看看,他信任的叶家,是如何让他成为一个昏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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